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握紧小拳头。 寒雪从雕花窗的窗帘后面退回来,附在苏溪耳畔小声道。 “小姐,侍卫里面没有陆公子。” “你见过天天在家玩儿、都不用干活的侍卫?” “也是,陆公子心思慎密、剑法又好,不该只是个普通侍卫。” 寒雪咬着手指,忽地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陆公子既然没出现在江边的侍卫队里,那么......寒雪激动地指向隔壁。 苏溪点点头:“应该在。”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从一楼到二楼再到三楼,最后停在一号房的门口。 苏溪的二号房门紧闭着,她看不见是哪些人去了一号房,不过,听脚步声,至少也有五六个人吧! 那些人敲响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后,那些人陆陆续续进去。 隔着一堵墙,苏溪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可没过多久,陆江就走了出来,负手站到露台上。 露台上, 陆江穿着早上那套紫色和黑色相见的锦袍。 江边风大,吹得他额间的碎发不断往后飘,吹得他的衣袍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面向江边而站,望着遥远的天际、天际下的远帆,若有所思。 苏溪缓缓走到窗外的露台上。 一号房的露台和二号房的露台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两个房间的人若是分别站在露台上,别说聊天,就是喝酒对饮也成。 苏溪趴在栏杆上,对着陆江莞尔一笑:“巧啊,陆公子!” 陆江侧头,在看到苏溪的那一刻,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惊慌。
第37章 赤胆 江边的茶楼, 苏溪和陆江分别站在二号房和一号房的露台上,相对而望。 两人中间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 苏溪半倚在栏杆上,背对江面。 江边的风夹杂着江水咸湿的味道吹过来,吹在她白净的后颈间、吹在她纤弱的背上, 将她腰间的粉色丝带吹得沙沙作响。 她一只脚踩在栏杆上, 另一只脚无聊地轻晃着。 正午的阳光浓烈, 苏溪恰好处在阴影里。 她伸出十指, 那饱满的手指甲在阳光下粉嫩嫩的、晶莹剔透。 陆江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他右手握成拳头, 左手紧紧地拽着蓝色的宝剑,一双修长的腿站得笔直。 似乎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她。 苏溪:“怎么,不请我喝杯茶?” 陆江蹙着眉,琉璃色的眸底闪过一丝惊慌后, 渐渐平息下来,用一种困惑的眼神打量她。 他始终不说话, 或许是在猜测苏溪到底知道了多少, 又或许是在等待苏溪先开口。 苏溪等得不耐烦了, 抬步往房内走。 “看来陆公子不想在此处见到我, 那就不打扰了。” “等等, ”陆江从一号房的露台飞过来, 拽住苏溪的左胳膊,“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我为何出现在这里。” 苏溪笑了:“行啊,我听。” 两人在一号房内坐下。 这是一张褐色的长方形木桌。 桌上的正中间摆着一个雕花的竹简茶盘, 茶盘上放着一壶茶、一个公道杯和六个青色的品茗杯。 茶盘的左上角备了茶道六君子和一个装饰用的千年龟, 右下角则放着茶巾和养壶笔。 寒雪给苏溪和陆江分别倒了一盏茶, 识趣地退下。 出去的时候, 关好房门。 她就侯在门外。 苏溪已经擦过手了, 她把茶巾递给陆江。 “陆公子藏得还挺深,或许我不应该叫你陆公子,而是……” 苏溪的话分外客气,一口一个“陆公子”,疏离得厉害。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对面坐着的陆江没有动茶巾、没有饮茶,只定定地坐着。 他的腰背挺得僵直,额间有细细的密汗。 苏溪鲜少见到这般紧张的陆江。 她知道他在等,等她主动说点什么。 苏溪的指尖围绕着茶杯边沿打转。 这种青色的品茗杯,产自于江西,胚料取自高岭土和石英,胚表上一层硫离质的釉,在窑子里用大火烧上整整一夜才开窑。 敲击的时候,声音格外清脆。 她望向窗外的码头。 码头上,大皇子的侍卫们正在将一箱又一箱的官盐装车抬走。 “走I私I官盐?” “......是。” “官盐是国有,能有这么大胆子赚走I私I黑心钱的,不管怎样都和知府逃不开关系。” 既然背后有人在做这档子事,定是提前规划好的,意图躲避各项检查。 故而“大皇子”的此次行动,绝非碰巧,而是准备已久的精准打击。 知府的背后是国公府,是江南一代最大的家族势力。 “敢和国公府对着干,”苏溪轻抚茶杯的手一顿,“你是大皇子的人?” “…是!” “我查看过大皇子身边七十二个侍卫的资料,没有你。” 苏溪昨晚就想到,陆江最有可能是“大皇子”身边的侍卫,在护送“大皇子”来江南的时候,不幸受伤。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江在小巷子里杀了那么多黑衣杀手,第二天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留下。 背后有人嘛,自然会替他处理。 他在她的四合院养伤,这期间,应该秘密执行了不少“大皇子”安排的任务,只是被他隐瞒了。 