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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用朱砂在额间描出一朵红色的花钿，再用胭脂在太阳穴两旁涂抹，抹成月牙形的晚霞，红红的一小片，造就晚霞余韵之貌。 最后唇间一点红。 夏末画完后，挺直腰杆，将铜镜对准苏溪。 “小姐，您看看，喜欢么？” 铜镜里面，一个夸张的古典美人顾盼生辉。那斜向上的眼尾一勾，额间的花钿一动，满目的妖艳与风I情I。 就像是一只妖冶的小狐狸，慵懒地趴在桌面上，等着主人拥她入怀。 苏溪瞧着铜镜中的美人十分陌生，与平日里娇俏的她大不相同。 她抬眸问两个丫鬟。 “你们觉得怎么样？” 夏末和寒雪同时禁声，抱着双臂想了想，尽量挑些不伤小姐自尊的词汇。 “好看，小姐底子好，化成啥样都好看。” “就是......有点......特别。” “小姐您要是走出去.....一定......很吸引人！” 两个丫鬟说得很委婉。 晓霞妆是前朝时期流行的妆容，现在杭城的女子不兴这个。她们妆容极淡，连脸颊上的胭脂都涂得极少。 像苏溪这样夸张的妆容，定是绝无仅有的。 苏溪笑了：“好不好看不重要，不难看就行。我就问一句，你们能认出我吗？” 两个丫鬟连连摇头。 “小姐，别说我们，就是王爷和大世子站在您面前，也会跟您擦肩而过。” “您放心，舅老爷一定认不出。” 苏溪满意了。 她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 苏溪换上一席大红色的纱裙、戴上白色的帷帽、穿着白色的绣花鞋，走向院子里等着的陆江。 她和陆江早早约好了，要一起去麓山书院看看。 为了以防万一，寒雪夏末和她分开行动，以便遇见突发情况有个照应。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早晨的太阳火辣辣的。 苏溪的帷帽是一层半透明的薄纱，罩在头上，虽说不闷，但多少有点热。 陆江：“你可以不戴。” 苏溪长长地叹一口气。 她取下帷帽，露出夸张的面容。眼波流转间，她多情地望向陆江。 “我也不想戴。可我实在太美，唯恐遭人惦记。” 陆江握着宝剑的手不自觉一紧。 他往后退了一步，极认真地上下打量苏溪。 从她的发尾斜插着的金步摇到她白皙的颈项、精美的锁骨、若隐若现的香肩，再到不盈一握的纤腰和摇曳的裙摆。 唯独略过那张看不出是谁的脸。 陆江侧头：“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第32章 狐狸 苏溪和陆江来到麓山书院。 麓山书院建在城背后的半山坡上, 距离城东不过一炷香的脚程。 它是宣国在江南一代最负盛名的书院，院门口的牌匾由先帝亲笔题词。灰白色相见的建筑群掩映在苍郁的香樟树下，依稀能窥见浓郁的学术气息。 书院的正大门外人山人海。 打扮娇艳的富家小姐、举止端庄的官家贵女、还有拿着绳子准备捆人的家丁，将书院围得水泄不通。 宣国的民风素来开化。 每逢春闱放榜, 很多未婚的女子会走出闺阁、来到麓山书院看热闹。若是哪位登第士子合眼缘, 便绑回去做夫婿, 俗称榜下捉婿。 由于人实在太多, 凡是进出书院的门，不管是大门、后门还是侧门, 都安排了两位护卫值守。 护卫手里拿着一份提前拟好的名单。 除了学子的家人，只有名单上的人才能进出书院，其他人一律被拦在书院外面。 苏溪和陆江肩并肩走到书院的正大门。 陆江穿着一件黑色的锦袍，腰间系一根金色的云纹腰带, 脚上踩着黑色的靴子，左手拿一把蓝色的宝剑。 他五官俊朗、眸光阴寒, 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冷,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却依旧挡不住少女们贪恋的目光。 那些看向陆江的少女们, 拿着丝帕交头接耳、娇滴滴地望着陆江笑, 似在打听陆江的身份和门第； 待看到陆江身旁的苏溪时, 那弯着的唇角瞬间就垮了。 苏溪躲在白色的帷帽下，无可奈何地笑。 一直以来，她是众多女子倾慕的对象, 常被娇娇女们堵在路口示爱, 何时受过这种白眼？ 世态炎凉啊！ 还是“沈惜公子”更受欢迎。 秦知院从正门后探出头, 看见苏溪和陆江, 远远地迎上来。 “来来来, 等你俩好久了。” 护卫见势打开护栏。 苏溪刚要进去，一位夫子急急忙忙跑过来，向秦知院汇报。 “知院，知府大人来了，带着沈惜公子给书院提的字画。您看怎么安排？” 秦知院瞪了夫子一眼：“能怎么安排？先把人请到讲堂啊！” 真没眼力见，他正招待大皇子呢，提什么知府啊？ 不过，也不怪对方。 这位夫子是临时调来帮忙的，不认得大皇子。 苏溪一只脚已经迈进门槛了。 听见夫子的话，她收回脚，站到门外。 “前辈，我记得书院的后山有一片竹林来着，那儿有一块......” “石碑？” “对对对，石碑！先帝题的词：学海无涯。我去看看，不和你们一起了。” 秦知院也不勉强，毕竟今日杂事多，够得他忙。 他交待苏溪别走远了，呆会的放榜宴上有她最爱吃的剁椒鱼头。 苏溪连连应下。 