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怎么这么大胆,行刺皇上这种事一旦被查出来,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自家被小皇帝打压成那样,云珠比谁都盼着小昏君去死,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去谋杀小昏君这种可能,因为其中的风险太大了,她根本没有机会收买别人,自己动手的话,就算真杀死了小昏君,整个宁国公府都得为小昏君陪葬。 那么,曹勋做的干净吗?行刺的人是已经伏诛还是被活捉了?若是后者,他会不会供出曹勋? 皇城到了。 城外候着一队队的官员,云珠绕过这些人,看到了被曹绍搀扶着的潘氏。 潘氏担心皇帝外孙的性命,担心得腿都软了。 云珠没有心情幸灾乐祸,她停在潘氏身边,看着前面紧闭的宫门,仿佛在看一张血盆大口,可能她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包括站在官员们当中的父亲哥哥。 恐惧让她面无血色,恰好符合一个舅母听闻皇帝外甥遇刺生死不明应有的反应。 所有人一起等,从上午等到了中午。 终于,宫门打开,太后懿旨,宣内阁阁老与六部尚书、锦衣卫指挥使沈阔、太夫人潘氏、小国舅曹绍以及云珠进宫。 首辅夏进代表所有臣子先关心道:“皇上龙体如何了?” 宣旨公公神色凝重:“已经转危为安,诸位大臣不必忧心。” 声音落下,众官员不约而同地出了口气。 潘氏的腿终于不抖了,以不输于内阁等官员的飞快步伐朝乾清宫赶去。 到了乾清宫外,云珠看到地上躺着一具男尸,身上盖了白布,只露出一双脚,一只脚只剩冻结的袜子,一只穿着鞋,是太监们的制式。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一行人依次来到小皇帝的寝殿。 乾兴帝在太医为他清理腹部的伤口时疼醒了,接下来灌了驱寒的汤药,这会儿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依然发青,好歹能睁开眼睛说说话了,让曹太后也能冷静了下来。 潘氏扑过去,跪在床边心疼得直掉眼泪。 云珠站在潘氏身后,目光关切地看向小昏君,心里再怎么恨,众目睽睽之下她都得这样。 乾兴帝看到了柔弱的美人舅母,只是这会儿他已经生不出其他心思了。 确定小皇帝还活着,暂且不像有性命之忧的样子,夏进看向曹太后:“娘娘,刺客已经拿下了吗?” 曹太后冷眼看向被绑了手脚跪在一旁的杨栋、万公公。 万公公一路将乾兴帝护送回来,身上沾了水,看起来很是狼狈,但跟一身半湿半冻的杨栋比,万公公这副样子又舒服多了。 万公公哭诉道:“是小顺子,那个杀千刀的,蛊惑皇上去凿冰垂钓,再哄骗皇上单独上前,趁机行凶……全怪奴婢护驾不力,还请娘娘处死奴婢吧!” 他说了经过,杨栋没有其他补充的,只磕头请死。 曹太后冷声道:“若你们是清白的,我与皇上不会要你们的命,但若查出你们与小顺子合谋行刺皇上,你们两家的九族都要赔上!” 说完,曹太后让沈阔带走二人,连同其他被绑起来的伴读、小太监们一起带去锦衣卫严加拷打。 乾兴帝双眼迸发出浓浓的恨意:“青桃,他跟青桃有奸情!” 曹太后握住儿子的手,给儿子解释道:“区区一个小太监怎敢从此,他必然受了谁的指使,为那宫女报仇只是明面上的借口而已。皇上安心养病,娘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为你揪出幕后真凶。” 乾兴帝刚要点头,腹部伤口好像牵扯到了,疼得他五官都扭曲了,眼角流下泪来。 曹太后红了眼圈,潘氏拿出帕子拭泪。 云珠就一个念头:疼吧,疼死了才好。 曹勋说过,这种严重的外伤虽然不会当场致命,过后的一两天却同样凶险。 . 曹太后现在最信任的便是娘家兄弟,弟弟还不顶用,她派人八百里加急去召哥哥回京了。 曹勋身为一等国公、正一品的中军都督,前往福建赴任当然要坐马车,马车走得慢,被太后派来的人快马加鞭追上时,曹勋才刚到山东德州地界。得知皇帝外甥居然遭人行刺,曹勋当即放弃马车,夺了一匹马便往回赶。 日夜兼程,二月初四的黄昏,曹勋在宫门外下马,疾步朝里奔去。 平时温润雍容的国舅爷,如今风尘仆仆面容憔悴,因为无暇顾及仪容,下巴处冒出了一层胡茬。 曹太后这几日一直守在乾清宫,曹勋进来时,她就坐在龙床边上,扭头看到阔别十日的兄长,曹太后眼里顿时落下泪来,哽咽道:“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曹勋加快脚步走过来,一手安抚地搭在妹妹肩膀,一边焦急地看向龙床。 龙床上的小皇帝闭着眼睛,曾经微胖的脸蛋瘦了下去,肤色蜡黄。 曹勋不由地抓紧了妹妹的肩膀,抓得曹太后都疼了,他才反应过来一样,松手垂在一侧,转瞬又握成了拳。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有恨也有疼:“不是说已经转危为安了?怎么气色如此不好?” 曹太后的眼泪更多了:“当天喝过汤药后确实瞧着还好,没想到晚上就起了高热,太医给开了药,镇下去一两个时辰便又重新烧起来,反反复复,腹部的伤口也不见好,太医说,说,再这样下去,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啊,她的儿子才十三岁,书都没读完,亲也未成,怎么就要准备后事了? 曹太后无法接受! 曹勋试着去握外甥搭在身侧一动不动的小手,快要碰到时,他忽然背转过去,走开了几步。 