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府的调任至少是三年,也就是说,宁远这一走,时间不短。 苏溪想了想,问他:“我听外祖母说,宁公子是土生土长的杭城本地人,怎的听你说话,有京城人的口音?” 宁远唇角轻扬。 他笑起来很好看,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他说他小时候住在国公府的旁边,还在国公府斜对面的夫子那上了几年的学; 后来家父去到京城为官,他也跟着去了京城,直到去年家父告老还乡,他们一家才搬回杭城。 或许是在京城生活久了,他的口音不太像杭城人。 苏溪终于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 时间地点都和当年的小哥哥对得上。 苏溪就是在学廊里遇见宁远,并和他成为好朋友的。 后来宁远搬家了,苏溪哭了好久的鼻子。 她拉开院门:“进来说吧,宁公子请!” 苏溪和宁远坐在老槐树下的石桌旁。 寒雪给二人倒了茶水,退到一旁。 宁远饮茶的时候,唇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端着茶盏的手轻轻的颤抖。 他似乎很紧张,想看苏溪又不敢看,好几次在碰上苏溪的眼神时,都避开了;等到苏溪低下头,他又偷偷地打量她。 终于,他开口了。 “实不相瞒,苏老夫人托媒人递来了苏姑娘的画像。在下......很满意。” 苏溪低头喝了一大口茶,没敢吭声。 她的外祖母广撒网,至少给二十个青年才俊递过她的画像。 宁远从袖子里掏出苏溪的画像。 “说出来不怕苏姑娘笑话,你与在下儿时的一位小伙伴长得十分像。” 宁远说他的朋友是个男子,和苏溪一样,有甜甜的小虎牙。小时候朋友爱哭,大家总嘲笑他的朋友,可宁远不这样想。 宁远觉得,他朋友很可爱,他朋友若是有个妹妹,更可爱。 苏溪笑了,给宁远续了茶水。 “那是因为宁公子是个好人,对待他人没有偏见。” 或许是苏溪的笑让宁远不再那么紧张,他反复几个深呼吸后,看向苏溪。 “在下本想选个好日子上门求娶,无奈昨日收到调任书,明日即将远赴巴蜀,故而不顾礼仪,想来见见苏姑娘。” 说话间,宁远红了耳尖。 苏溪听到“求娶”两个字,吓得呛到了。 她接过寒雪递来的丝帕,捂着嘴小声地咳嗽。 在苏溪的心里,宁远就是一个温柔的小哥哥,她还是那个爱哭的小伙伴。 怎的十年后的相遇,两人直接跳过相亲,到了求娶的环节? 这也......太快了吧! 宁远似乎猜到了苏溪的惊讶。 “如果苏姑娘同意,我们可以先定情,等我从巴蜀回来后,再完婚;” “当然,苏姑娘若是愿意和我一同去巴蜀,那也是极好的,只是,巴蜀条件太苦,在下......不忍苏姑娘受罪。” 宁远一口气说完。 或许是怕苏溪不相信他,他拿出了一块祖传的玉佩。 “苏姑娘放心,在来之前,我已经征得家父的同意,并非儿戏。” 宁远双手捧着玉佩,等着苏溪回话。 在西厢房的窗前,正在下棋的陆江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 他阴寒的视线落在那块玉佩上。 他的心,忽然堵得厉害。 “砰”地一声,捏碎了手中的棋子。
第23章 吃醋 半炷香前, 陆江坐在矮几旁研究棋艺,不曾想宁远竟来了。 宁远来做什么? 陆江不甚在意。 反正宁远明日就去巴蜀了,翻不起大风大浪。 陆江是习武之人,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苏溪和宁远说什么, 能真真切切地看见二人所有细微的小动作。 苏溪将宁远拦在院门外, 两人礼貌又客气地聊天, 陆江大抵是满意的; 当苏溪打开院门将宁远迎进来的时候, 陆江眸光一暗,扔了棋子, 问房梁上的沐风:“随意给陌生男子开门,没有礼法了?” “这个......”沐风想了想,“现在是白天,院子里又有两个丫鬟, 苏姑娘此举,谈不上不妥。” 陆风侧头, 阴森森地瞪了沐风一眼, 沐风立即转过身, 缩着脖子不再吭声。 当苏溪给宁远续茶, 捧着下巴望着宁远笑时, 陆江再没了心思下棋。 他将棋子胡乱地收进棋罐,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棋罐。 棋罐是用天然菩提木制成的,土褐色,周身有一圈又一圈的菩提木的纹路, 敲起来, 有“咚咚”的清脆声。 在寂静的西厢房显得格外诡异。 陆江:“他就那么好看?” 沐风寻思着, 他若是不能说出让大皇子满意的答案, 估计人头会不保。 “不及大皇子......万分之一。” 陆江冷哼一声, 停下敲打棋罐的动作,没有说话。 后来宁远拿出苏溪的画像,说苏溪很像儿时的朋友,陆江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断了。 看苏溪的神色,她不是像,应该就是,尽管她没承认,但她眼睛里的笑意骗不了人。 陆江起身走到窗前,隐身于竹帘后,浑身的气息又沉又急。那琉璃色的眸子似一汪汹涌的深潭,搅动了一室的宁静。 他隔空取来一颗黑色的棋子。 以他现在的角度,他稍稍用力,这颗棋子就能从竹帘的缝隙处飞出去,恰好打中宁远的太阳穴。 他捏紧棋子。 “怀揣女子画像,乃浪荡公子所为。” 