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骄傲惯了,身边人都捧着你,步辇那次我居然那么讽刺你,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我明明承诺过会安排你哥哥在外历练,宫里调他回京我却没有做什么,还眼睁睁看着顾老一家离京,所以你对我失望了,以为我根本没把你的事你家里的事放在心上。” “你不信我了,不信我能护住你,甚至不信我会想办法护住你,所以宁可不告诉我,独自面对。” “你能有什么万全之策,要么委屈自己,要么与他玉石俱焚。” 云珠一动不动,只有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滑过她的脸,落到他胸膛。 连家人都无法倾诉的种种,他果然都知道。 云珠也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这些事折磨了她太久,没人提也就罢了,他提了,就像在她心里戳了个洞,那些委屈心酸争先恐后地顺着这个洞一起排了出来。 曹勋抓起一片被角帮她擦泪:“我要做的很多事,因为需要保密,连你都不好透露,我也不想透露,除非必要,我希望尽量在你面前做个还算正直的人,就像你也不希望被我看出你那些小心思,是不是?” 云珠只管攥着被角堵着眼睛。 曹勋:“我还想做一个不那么坏的舅舅,他不是做明君的料,我便替他掌管朝堂,这里面确实有我自己的私心,但我也不是那种掌权后便要为祸天下的奸臣,那些失地是无数将士用血肉换回来的,我亲眼看着他们倒下去,那么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兵权落在无法让我信服的人手里。” 云珠渐渐止了泪,安静地听他说。 “他在宫里怎么胡闹我都可以不管,可他不该算计你。” “好舅舅或好夫君,我只能选一个。” 云珠怕他说出那个大秘密,终于开口道:“你是个好舅舅,也是好夫君,是他虐打宫人失了人心,自尝恶果。” 曹勋笑了笑,摸着她的头道:“嗯,他自尝恶果,但我不是个好夫君,没能让你相信我。” 这话云珠没法接了,说他是个好夫君,那为何她先前不选择相信他?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再来那些虚的没有任何意义。 沉默片刻后,云珠道:“你那么说我,我是很生气,但设身处地的想,你作为丈夫也有动怒的资格,非要选的话还是我错了,我被家里宠得受不得一点委屈,你对我已经够包容了,无论我怎么使唤你都任劳任怨,是我不懂事,明明自己品行有损还强求你做个圣人。” 脸颊贴着的胸膛传来震动,是国舅爷在笑。 云珠咬了咬唇。 曹勋继续摸着她的头:“怎么不说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说你配不上我,愿意自请离去,再让我重新娶一个贤惠端庄的淑女?” 云珠:“……” 曹勋:“不用在我面前用以退为进的话术,别人我或许看不穿,可你有什么小心思,没冒出来的我都能提前猜到。” 云珠:“……” 从醒来就持续的交心氛围一下子就破了,云珠想从他身上下去,曹勋抱着她不许她动。 云珠无可奈何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都知道我想过什么,咱们这夫妻再做下去也是自欺欺人,倒不如写封和离书,你再换个真正对你温柔体贴的好妻子,而且我的身体可能真的有问题呢,那你换个妻子,很快就有孩子了。” 这回换成曹勋沉默了。 云珠知道他有顾虑:“皇上是自食恶果没的,这是公认的事实,不管谁问我的想法,我到死都会这么说,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拿我甚至拿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发誓。” 说完,她伸出一只手,对天起誓道:“乾兴帝死于虐打宫人的恶果,我李云珠若有异议,无论诉诸言语还是落于文字,都罚我……” 曹勋堵住了她的嘴:“不必如此,我信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岳父岳母,包括你哥你弟,包括我们以后可能会有的子女。” 云珠:“……” 曹勋:“我知道我伤过你的心,也一直在想办法弥补。” 曹勋:“离京去福建之前,我明明看出你的忧心忡忡却等到最后才告诉你不用担心,是因为我想知道生死关头,你会不会选择相信我,只要你跟我求助了,就说明你还愿意依靠我,事情解决后你我还能做回原来的恩爱夫妻。” “可你没有选。” “云珠,如果我只有二十多岁,我可能不愿意去理解你的那些苦衷,甚至会用更难听的一些字眼骂你辱你。” “就算我已经三十二了,已经能够理解你的无奈,如果我不是那么在意你,我大可主动将你献给他来换取更多的信任,大可什么都不跟你说让你一个人继续煎熬数日,大可在此时满足你的心愿放你离开,从此各自嫁娶再无关系。” “可我在意你。” “既然在意,就不可能跟你断了夫妻缘分。” “现在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放心,不用猜疑我会对你做什么,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任何事,等新帝进京登基了,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宁国公府贵女与国舅夫人,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伤害李家。” 