可无论如何,苏溪也查不到有关陆江的资料,仿佛这个人完完全全和“大皇子”没有任何关系。 明明他和“大皇子”走得极近,且深得“大皇子”的信任。 陆江想了想,艰难地开口:“我是......大皇子的‘赤胆’。” 当年“大皇子”从宣国去到东夷国做质子的时候,他先母的遗留势力为他安排了八个心腹保驾护航,陪着他一同前往东夷国,俗称“赤胆”。 可惜还没到东夷国,八个“赤胆”就被太子的人追杀了,死在了半路。 苏溪不解:“大皇子的‘赤胆’,不是都死了么?” 苏溪没说错,当年的“赤胆”确实死完了。 但凡能活下来一个、能暗中保护陆江,陆江也不至于在东夷国过得可怜巴巴的。 陆江闭上眼睛,决定将谎话编到底。 “没有,还剩我一个。” 陆江说,这么多年来,他和“大皇子”形影不离、关系甚好。可由于他身份特殊,宫里没有记载他的资料。 他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人,只要“大皇子”有需要,他就出来。 苏溪低头饮一口茶。 对于陆江的解释,她不怀疑。 若不是他同“大皇子”的关系特殊,也解释不清他为何会如此崇拜大皇子。 “你一直跟着大皇子?那你在东夷国生活了十年?” “......是!” “前几天在麓山书院,大皇子并不是有心想要帮我,而是替你解围?” “......是!” 苏溪忽地理解了陆江儿时的苦。 娘亲早逝、父亲不爱,小小年纪远赴他乡做“赤胆”。 一个在东夷国无依无靠的孩子,能过得好么? 幸亏师伯收留他,给他吃喝、教他书法......哎,儿时的他,的的确确称得上“可怜”。 他陪着“大皇子”吃了那么多苦,“大皇子”对他好、器重他,不是应该的么? 苏溪拿起桌上的折扇,起身。 事情都弄清楚了,该有个了解。 “既然如此,我们的雇佣关系就此结束。以后,你不用再去四合院了。” 苏溪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既没生气、也没留恋,仿佛在结束一段可有可无的交易。 陆江迅速拦住她的去路,波澜不惊的眸底是显而易见的惊慌。 “为何?” 苏溪的余光扫过紧拽着她小手的大手。 他急了,右手不自觉用了些力道,箍得她的手指生疼。 他身形高大,挡在她面前,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苏溪叹一口气,侧着头,没有看他。 “你知道我和国公府的关系,我们……是敌对的。” “我不会伤害你。” “可我不会把敌人留在身边。” 陆江的身子震了一下,胸腔忽地起伏,似乎没想到苏溪能如此决绝。 那横在他俩之间的鸿沟,原本藏得深深的、浅浅的,被发现后,似海浪般袭来,掀起惊涛巨浪。 他盯着她的眼睛,企图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一丝的不舍、辨出半分的难受。哪怕她笑一笑,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说她逗他的呢! “你说过,我什么时候想离开都行。君子......应当守诺。” “你想多了,我向来没什么诚信,喜欢随遇而安、还喜欢说大话。” 他往前一步,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他的声音暗哑,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在哄她、又像是在求她, “我的伤还没好。” “我让寒雪把药给你送过去。” “驿站住满了,没有我的房间。” “你以为我会信吗?” 苏溪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后悔。 她很努力地挣扎了一番,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他越箍越紧、越箍越死。 像是他一松手,她就像握不住的阳光般,消失了。 江边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雕花窗的竹帘,“砰”地一声,半抬起的竹帘重重地落下,在窗棱上留下清脆的声响。 苏溪拧着秀眉:“陆江,我们......好聚好散。” 一个“散”字,让陆江所有的傲娇和自持都崩溃了。 他把头埋在苏溪的颈窝,把她用力地往他怀里揉,一遍又一遍执着地重复。 “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你的家人......会好好的。” “苏溪,我保证。” 苏溪忽然鼻头一酸,漂亮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浓浓的水雾。 他的“大皇子”的人,他许下这般承诺,无疑会和“大皇子”对着干。 老实讲,她宁愿他是“大皇子”的人,也好过是太子的人。 至少那样,他能活得长久。 国公府该何去何从、舅舅会有怎样的宿命,是“大皇子”和太子的党派之争。 他同她一样,在这一场满是硝烟的斗争中,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不愿他为难。 她的头埋在他的心口,声音嗡嗡的。 “陆江,你把我弄疼了。” 陆江闻言果真松开了些,苏溪却趁机钻出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苏溪带着寒雪离开茶楼后,第一件事情是让寒雪去一趟国公府,给舅舅递一张纸条,约舅舅空了的时候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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