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点点头:“好啊。” 曹勋看了她几眼,不再试图挑起话题。 饭后,他习惯地问:“去园子里走走?” 云珠笑着道好。 云珠很喜欢赏园,以前跟曹勋一起逛园子,她能说很多的话,有时候是点评景色,有时候是由哪朵花哪处景想到以前的旧事,譬如父亲母亲曾经为了一株异草究竟是什么品种争辩不休,譬如哥哥小时候抓了知了逗她,却把她吓哭一场等等。 除了娘家人,孙玉容、谢琅、孙广福等少时的玩伴都有机会被云珠提起,高兴的得意的生气的,无论什么事,云珠想起来都会跟曹勋说。 今日,云珠便只是安静地陪着曹勋逛园子。 曹勋绝非愚钝之人,夜幕降临,曹勋坐到床边,看着里面平躺的小夫人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云珠一脸讶然,回视他道:“怎么可能,你都为我擅离职守了,我没有那么无理取闹。” 曹勋抿唇。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生气似的,云珠笑着坐到他身边,伸手抱住他,还亲了亲他的肩头:“是觉得我话少了吗?跟生气没关系,我就是意识到我以前太轻浮了,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个端庄贵女,以后再不会为难你做什么事了,更不会给别人非议我的把柄。” 小夫人贴上来的身子温温软软,曹勋刚不受控制地起了些苗头,她轻柔乖顺的话却如一桶冷水兜头而下。 他握住她的手,正色道:“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轻浮之人,我只是怕你把皇上当成二弟,自以为能像拿捏二弟那样拿捏他。” 云珠笑出声来,桃花眸无奈地看着他:“你可真是恭维我了,我一个被小国舅悔婚之人,谈何能拿捏他?皇上那里更是不敢痴心妄想,能做上大国舅夫人,已经是我三生有幸。” 曹勋目光沉沉地看过来。 云珠幽怨道:“为何这样看我,我又哪里说错了吗?” 曹勋别开眼。 云珠靠到他怀里:“好了,别气了,睡吧。” . 七月初十,又一个休沐日,也是兵部尚书胡伯昌胡大人嫁孙女的大喜日子。 定国公府四位主子都要去赴席。 曹绍先去西院接了母亲,来到正院时,发现兄嫂也都准备好了,兄长一身绛紫色锦袍,云珠穿了件蜜合色的褙子,头上首饰也不多,与她平时的妆容相比显得非常寡淡,不过,考虑到宁国公还在府里养伤,她做女儿的也不好大红大紫得张扬。 曹勋客客气气朝潘氏喊了声母亲,曹绍也朝兄嫂见礼。 潘氏上下打量云珠一眼,稀奇道:“难得见你穿得这么素淡,刚刚走过来,我差点以为复山身边多了位妾室。” 云珠目光在潘氏雍容华贵的扮相上扫过,垂下眼帘。 这模样,倒有些像其他高门里不敢反驳长辈的柔顺小媳妇。 曹绍愣住了,再想到那日她被兄长强背进府的情景,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大哥究竟做了些什么,竟然让素来骄傲的云珠甘愿忍气吞声,如此委屈自己? 他忍不住驳斥母亲:“大哥何时有过纳妾之意,母亲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的好。” 曹勋倒是好脾气,劝和道:“二弟言重了,母亲只是年纪渐大坏了眼神,并无恶意。” 潘氏:“……” 先是亲儿子不跟自己一条心,再是继子比斥责还要难听的笑语,直气得她拂袖离去。 曹绍低头跟上母亲。 曹勋看向身边的小夫人:“难道以后面对太夫人,你也准备委曲求全了?” 云珠柔声道:“算不得委曲求全,口舌之争而已,争起来也没意思。” 曹勋:“可我不想自己的夫人怕了外人。” 云珠一副无奈的模样:“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勋往外走了。 云珠若无其事地跟上。 她与潘氏分别坐一辆马车。 曹勋、曹绍并肩骑马,曹绍看看母亲的车厢,低声跟兄长赔罪:“方才母亲言语刻薄,我代她向大哥赔个不是。” 曹勋:“与你无关,二弟不必自责。” 曹绍看着兄长温雅带笑的脸,说不清为什么,明明兄长表现得与平时无二,他却觉得兄长似乎心情不佳。 因为母亲的针对,还是云珠那边出了什么事? 曹绍有很多话想问,偏偏没有资格。 胡府到了。 今日来赴宴的达官显贵颇多,兵部尚书胡伯昌带着两个同样当官的儿子亲自在门前迎客。 看到曹勋兄弟,胡伯昌笑着往前迎了几步:“两位国舅肯来赴宴,真是让我们胡府蓬荜生辉啊!” 曹勋看眼尚书府的宅邸,道:“尚书大人谦虚了,您这宅子若是蓬荜,京城岂不是处处都是寒舍。” 胡伯昌觉得这话有点阴阳怪气,不过他跟曹勋不对付,曹勋能说好听的才怪。 男人们寒暄时,潘氏与云珠也前后下了车。 胡伯昌往云珠那边瞄了眼,不是他为老不尊,实在是云珠那样的美人,谁都会忍不住看一看。 短暂的见礼过后,云珠跟着潘氏去了宴请女眷的别院。 状元郎尚未过来迎亲,面和心不和的婆媳俩先去看新娘。 胡伯昌长了一张很显威严的长脸厚眼袋,虽然妻妾儿媳都是容貌上等之人,家中子孙却都继承了胡伯昌的厚眼袋,特征非常明显。 云珠心想,状元郎从这门婚里得了不少便利,但新娘子真不如孙玉容好看,也不知当初如果孙玉容坚持要嫁状元的话,状元郎会选谁。 不是亲戚,她们没在新娘这边多待,去了宴席厅。 这边已经坐了半满,有的女客跟相熟的夫人聊着,有的正在进场。 