秦知院领着陆江从正大门进去。 苏溪一个人落得清静。 她估摸着舅舅会在讲堂呆上一小会儿。 她算着时间，争取和舅舅能错开，不要碰头为妙。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苏溪从侧门进去。 她原以为书院外面喧闹，里面能安静点，进来后才发现不是。 书院里面全是焦急等待结果的学子和学子的家人们，当然，还有不少是前来捉婿的。 不过，有一点倒挺让她意外的。 大家伙议论最多的居然不是放榜的事，而是刚刚到来的大皇子。 “你看见了没？大皇子长得好英俊啊！” “听说他不喜女I色，重华宫至今空着呢！” “哪来的消息？落后啦！他在我们杭城找了位卿伊，很宝贝呢！” “啊？那我们岂不是没机会了？” ...... 苏溪很是不屑，绕开拥挤的人群，去到讲堂对面的藏书阁。 大皇子英俊？好看？ 没见识！ 等你们见过她的少年郎，才知道什么叫做英俊、什么叫做好看、什么叫做“盛世美颜”！ 藏书阁一共有七层。 第一层摆放着麓山书院自建校以来的历任知院的简介，还有不少皇家贵族和名人名家留下的墨宝，算是对书院历史的一种记载； 第二层到第七层，分别罗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和字画，其中有很多孤品，是只能在场阅读不能借走的。 苏溪和藏书阁的守门大爷混得熟，打过招呼后，她沿着楼梯爬上三楼。 三楼存放着大量的江湖异志、鬼怪传说，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苏溪在拐角处的书架后面坐下来，千挑万选，选了一本《和尚与女鬼》，看得津津有味。 忽然，楼上传来秦知院的声音。 “大皇子，今年春闱的情况就是这样。” “您慢些，这边请！” 苏溪正在翻书的手一顿。 大皇子？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她都躲到藏书阁了，也能遇见他？ 苏溪快速合上书本，透过书架的空隙瞄向木质楼梯。 书架很高，足足有三个苏溪那么高；书架又宽，堆满了书籍，苏溪躲在后面，楼梯上的人看不见她。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秦知院拥着一大帮人从五楼走下来。 大约有二三十人。 这些人大多穿着官服，除了舅舅，苏溪谁也不认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华服的伟岸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来岁，身形健硕、皮肤黝黑，举手投足间自成一股气派。 他的衣服和陆江的衣服有几分相似，都是黑色的，布料也是上好的云锦，最大的不同是他的腰带上刻着浅浅的五爪龙纹。 他是大皇子？ 苏溪不敢确定，可胆敢穿着五爪龙纹的，不是王爷就是皇子。 苏溪觉得，她的猜测，多半是对的。 这是苏溪第一次见到“大皇子”。 尽管她对大皇子多有耳闻，对他做的事几乎到了如数家珍的境地，可她之前确实没见过他。 老实讲，她......有些失望。 哎呀，长得不怎么样嘛！ 好看是好看的，但绝对谈不上惊艳。 外面那些女人当真没见过世面，“大皇子”和她的陆江比起来，差得远呢！ “大皇子”出来后，秦知院和陆江走下来。 陆江？ 陆江怎么会在此？ 莫非是秦知院有意带他结识官场上的人？ 想到上次去国公府，秦知院也带着陆江，苏溪大抵明白了。 苏溪还想再看看，无奈帷帽挡住了视线。 她低头拨开帷帽上的白色纱幔，再睁眼，只看见浩浩荡荡的侍卫消失在一楼的出口。 走这么快做什么？ 还搞得那么隆重，前呼后拥的...... 瞧瞧她，才智双全、名满天下！ 不也一样很低调么？ 苏溪拿起长凳上放着的《和尚与女鬼》，翘起二郎腿，继续往下读。 一盏茶的时间后，苏溪伸了个懒腰，合上话本，走到走廊。 藏书阁的三楼走廊正对楼下的庭院。 庭院的左边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麓山书院”四个大字。 放榜的名单就挂在石碑的正上方，一左一右以喜庆的大红花相衬。 吉时还没到，名单尚未拿出来。 众人侯在庭院，翘首以盼。 陡然，石碑后方的站台上，传来一阵少女的嬉笑声和尖叫声。 站台上，陆江负手站在灰褐色的柱梁旁，挺拔如松、光映照人。 三五个打扮妖娆的少女惺惺作态，扭捏着从陆江的身后经过，丢下手中的丝帕；有胆子大的，来回走了好几遍，就差直接往他身上扑了。 苏溪忽然觉得手上的话本不香了。 或许，她让陆江来麓山书院就是个错误？ 所幸陆江还没被那些莺莺燕燕迷了道道。 他径直站着，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可依旧挡不住杭城少女的热情啊！ 不过几息，苏溪大致数了数，丢在陆江脚边的丝帕不下十张。 她的心口堵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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