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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陆江越飞越慢、越飞越高，苏溪眼瞅着地上的杂草越来越远，她忍不住问陆江。 “陆江，我们会不会掉下去呀？” “应该......不会。” “应该”两个字让苏溪彻底慌了。 她本想偷个懒，却不想因为偷懒丢了小命啊！ 她本就畏高，听完陆江的话愈发不放心，总想往下看。 越看，心里越慌。 苏溪仰头，望向陆江的下巴：“到底会还是不会？” “放心，即便掉下去，我会垫着你。” 陆江回答得漫不经心，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苏溪却忽地环上他的脖子，将他缠得死死的。 陆江微微扬眉，琉璃色的眸底尽是温暖的笑意。 经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陆江将她放到一棵红杉树上坐好。 “歇会儿。”他说。 苏溪见陆江的额间有细细的汗渍，想着他抱着她赶了很远的路，剩下的路她自个走吧！ 转念一想，她也太没用了，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火气，已经完全没啦？ 她也太不懂得如何“生气”了，画本里的美娇娘可得气个十来天呢！ 陆江坐在她旁边，因为担心她不小心掉下去，他的左臂始终放在她的腰后侧，虚搂着。 苏溪今日穿着鹅黄色的罗纱裙。 她似乎很喜欢粉嫩的颜色，衣物大多是粉色、绿色、黄色这些鲜艳的颜色，再不济就是白色，和爱穿深色的陆江喜好不同。 鹅黄色明亮，衬得她整个人如晨间带着露水的花蕊。阳光被树叶切割过，落在她的唇瓣。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唇瓣吃过他的糖，会不会更甜。 他缓缓靠近。 在离她的唇瓣只有一片叶子的距离时，他喃喃唤她，声音又哑又沉，像是含着砂砾从喉间滚过。 “苏溪。” “嗯？” 苏溪侧头。 印象中，陆江从未喊过她的名字，都是称呼她“苏姑娘”。恍然听到他喊她苏溪，她有些不习惯。 “怎么啦？” 她往后仰了仰，微微拉开和他的距离。 那双扑朔着的水润的眸子，有漫天的大树、有纠缠的藤蔓、有俊朗的他，唯独没有他想要的情绪。 他炽热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许多。 “没什么，” 他伸手到她脑后，从她的发髻上取下一片发黄的树叶，放到她的掌心。 苏溪拿着树叶晃了晃，眯着眼睛对着阳光看。 阳光下，树叶的每一寸纹理清晰可见，像是溪水绕过农田，到了江河的尽头又汇成一处。 “谢谢！” 苏溪收起树叶。 两人继续赶路。 所幸一路上没再发生其他的事，苏溪有惊无险地回到城东。 刚落地，苏溪正要打开院门进去，听见陆江的声音。 “糖，你得还我。” 苏溪一怔：“一颗糖你也问我要？” 陆江回答得理直气壮：“欠了，总归要还的。” 苏溪：“！！！” 一颗糖，啊，呸，半颗糖而已！！！ 苏溪气结，拽着陆江往城内走。 “还！现在就去买了还给你！” * 城中柳巷。 柳巷始建于先帝登基之时，距今已有大几十年，年久失修。从前无人经管，两边随意堆积着没人要的杂物箱，破败不堪。 去年春末的时候，舅舅不知从哪发了笔横财，用官府的名义重修柳巷，还在柳巷中建了一个个小小的摊位。 每个摊位只有几平米，面积不大，方方正正的，却因为不要摊位费，好多穷人过来这边摆摊，卖些手工织物、换些米面粮油。 时间长了，逐渐形成一条颇具特色的小巷。 苏溪经常来这里，和柳巷的小摊贩们打得火热。 这些小摊贩有好多是从尾巷出来的，孤儿寡母、没什么收入，来这里做点营生，勉强维持生计。 苏溪领着陆江走进柳巷，好多大婶和她打招呼。 “苏姑娘，您来啦！” “哎呦喂，这是谁家的俏郎君呢？模样长得可真俊！” “还是我们苏姑娘有眼光，会挑人！” ...... 苏溪笑着打哈哈，没打算坦白她和陆江的关系。 卖糖果的小摊在柳巷的最里面。 柳巷是条直巷，两边有卖丝帕的、皂角的、笔墨纸砚的......苏溪寻思着刚从陆江那儿发了笔横财，她又有意帮衬这些人，于是用得着用不着的，买了一大堆。 她打算晚些让寒雪拿出去送给需要的人。 东西太多，苏溪拿不下，只好往陆江怀里扔；陆江也拿不下了，苏溪又将这些东西系成一个个小包袱，挂在陆江的宝剑上。 衣着不凡、气质矜贵的俊美少年郎，怀里抱着大包小包，肩上还挂了一串，怎么看怎么怪异。 陆江蹙了蹙眉，扛着宝剑，没说话。 两旁的小摊贩们笑弯了腰。 “苏姑娘，您真不打算介绍一下？” “人家性子多好啊！又是抱又是扛，一句怨言也没有！” “换做我家那位，早扔了东西跑啦！” ..... 苏溪笑笑，不开腔。 来到卖糖果的小摊贩前，苏溪示意陆江歇会儿。 “胖婶，桂花糖和奶糖各来两份呗！” 胖婶之前给富贵人家做针线活，无暇顾及孩子。前不久来柳巷了，卖糖果的时候，孩子就在里面呆着，总比留在家里强。 苏溪爱和胖婶说话，两人也十分聊得来。 胖婶早早瞧见苏溪了，瞧见苏溪身后跟了个俊俏少年郎。借着给苏溪装糖果的机会，她把苏溪悄悄拉到一旁。 “苏姑娘，他是谁呢？” 苏溪接过糖果，低着头，小声道：“朋友呗！” “朋友？”胖婶按住苏溪的手，“你少诓胖婶。胖婶是过来人，能看不明白？” 胖婶又给苏溪抓了一把橘子味的糖果，放进之前的纸包里。 这是送的，不会多收苏溪的钱。 “哪位朋友帮你提这么多东西，还任劳任怨的？” “哪位朋友的眼睛都长在你身上？” “他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你瞧见多少富贵公子哥愿意来我们柳巷？” 柳巷虽热闹，但始终是穷苦百姓聚集的地方，别说富贵公子哥，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都不会踏足这里。 苏溪是例外，陆江也是例外。 胖婶见苏溪不吭声，用胳膊肘捅了苏溪一下：“听胖婶的，他值得苏姑娘托付，你可得把握机会，别给放跑了。” “不是，胖婶，我和他真不是，”苏溪瞧着胖婶，认真地解释，“朋友，就是朋友！” 胖婶不回话，只望着苏溪和陆江笑，似乎不管苏溪怎么解释，她就只相信她看到的。 苏溪收下糖果，无奈极了。 行呗，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苏溪看不见的角落，陆江握紧宝剑，唇线抿得很死。 买到糖果，苏溪拉着陆江出了柳巷。 谁知刚出柳巷不久，陆江停下不走了。 他站在杨柳树下，肩上扛着的宝剑一斜，大大小小的包袱悉数落入苏溪的怀里。 苏溪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一缩，差点没接住瘫在地上。 “怎么啦？” 陆江抱着宝剑，一贯的清冷：“累了。” 苏溪将怀中的包袱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小手在包袱上拍了拍，确定包袱不会从石桌上滚下来。 她凑近陆江，笑道：“哪累啦？是肩膀还是手腕？我帮你揉揉？” 陆江却用剑柄抵住苏溪的额头，将她推到一尺开外。 “朋友而已，无需如此热忱。” 苏溪：“？？？” 陆江.....又又又，又生气了？ 就因为她没有坦白两人的关系？！ 一个外室，说出来很光彩么？ 难道她还要昭示天下？！ 苏溪简直想不通陆江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没这么计较啊？不挺大度的？就连同意假扮做她的外室，都没提过任何条件呢！ 可他最近......怎么老和她闹别扭啊？ 先是宁远来找她，他不高兴，为此冷落了她一整天，还不吃不喝吓唬她； 早上她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擦汗，他当场就变脸了，那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现在因为“朋友”两个字，直接罢工了？连包袱都不提了？！ 苏溪觉得，她得治治他。 她不能总这样惯着他，非得改掉他这个臭毛病！ 苏溪牵起陆江的手，不由分说往柳巷里面带。 陆江先是一愣，眸光扫过苏溪气呼呼的背影，没问为什么，任由她拖着他往里走。 苏溪牵着陆江，再次来到胖婶的摊位前。 “哟，怎么又回来啦？忘买东西了？” “可不是？”苏溪右手牵着陆江不放，左手随意一指，“我家郎君喜欢吃糖，这不买漏了么？” 苏溪故意将“郎君”两个字说得很大声，足够附近的小摊贩们听得清清楚楚。 胖婶咧开嘴笑：“郎君呢？” 旁边卖草药的大婶也凑过来：“苏姑娘，您可别蒙我们呀！” “郎君还能有假？我说是就是啦！” 苏溪亲热地环上陆江的胳膊。 “你们看一眼得了，别总盯着人家看，我会吃醋的！” 原本还不太确定的小摊贩们听见苏溪这么说，当即笑开了。几人低语一番，再一传，不过几息，整条柳巷都知道了。 “我就说嘛，这么好看的男子，一定是苏姑娘的郎君！” “瞧两人腻歪那劲，说不是也没人信啊！” 胖婶往苏溪手里塞了一大袋糖果。 “这糖不收钱！胖婶高兴，送的！” 附近的小摊贩们皆围过来，纷纷往苏溪和陆江的怀里送东西，多是些大喜之日所需要的，还说将来要是两人办酒，大家合伙凑份子钱，去看热闹！ 卖草药的大婶拿给苏溪一瓶神神秘秘的膏药，朝着苏溪挤眉弄眼。 “这是好东西，苏姑娘尽管拿上，保管你用得着。” 苏溪斜了一眼膏药上的字，满意地收下，“谢谢大婶。我郎君体虚，正好今天晚上给他用！” 被苏溪挽着的陆江身子一僵。 大婶笑了：“傻孩子，这是给你用的，不是给你郎君用的！” 围着的小摊贩们多是成家后的妇人，平日里和苏溪没什么界限感，此刻皆笑得前仰后合。 “苏姑娘，女子体力定比不过男子。” “你莫要逞强。” “大婶们都懂，不会笑话你的。” 苏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脸皮要厚，才能镇得住气场。 一直没说话的陆江，默默地掏出五两银子，拿给卖草药的大婶，再指向苏溪手中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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