曹太后知道哥哥肯定也十分难受,没有急着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曹勋重新转过来,问:“查出来了吗,究竟是何人要谋害皇上?” 曹太后摇摇头,红着眼眶道:“审问了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只审出小顺子与宫女青桃有私情,当日陪在皇上身边的万公公等人都拷打过了,全都咬定他们没有参与其中,可我不信,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女,一个无根的太监,怎么可能会因为私情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曹勋听了,脸上露出一种让曹太后都感到陌生畏惧的戾气:“好,我亲自去趟锦衣卫。” 说完,也不等曹太后回应,曹勋大步离去。 他这一去,二更天的时候才回来,显然沐浴过了,换了一套官服。 曹太后却注意到,哥哥只是洗了身上,头发还带着风尘,离得近了,她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 曹勋没有察觉她的打量,目光沉沉地看着依然昏睡的小皇帝,沉默片刻,对曹太后道:“万公公禁不住拷打,死了,临死之前都咬定事先不知情。杨栋比他骨头硬,还吊着一口气,剩下的都是一样的口供。” 曹太后愣住了。 曹勋终于看了她一眼,艰难道:“或许,之前我们应该对皇上更严厉一些。” 曹太后忽然以手捂面。 所以,儿子真的只是死于暴虐,死于一个卑贱的太监的报复?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不该一直纵容儿子任性的。 曹太后哭了很久,直到曹勋发现小皇帝的脸又红了起来,伸手一摸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守在外面随时待命的几位太医立即被叫了进来。 乾兴帝熬过了今晚,然而第二天他的情况更差了,汤药都是被曹勋掰着下巴强喂下去的。 . 这晚,曹勋依然陪着曹太后守在乾兴帝的寝殿。 夜深人静,他忽然对曹太后道:“娘娘,该考虑要让皇上传位给谁了。” 曹太后先是怔住,随即哭着摇起头来,牙齿咬着嘴唇,好不可怜。 曹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同样眼窝深陷的他看着曹太后布满血丝的眼睛:“皇上这样,妹妹不想,我也不想,可外面那些大臣已经在暗中商议该迎接哪位藩王进京了,妹妹真要等皇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再临时做打算吗?” 曹太后不想,可她更不想儿子死去! 她扑到哥哥怀里,又哭又打。 曹勋等她发泄够了,哭声停了,才问:“安王或黎王,妹妹属意谁?” 曹太后哪个都不属意。 曹勋也不催,松开她回到床边,捞起小皇帝的手贴在脸上。 曹太后魂不守舍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一边落泪一边问:“哥哥想选谁?” 曹勋只看着昏睡的小皇帝,声音理智近似无情:“我知道妹妹不喜黎王,但他身上毕竟流着我们曹家的血,妹妹主动将皇位传他,他继位后也会念着这份恩情,会敬着你。换成安王,他或许会表面敬你,却一定会打压曹家。” 不用他说,曹太后也明白这个道理。 无论哪个王爷继位,她太后的地位都不会动摇,有孝字压着,他们都得客客气气。 可安王会打压兵权在握的曹家,哥哥弟弟仕途不顺,她在朝堂上就彻底没有任何依靠了。 黎王呢,他为了名声也会宽待母族。 “就听哥哥的。” “既然做了决断,便事不宜迟,免得节外生枝。” 翌日早上,曹太后把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都叫了过来,因为有的大学士同时担着尚书的职位,一共是夏进八人。 在曹勋的陪同下,曹太后握着儿子的手,看着夏进八人道:“方才皇上醒了一会儿,他,他知道自己要不行了,要把皇位传给黎王,诸位觉得皇上此举可妥?” 八人互相看看,又低声商议一番,最后,夏进神色沉痛道:“皇上年少无后,按照老祖宗兄终弟及的规矩,确实可传位给先帝的其他子嗣。安王年长,却有腿疾在身,黎王文武双全,乃皇位的不二人选,皇上英明,臣等并无异议。” 曹太后闭上眼睛,流着泪道:“好,拟旨吧。” 没人看见,奄奄一息的乾兴帝微微动了几下手指。 他都听见了,他不甘心! 可惜,他连这句话都没有力气说了。
第80章 “陪我躺一会儿。” 二月初六,内阁遵乾兴帝的口谕拟定了传位诏书。 当晚亥时,年仅十三岁的乾兴帝病逝于曹太后怀中。 宫中一片哭泣之声,曹太后沉浸在丧子的剧痛中,无心其他,好在昨日拟完诏书后大臣们便未雨绸缪地与曹太后商量好了派谁去贵州迎立新帝之事。 曹太后派出了两位太监,一个是慈宁宫的大太监,一个是元庆帝曾经重用的一位老太监。 内阁里面,首辅夏进要辅政不能远行,安排了次辅柳吉前往。 礼部尚书任经义是必然要去的。 大国舅曹勋要镇守京城,小国舅曹绍奉命去迎外甥。 使团的最后一位成员留给了京城的勋贵,而宁国公李雍是包括曹太后在内的众人心中的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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