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柏源气的情真意切。 冯家因着当年新帝暂住过,在北境也很是得眼,大事成后,等到天子安定下来,便举家迁进了彧都当年的老宅。 老宅位置不好,又小又狭窄,远没有在北境住的地方开阔舒服,就想出钱另置一处大点的宅子,却发现彧都寸土寸金,他冯柏源自诩清流文臣,拿不出新宅子的钱,一时有些捉襟见肘。 这时,他们又听说了启元帝新冒出来一个外甥的事情,还荣封宝珠郡主,细细探究,居然发现那处在风暴中心的宝珠郡主正是他们冯家大姑娘的孩子。 冯柏源正纠结认不认这个不知羞耻的外甥女,老夫人便说,如今他们家姑娘的孩子受宠,等郡主前来拜会时,不可过多为难,若是郡主愿意出了这新宅子的钱,那证明这孩子也是个心好的,以后不远不近地来往着就行。 结果,他们阖府上下干瞪眼等了好些时日,那郡主府都没有半点动静。 他还偷偷去看那高门阔府的郡主府,处于最繁华热闹的街头,时不时就有下人从里面出入,不像没人的样子,可见就是没有来拜见他们的意思。 乐秧听得冯柏源的理由,也有些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冯家人这般不要脸。 见她不开口,以为是被唬住了,自己心虚,冯柏源挺直了胸膛,甩了甩袖子,傲然的说:“郡主年少失母,没人教养,二舅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只管向你祖母赔罪便是。” 殿内的大家渐渐明白了其中情形,见是家务事,也不再往这边看,梅林跟着宽慰:“柏源如何跟孩子置气。” 如同刚打赢了胜仗的雄鸡,冯柏源志得意满,方才还一副长辈说教的姿态,现下就拱拱手。 “这是就我的表姐?”冯芷兰歪着头看她,天真无辜地问到,头上的珠翠光彩耀目。 乐秧眯了眯眼,猝然出声:“这位冯大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陛下称兄道弟!” 她一项莫须有的罪名扣下来,冯柏源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她,嘴唇上下哆嗦道:“本官何时跟陛下称兄道弟了?!你这是污蔑!” “世人皆知宝珠郡主的舅舅是当今的陛下,你冯大人自称是宝珠郡主的二舅,冯大人,如何成了皇亲国戚了?” 薛放持刀跨进殿内朗声道,他面色黑沉,锐利的眼神紧紧地锁住冯柏源。
第21章 “我……”冯柏源下意识辩解,却也噤了声。 他太想当然了。 现在站在他身旁横眉冷对的宝珠郡主是前朝七公主没错,前朝七公主就是他大姐,也就是冯家大姑娘生的不错,他就是宝珠郡主的二舅,这是说不破天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可也正是宝珠郡主身份敏感,他们都不知阴晴不定的启元帝为何要认下这个外甥女,可启元帝做下了这个决定,还异常宠爱宝珠郡主,那宝珠郡主就是启元帝的外甥女,而不是前朝七公主。 可如今他自称宝珠郡主的二舅,这不是启元帝称兄道弟又如何。 被薛放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下,冯柏源顿感毛骨悚然。 自薛放站在她身边后,乐秧便默不作声。 薛放能自然地接住她的话,也不知在外间听了多久。 “冯大人要作何解释啊?” 乐秧听到薛放每次生气就会格外放慢的语调,眉心一扬,猜测薛放心情为何不好。 “本官绝没有那等僭越之心!”冯柏源面红筋胀,就差指天发誓了。 薛放未受影响,气定神闲道:“卑职可识别不清,依卑职看,冯大人还是去的陛下跟前说明白吧。” 冯柏源被薛放逼得差点当场吐血三升,冯芷兰见父亲面色不佳,忙不迭过来扶住,一边给父亲顺气,一边看向了她:“表,郡主,你为何也不帮着父亲说话,你明知道父亲没有那般意思。” 乐秧觉得好笑,睨了眼冯芷兰。 她说怎么看冯芷兰有些许熟悉感,她跟梅月窈的相处模式,跟十一极为相似,就连性格也是这般。 “本郡主认为薛指挥说的极是,”乐秧轻蹙眉头,忧愁浮上表面,“要是舅舅知道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若本郡主方才要是应了冯大人的胡言,舅舅怪罪下来,可怎么好。”乐秧弱弱的补充道。 跟薛放达成协议后,薛放便查了冯家。 冯柏源口中的外祖母是她外祖的填房,她真正的外祖母生下母妃后就走了,外祖娶了填房后生下个儿子,也就是冯柏源,后来不顾母妃有婚约,强行将母妃嫁入宫中。 她没找冯府麻烦,冯府就主动送到跟前来了。 “柏源有错,幸好郡主跟薛指挥都是良善之人,但柏源以后开口可得三思,”见冯柏源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梅林只好站出来解围,“这里是彧都,可不是北境了。” 冯柏源也不翻白眼了,赶忙朝着薛放躬身,顺着梅林的话往下说:“多写薛指挥,是下官多嘴了,以后一定三缄其口。” 乐秧两人被梅林的话给架起来,若是平常,薛放定是卖他人一个面子,然后就此揭过,然,薛放低沉的面色仍旧未变,盯着冯柏源一声不吭,梅林却是一直笑呵呵的。 不想这样僵持下去,乐秧悄悄扯了薛放的衣袖,撤回之际却被薛放擒住了手,乐秧挣了挣,薛放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十指相扣,逐渐用力青筋突出,捏的她手掌微痛。 乐秧一凛,看向了做出反常举动的薛放。 即使两人的关系被传的沸沸扬扬,但薛放也很少在外人跟前跟她如此亲密。 “梅大人,您老来了?” 陆陆续续有大臣的到来,一进殿内就跟梅林开始攀谈起来,殿内箭弩拔张的僵硬气氛被打破,冯柏源也趁机加入了闲聊。 那些人不是不想跟薛放交谈,只是薛放今日实在古怪,视线又情不自禁流连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乐秧把薛放拉到了一边,赵福跟素晴站在身前,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薛怀逸,你到底怎么了?”乐秧挣了挣手,发现还是挣不开,只好叫他名字。 薛放沉沉的双眸盯着她,半晌放开了她的手,沉声道:“无事。” 乐秧知薛放不想多说,也不问,像以往那般打趣道:“薛指挥哪里轮得到我来关心。” 却发现薛放身上寒意更重了一分,乐秧及时的闭了嘴。 估摸着时辰所差无几,薛放带着她往宴席位置前去,撂下一句:“那冯家老匹夫,以后我会格外关注他的。” 乐秧不敢忤逆,轻微颔首,走出去就见方才还心平气定的梅月窈眼含希冀地看向御座上方,乐秧瞥见龙袍的一角,心下了然。 “见过陛下,太后娘娘。” 启元帝随太后一起走出来,众人躬身见礼。 “平身吧,今日宫宴,不必多礼。” 今晚启元帝看上去倒是正常,甚至温和了许多,跟薛放形成了鲜明地对比,乐秧这样想着,平静地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启元帝含笑的双眼里。 乐秧愣怔,见启元帝也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便乖巧地微笑后错开眼神,桌下的手又被薛放握住了。 对上薛放黑沉如水的双眸,乐秧顿觉头大。 怎的一个两个都这样反常? 因着是宫宴,启元帝又心情不错,在启元帝说不必拘礼后,一两杯清酒下肚,殿里的氛围就活络起来,因薛放握着她左手,怕别人看出异样,乐秧不得不减少吃食次数,却被人注意到了。 “这饭菜可是不符宝珠郡主胃口?” 乐秧抬眼看去。 坐在御座旁凤倚上的太后,在进入殿里后首次出声。 这也是乐秧第一次见到她便宜舅舅的母亲,也是当今太后。 太后面上光滑,身子健硕,年龄并未给这位教养启元帝成大事的她带来老气,经年隐忍蛰伏的经历,沉淀在她举手投足的威严里,微翘的眉眼带着疏离冷漠。即使现下是笑着与她讲话,笑意也未达眼里。 乐秧忙不迭起身,薛放也适时放开了钳制住她的左手,乐秧见礼:“回禀太后娘娘,这珍馐美馔摆放精雅,乐秧见之心下喜爱,便不舍破坏。”说完还赧然地笑笑。 太后也跟着笑,瑞凤眼微眯:“哀家首次见到宝珠郡主,宝珠郡主还真是如传闻中一样率真可爱,难怪陛下和……这般喜爱你。” 乐秧腰躬地更深了,状似没听到,诚惶诚恐道:“是舅舅厚爱,乐秧不胜感激。” 她的传闻很多,偏偏没有率真可爱这一项。 她说完后,太后久久没说话,乐秧就这么一直躬着身躯,垂眼看见坐在她下方的薛放的衣衫,微妙的气氛使殿里的人或多或少地注意着这里的情况。 能坐到殿里的都是人精,从这微妙的态度里,估摸出太后不太喜欢宝珠郡主啊。 乐秧顶住上方的视线,瞥见薛放把白玉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有了起身的动作。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宝珠郡主跟月窈也是儿时玩伴呢。” 一道轻柔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乐秧惊地想抬眼去看,又顾忌着太后并未让她起身,生生顿在原地。 她听见太后放缓的声音。 “哦,哀家竟不知还有这典故在,那宝珠郡主以后可要多多进宫陪月窈。” 乐秧:“是。” “瞧哀家这记性,宝珠郡主快快坐下,不要累着了。”太后似懊恼般想起,大发慈悲地让她坐下。 乐秧坐下后,梅月窈眉眼带笑地跟太后说着话,太后态度前后判若两人。 梅月窈要进宫为妃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本朝风气开放,倒也能拿上台面调侃两句。现下梅月窈还没进宫呢,都跟太后和和睦睦了。 乐秧瞥了眼另一个当事人——启元帝。她被太后叫起到坐下,再后来她被太后敲打之际,她这个便宜舅舅始终未置一词。 就连现在,自己的母亲跟未来同床共枕的妃子说着话,他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眉眼耷拉,瘦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戳着酒杯打转儿,一眼也未看向二人。 “以后有的是机会跟哀家这老婆子聊天,届时有的你烦,现下是不急。”太后被梅月窈哄得眉开眼笑,眼角才生出几道褶皱。 太后也没有厚此薄彼,殿内其他几位要入宫的小姐都一一被她单独问了几句。 那边的梅月窈面上薄红,坐下后便看向了她,善意地轻微颔首。 乐秧扯了扯嘴角,对这位方才给她解围的人并未露出感激的神色,梅月窈面色一滞,侧开了脸,倒是冯芷兰还在气呼呼地瞪着她。 乐秧直接勾唇挑衅地笑了一下,冯芷兰杏目怒睁。 这般情绪外露,到真是率真。 宫宴后半程,酒肉脂粉气混合在一起,舞姬华丽的水袖随着柔韧腰肢的扭动,如水蛇般在空中游动,看的乐秧头晕眼花,她寻了个机会出了殿内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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