身份使然,云珠被安排在了潘氏同一桌。 同桌的还有其他婆媳,茶水上来,有媳妇主动端起茶壶,为婆母倒茶。 潘氏想到出发前云珠似乎已经认命的样子,暗示地看看云珠,再看看茶壶。 云珠笑着睨她。 潘氏莫名有点庆幸,幸好她没直接开口,不然又要轮到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人。 她不再搭理云珠,心情愉悦地享受着其他女客的奉承。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潘氏这么了解云珠的脾气。 隔壁桌有位姓杜的少夫人,跟云珠同龄,尚未出阁前,这位杜少夫人曾经因为心上人跑去云珠那里献殷勤而心生嫉恨,小姑娘嫉妒起来就那么些手段,杜少夫人选择的是背后诬陷云珠狐狸精,这话传到云珠耳中,云珠直接派连翘过来扇了杜少夫人两个耳光,一边一个,十分工整。 杜少夫人一直记着这仇。 如今,李家眼瞅着不行了,杜少夫人丈夫的表叔沈阔正受乾兴帝重用,即将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杜少夫人便觉得可以报复一下云珠了,反正那位大国舅、潘氏都不怎么喜欢云珠的样子。 宴会厅就这么大,小丫鬟们都在外面候着,免得挤在里面碍手碍脚。 杜少夫人端起七分满的茶碗,走到云珠身后侧,在云珠发现她的到来之前,她佯装绊了一下,手中的茶碗整个都撞在云珠肩上,温热的茶水瞬间打湿云珠的前襟后背。 杜少夫人惊慌道:“啊,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太夫人敬茶的。” 随着周围女客的惊呼与她的这声赔罪,整个厅堂都静了下来,有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还站起来伸着脖子朝这边张望。 瞧见这一幕的连翘迅速跑了进来,拿出帕子飞快地帮主子沾去衣上的茶水。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好奇云珠会怎么做。 云珠认出杜少夫人的时候,就知道她这碗茶乃故意为之。 旁边潘氏已经在安抚杜少夫人了,说什么大家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云珠绝不会介意之话。 云珠笑笑,按住连翘手里的帕子,低声道:“你去按住她。” 连翘心里憋着好大一团火,就等着这话呢,闻言蹭地站直,抓住杜少夫人的胳膊往这边一拧。 连翘有着一身的力气,杜少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没等她喊人,连翘另一手扣住她的后颈,狠狠将她的脑袋按低在云珠面前。 不肯给婆婆倒茶的云珠,这时终于提起桌上的茶水,姿态优雅地将壶嘴对准杜少夫人头顶的发髻,缓缓倒起茶来。 女眷们震惊地捂住嘴。 潘氏脸色变化,斥责云珠道:“简直是胡闹,还不快放开人!” 云珠没理她,等一壶茶都倒完了,杜少夫人满头乌发与双肩都湿透了,她才放下茶碗,对杜少夫人也是对其他人道:“不小心没关系,但不小心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就只能承受不小心的下场,想来大家也都知道,我从来不是活菩萨的好脾气。” 厅内依然鸦雀无声。 云珠看向闻讯赶来的尚书夫人,笑道:“出了点意外,我要回府更衣了,恕不能留下来观礼。” 尚书夫人看看另一位仪容更加不整坐在地上抱胸哭泣的杜少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送云珠出去。 云珠并没有派人去知会曹勋,因为当场报了仇,她也没有什么好气的,反而为离开那应酬之地而身心舒坦。 只是她走得早了些,错过了一场好戏。 就在状元郎的迎亲队伍抵达胡府门前时,鞭炮声刚刚落下,一队披麻戴孝之人竟然从巷子另一头拐了过来,趁一圈百姓都在张望新郎官,这群白衣人出其不意地挤进去,再冲进胡府前院,嚎啕大哭起来:“胡伯昌,你谋害功臣贪污枉法,如今连我的儿子也被你连累惨死,我这条命还留着做甚,只是死之前我要拉上你,我要在所有人面前揭发你的罪状,让你身败名裂不得善终!”
第65章 “是我错了,不该那么说你。” 朝廷有六部,分别是吏、户、礼、兵、刑、工这六部,每部一个尚书,主管全国军政,直接对皇帝负责。 六位尚书几乎每天都会见面,甭管彼此是否对付,只要没有明着扯破脸皮,谁家有个红白喜宴,肯定都会给另外五位尚书下请帖。 因此,当前院传来喧哗,刑部尚书郭弘也跟着几位同僚一并出来查看。 去年闹出畅园案后,先帝对刑部大小官员都有些失望,贬了刑部尚书,然后将当时还任山西巡抚的郭弘调进了京,而郭弘担任巡抚期间,除了政绩斐然,还破了几桩震惊全国的大案,一众京官也都服气先帝的选择。 入京的郭弘,并未明显与哪些京官结交,兢兢业业地掌管着刑部,其他事都不去搀和。 几位尚书都蓄着或长或短的胡须,气度威严摆在那,一出来就将宾客的议论声镇压了大半。 抱着灵牌跪在地上的白衣妇人认出了一身红袍的兵部尚书胡伯昌,根据胡伯昌的态度也猜到郭弘等人的官职不会低于他,白衣妇人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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