乐秧并没有应声,孟云程弯腰的一瞬,她眼尖的瞥见了孟云程身后糟糕的情况,衣裳破破烂烂,明显能看到鲜血染红的贴身衣物,不用看就知道里面的惨状。 这孟二多半是被孟御史教训后,直接拖到了淑华宫门前跪着,连伤口都没有包扎。皇后之所以让她出来,不就是以为她这个没见识的,见此情景多半得吓慌了神,再心软绕过孟云程。 皇后倒也歪打正着,无论今日她心不心软,她都没有打算闹到最后,于是她接过了孟二托举的黑漆盒子,孟二双手得到解放,顿时无力垂落于身侧。 “谢公主!”元氏喜出望外。 皇后也莞尔:“本宫就说,小七是个好孩子。” 乐秧跟着浅笑,听见孟云程低头闷闷地回谢。 “好啦,既然小七原谅了,云程就起来吧,好好处理伤口。” 听见皇后娘娘的吩咐,孟云程谢过后,缓缓挪动已经麻木的双腿,却突然迸发出钻心的疼痛,他双腿一软就往地上倒,幸好被内侍及时扶住。 “云程,没事儿吧?”虽然气恼傻儿子做的蠢事,但见他面如白纸的样子,元氏到底还是心疼。 孟云程微微摇头,哑声说:“母亲不必担忧,只是跪久了,双腿麻木有点不适,缓一时就好。” 元氏虽然担忧,但因着冒然退婚一事,她还得跟皇后娘娘多多商讨赔偿措施,不能跟孟云程一起回去,便快速嘱咐道:“回去之后别跟你爹犟,好好上药,别落下病根。” “儿子知道。” 等到母亲等人离开后,孟云程这才屏退了内侍,自己扶着宫墙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离开,等走到永安门已经看到自家的马车时,孟云程却被守门的禁军拦下了。
第3章 “怎么了?”这还是孟云程第一次被拦下来,他阖了阖眼,眼前的事物才清楚了些,从制服规制来看,这是禁军副千户。 “藏书阁失窃,卑职奉命检查进出宫人员,孟二公子多多担待。”副千户不苟言笑地说道,孟云程也不疑有他,咬着牙让他检查。 过了一会儿,孟云程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一没乘坐车驾,二没随身包袱,最多摸摸身上内袋,可那副千户却是用刀不住地在他身后碰触,有好几下力度不小的碰到了他背上,这一下孟云程也忍不住了,脚步虚浮地退后半步黑着脸问:“检查完了吗?” 副千户抱拳行礼,不卑不亢地说:“孟二公子见谅,兹事体大,卑职需得好好地检查。” 等到身边出宫的人都过去好几个了,他还没有检查完,孟云程终于察觉出来他被针对了,他伸手接住了再度落下来的刀柄,冷笑着说:“怎么,旁边的人都不查,就查我一个?” 早就听说禁宫里的禁军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在薛放那个浪荡子的统领下,在彧都横行霸道,阴冷诡谲深入人心,可他平时跟禁军没有打交道,也不知何时得罪了禁军。 那副千户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反而是对着他身后行礼:“指挥。”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碰撞声沉闷声从后处传来。 “哈哈哈,孟二公子千万别误会,手下人也是尽职尽责嘛,你也别让我们为难嘛!” 孟云程还没来得及侧身,后背就被人猛的一拍击。钻心的疼痛让他没忍住“嘶”了一声,一个身形不稳往前扑去,又被逮住衣领给拉了回来,一来一回间,一股热流从背后溢出,孟云程脸色又白了几分。 身后的人好像才后知后觉一般:“哎呀呀,孟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这一下孟云程脸色也不黑了,直接惨白一片,冷汗涔涔。 黑甲黑袍的身影,气定神闲的慢慢踱步到他眼前,正是禁军指挥使薛放。 没戴头盔的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他听十六皇子他们说过,薛放就是一头皮相好看但却不好惹的玉面阎王,见谁都带笑,稍微大意,怎么被他玩死的都不知道。 还不待他说话,薛放那厮抬起打他的右手掌转了转,挑眉着打量他,懒散轻佻地说:“怎么孟二公子年纪轻轻身体就如此不好,以后如何能娶亲,将来遇到危险是你保护姑娘啊,还是姑娘保护你啊?” “你!” 孟云程只觉得日头一点也不毒辣,竟然没晒死薛放这面目可憎的阴刹。 薛放在带人离开前还抬了抬手:“行了,本指挥就暂信孟二公子一回,您请回吧。” 孟二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虽然喜玩,但来往的都是一些大家子弟,从来没有薛放这样式的,加上家里管教的严,他也骂不出来什么污秽之语,可这样又难解心中之愤,他大口喘气心中郁结,就想追上前去,结果没走两步眼中薛放的背影就颠倒起来。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薛放蹙眉不耐“啧”了一声:“抬出去,别挡道。” 待到淑华宫只剩她一人时,已经入夜。门从外面合上,寝殿里唯一的光亮就是通过菱花窗棂透进来的朦胧月光,乐秧一身白色里衣坐在窗前,黑墨般的长发柔顺地垂下,月光下未施粉黛的乐秧眉眼上没了怯懦之态,倒是比白日还要璀璨夺目。 黑漆盒子已经被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半枚最为普通的双鱼玉佩,保存极好,本来她也应有一枚的,但她的不小心磕坏了,现下却是拿到了另外半枚,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乐秧端详片刻,把盒子阖上收了起来。 