房梁上的沐风惊了,差点从房梁上掉下来。 大皇子,您不仅揣着苏姑娘的画像,还揣着苏姑娘的手帕,而且手帕还是您“骗”来的..... 更别说,您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画苏姑娘的画像。 有坐在柳树下对棋的,有望着大皇子笑的,有委屈巴巴地来勾大皇子的手指的。 太多了,多到书柜最上面一层,全是苏姑娘的画像。 陆江盯着院子里的苏溪和宁远,眸光愈发暗沉。 再后来宁远说要求娶,还拿出了定情的玉佩,陆江压抑的火气一下子蹿出来。 他把玩手中的棋子,阴冷地勾唇,指尖用力,棋子碎成一滩粉末。 “太便宜他了。” 陆江喃喃自语。 房梁上的沐风打了个寒颤。 潜意识里,他知道大皇子动怒了。 从大皇子挑着的眉梢,他能够想象,大皇子正琢磨着千奇百怪杀人的方法。 “听说巴蜀路途险恶,常有赴任的官员死在路上?” 沐风惶惶不安:“......有!” 陆江满意了:“那就让他多活几天。” 院子里、老槐树下, 苏溪和宁远相对而坐,压根不知道西厢房的陆江在想什么。 阳光金灿灿的,透过繁茂的枝叶洒在宁远的脸上。 他皮肤白净,五官线条柔和,穿着一席白色的广袖袍子,有一种清新飘逸的美感,像极了温柔的邻家大哥哥。 苏溪想起她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她被其他小男孩孤立,一个人躲在学廊院子的小土丘后面,可怜兮兮地哭泣。 宁远过来,笑着递给她一个用青草编的小蚂蚱,安慰她:“别哭啦,我陪你玩。” 苏溪拿着小蚂蚱,看着宁远给她堆各种各样的小山丘,笑得眉眼弯弯。 苏溪从回忆里抽出思绪,目光落在宁远手心的玉佩上。 玉佩是墨绿色的,月牙状。 这种上好的淮山玉佩,多是一对,用作男女之间的定情。 苏溪扫过宁远的腰侧,发现他的腰际挂着另一半玉佩。 她移开茶盏,直视宁远。 “对不起,宁公子,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苏溪先是诚恳地感谢宁远,感谢宁远对自己的喜爱,再告诉对方她向往自由、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想要再玩几年再考虑成婚的事。 西厢房的陆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宁远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落寞。 他拽紧玉佩,却没有收回,只试探着问苏溪。 “你有心上人了?” 西厢房的陆江忽地贴近竹帘,透过半掩的竹帘的缝隙,细细地观察苏溪脸上的表情。 苏溪摆摆手,笑得坦荡:“没有呀!我没有喜欢的人,你不用多想。” 宁远微微一愣,受伤的眸子染上明亮的欢快,瞬间又沉下去了。 沉下去的,还有竹帘后面的陆江。 宁远抬头,看向老槐树旁挂着的绳索。 绳索上,晾着几件刚洗的男子衣袍。 宁远看向西厢房的位置。 那扇雕花窗台的竹帘半掩着,隐约能看到后面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形。 他斟酌了一番,艰难地开口。 “苏姑娘若是因为他,在下......在下可以接受。” 国公府的老夫人托人做媒的时候,提前打过招呼,说苏姑娘养了个外室,男方不得干涉。 苏溪没想到,外祖母竟十分坦然地承认她养外室一事;更没想到,宁远居然能如此大度! 换位思考,别说她的夫君养外室,就是娶小妾,她也能闹翻天。 她忽然觉得她很渣,深深伤害了她的儿时小哥哥。 “其实吧,我的外室,就是我糊弄外祖母的啦!” 苏溪将前因后果讲给宁远听,包括面对外祖母催婚的无奈、情急之下欺骗外祖母、让外室替她应付家人等等。 总之,苏溪像对待一个要好的老朋友,没有隐瞒地讲述了她和陆江的关系。 西厢房的陆江听到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奇怪。 他沉沉吐出两个字:糊弄? 呵。 指尖用力,宝剑上的玉佩碎了一地。 那个才挂了没多久的玉佩,不过几日,又砸在陆江的手中。不同的是,上次是陆江摔碎的,这次是陆江捏碎的。 苏溪示意宁远收好玉佩。 “我拒绝你,和我有没有外室、有没有心上人没有关系。我就是没玩够,不想成婚而已。” 宁远终于笑了,收回玉佩。 “苏姑娘和我儿时的小伙伴真的很像,长得像,性子也像,都不舍得让旁人难过。” 苏溪笑笑,没回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宁远因着要准备明日启辰的事,不便久留。 苏溪送他到院门外,上马车的时候,宁远回过头,问她。 “若是三年后苏姑娘没有成婚,可否再给我一个机会?” 苏溪不知该如何回答宁远。 三年的时间很短,说不定那时候,宁远已经调任回来了;三年的时间很长,长到物是人非,谁也不知明天会怎样。 她是苏溪,也是沈惜;她在京城有家,她在江南有住所,却不知三年后她究竟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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