云珠第一次听他连着说了这么长长的一段话。 他的声音是平和的,他从她头顶抚至发尾的动作也与从前一般温柔。 可云珠难以相信,世上真会有这么大度的男人,连妻子动过背叛他的念头都能容忍。 以前云珠自负美貌,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她的美貌加上宁国公府贵女的身份,确实足以让曹绍、谢琅等年轻子弟甘愿为她驱使,但对于曹勋、小昏君这种大权在握的能够完全用其他手段拿捏她的男人们,她的美貌只会让她沦为猎物。 偏偏曹勋有些话确实是真的,如果他没那么在意她,离京前根本没必要泄露他的谋划,她多担心几日又与他何干,泄露了反倒平添隐患。 就在此时,曹勋又开口了:“公平起见,我不会一直霸占你。” “就从今日算起吧,如果之后两年我都不能让你对我生情,那两年之后,只要你再次开口,我会写和离书给你。” 他握住她的手,调侃道:“那时你也才二十二,依然貌美无双,以你的身份,再嫁个年轻才俊轻而易举。” 云珠苦笑。 嫁什么人啊,嫁这一次就够各种头疼了,真有那日,她只想安享几年自在,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嫁,遇不到也不强求。 “好了,起来吃饭吧。” 曹勋扶着她一起坐正了。 云珠背后裹着被子,面前就是他宽阔的胸膛。 这人说着要去吃饭,手依然贴着她的腰,云珠没有抬头去看他的脸,却感受到了他可能身不由己的虎视眈眈。 至亲至疏夫妻,明明有着骨血至亲都无法比拟的亲近,却也在某些事情上讳莫如深。 云珠挪到了旁边的床上。 曹勋没再拦着她,找到脱在一旁的中衣率先穿好。 云珠的中衣就不好找了,被他丢的床头一件床尾一件,房间又黑,云珠一手抱着被子,一手四处划拉着。 蓦地,火折子声响,曹勋点亮一盏灯。 昏黄柔和的光线投过来,云珠也看到了斜歪歪搭在他枕头上的素色小衣。 云珠一把抓过来,拉起被子躺下,摸索着穿。 曹勋站在桌子旁,倒了一盏温水,举到一半,想到睡前她出的那些汗,便端着水来到床边。 云珠才把小衣穿好,身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酡红的脸,是寒冷天气里睡醒后的常见脸色。 曹勋坐下来,将茶碗递到她面前。 云珠确实口干,侧过来去就茶碗。 刚要碰上,那碗却移开了。 云珠抬眸。 曹勋低声道:“看在显哥儿即将回京的份上,我以前刺过你的那三次,可以销账吗?” 云珠垂眸:“不是就两次吗?” 一次为曹绍,一次为小昏君。 曹勋:“婚前也说过一次狠话,当时还不算了解你。” 云珠最在乎的是自己与家人的命。 曹勋替她化解了这辈子可能会遇到的最大的危机,她又岂会继续记恨那几句不中听的话? “已经忘了。” 她夺过茶碗,自己喝了干净。
第82章 “我年纪不小了,你别再气我了行不行?” 乾兴帝在位不足一年就没了,无论曹太后多么悲痛,国丧一个月之后,京城的官民们渐渐都恢复了正常走动。 春暖花开,云珠回了一趟娘家。 李耀还担着金吾前卫指挥使的职位,一早就出门了,只有孟氏、顾敏婆媳守在家里。 有李显与新帝的那层关系,谁都知道宁国公府的好日子终于要回来了,然而越是这个时候,宁国公府越不能浮躁,无论谁送来拜帖或请帖,孟氏都找借口婉拒了,毕竟新帝还没入京,乾兴帝也还没有下葬,曹太后正难受着。 私底下,孟氏难得在女儿面前红了眼圈:“显哥儿可算要回来了,他还从来没有离家这么远过。” 儿子刚离京的时候,她得在女儿儿媳面前坚强,现在儿子要回京了,孟氏才少了顾忌,真情流露。 云珠逗母亲:“娘光想着弟弟,爹爹去迎新帝,来回来去可能要花四个月,走这么久也没听您念叨过一声。” 孟氏的目光在女儿与儿媳脸上扫过:“我们都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才没有你们这些小夫妻那么黏糊。” 顾敏羞涩地垂了眼。 云珠不知道兄嫂是如何黏糊的,她跟曹勋新婚期间身体上确实黏糊,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后,后面会变成怎么样云珠真没有把握。 她天生就不会温柔似水那一套,也不想因为念着曹勋帮他们一家解决了大麻烦就刻意去温柔待他,做出曲意逢迎的姿态。曹勋要是个傻的,云珠糊弄他一下也还行,偏偏曹勋的眼睛毒得很,让云珠去假意逢迎,简直就像脱了衣裳在他面前故作端庄。 按照云珠的想法,最简单最省事的就是和离,她不用承受他的任何打量审视,曹勋也能换个真心待他的妻子。奈何曹勋不愿意,非要再尝试两年,而云珠确实感激他弄死了小皇帝,便也愿意配合他这个提议。 不过云珠有种感觉,两年后曹勋大概还是要失望的,新婚那一年她都没能对他生出多深情意,更何况现在,她既佩服他的能力,也有点怕了他海深般的谋算。 . 云珠回完娘家的第二天,孙玉容来定国公府找她了。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年前,年后的一个多月云珠为各种事情忧心,顾不上任何应酬。 如今家里那边再没什么需要她惦记的,仿佛雨过天晴,云珠身心轻松,脚步轻快地去前面迎接。 在正厅前面,云珠看到了孙玉容。 奇怪的是,以孙玉容跳脱的性子,一照面她就会像鸟雀一样扑过来,今日的孙玉容居然十分淑女地移动着莲步,只朝她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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