她抻了抻腰,随意用月牙木簪挽了个发髻,便走到堆积如山的赏赐物边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十一给她的镯子,她套在了皓白的手腕上,对着月色观看,倒是通透好看。 “笃笃笃。” “嘎吱——” 敲窗跟老旧窗户被推开的时间间隔很短,乐秧没有丝毫意外地转身,因窗户被推开,窗前月光更加的明亮,让乐秧看到了庭角那株开的很好的桃花,耳畔传来低沉充满讥削的男声。 “听闻七公主不堪受辱晕倒在地坤宫,现在可好些了?” 乐秧面色不变,没过一会儿,薛放便出现在了窗前,他身形修长,一身绛紫色便衣穿出来倒人模人样,腰间除了一把刀鞘镌刻着河东薛氏蝴蝶图腾的横刀再无其它装饰,仍气势迫人,她缓缓勾起嘴角,笑的纯善:“那薛指挥夤夜潜到公主窗前,这又当何罪?” 薛放桃花眼里墨色浓重,薄唇弧度不变,微微一挑眉冰冷英俊的面庞便邪气横生,倒是符合他那名满彧都各大花楼,纵情声色、有史以来最放浪形骸的禁军指挥使身份。 他从窗户里面翻进来站在她身边,垂眸整理护臂,冷笑着说:“七公主这会儿倒是伶牙利嘴,怎在那地坤宫就是锯了嘴的葫芦?” 乐秧没搭理薛放这夹枪带棒的语气,趴在了窗边抬头看天上的明月自嘲:“殿里的人身份尊贵异常,岂是我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可以得罪的?” 听到这话薛放反笑,一把拉过她禁锢在怀里,距离近的乐秧能闻到他从外面带来的霜气,没了故作严肃,薛放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调笑,右手抚过面颊,替她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公主的意思是,薛某位卑权小,可以得罪?” 上扬的语气,让乐秧敏感地察觉到了薛放的不满,她捉住了薛放的手缓缓移动到脸颊,抬眼看他,勾唇挑衅地说道:“得罪了又如何?薛怀逸,你以下犯上的事情还做的少吗?”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两人的发丝像是山谷中缥缈的雾,被吹的在空中时而缠绕时而分开。两人对视良久互不相让,倏地,薛放唇角溢出几声轻笑,眼里的邪气荡漾开来。 “啊——” 猝不及防的,乐秧发出小小的惊呼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薛放放到了窗沿上。 背后是皎洁的月光和仿佛镀了银的破败庭院,眼前是沐浴在月光下的薛放,俊美好看犹如天神,真是一副好风景,乐秧居高而下的欣赏着,由着薛放专心致志地给她理清纷乱的发丝。 等到薛放把手放下,乐秧这才察觉到头顶有点异样,便伸手摸了摸,顺滑的木簪不见了,转而变成了粗糙的树枝:“这是什么?” “新鲜的桃花枝,”薛放拍拍手,把摘下来的木簪放进怀里,补充道,“不是院里那颗。” 院里那颗是当年母妃栽种的。 可能是看她在冷宫可怜,捡到她后,薛放总喜欢带一些宫外的新鲜玩意儿给她。有时是街头刚出笼的小豆包、有时是望月阁新出的糕点、甚至还有小娃娃喜欢的拨浪鼓,有用的、没用的薛放都带给她。反正是冷宫,也没有人发现多出来不属于宫里的东西。 “事情怎么样了?”见薛放不主动开口,乐秧终于还是率先妥协。 “当年那批宫人被处理的很干净,只在云州找到个被外放出宫的老女官,已经接进彧都了。”薛放说。 乐秧顿时坐直身体,凤眸闪过一丝希冀,俯身贴近薛放激动地说:“你近日找个机会带我出宫,我要亲自去看看。” 谁知薛放居然缓缓地摇了摇头,乐秧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今日公主被退婚一事已经传遍禁宫,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这个时候你离不开。” 经过薛放的提醒,乐秧涌上胸腔的热血冷却下来,才想起今日在地坤宫发生的事情,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孟二退婚一事事发突然,不过短暂的时间里,皇后也不会给我安排其它的婚事,还能在宫里多待一些时日。” 亏她还着实被孟二惊艳了一把,结果没有想到孟二是个如此不顾别人面子任性妄为的人。 “你不生气?”薛放定定地看着她。 虽说大晟朝风气开放,但未婚女子被退婚一事依旧是奇耻大辱,会让人忍不住猜测该女子是不是德行有亏或者行为不检点才会让男方退了婚,更何况是在及笄当天。 乐秧点头后又摇头,缓缓说:“景元十五年,番邦小国犬氏前来求娶,当时宫里适龄的公主就只有我跟四姐,无论怎么想,和亲的任务都会落在我这个没有母妃的七公主身上,可我自小就跟御史府有婚约,当年御史府顶住了四姐生母贤妃的压力,并没有选择退婚,不然我不会待在淑华宫,而是嫁去了犬氏。” 无论当年御史府出于怎样的谋划,但这一份情她是要承的。 “而且,” 背对月光的乐秧面目不清,只有低低的笑声传来,随即向薛放缓缓伸出手,手腕上的玉镯在月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墨发间还插着桃花枝,像那专食月之精华的桃花妖,魅惑人心,“你还真盼望着我嫁进御史府?” 薛放垂眸握住了那温凉的手腕,牵着乐秧从窗沿上下来慢慢依偎进他的怀里,半晌掀起眼皮,那暴露在月光下的桃花眼,像是一头饿急了的恶狼锁定了充饥的食物,让人头皮发麻,生食血肉咀嚼般地说道,“当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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