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嘤的一声,抓着自己红肿的左手伸到姜夫人眼下让她看,哭丧着挂着泪痕的脸道:“疼死了——” 姜夫人冷漠地垂眼扫去,又转而去看林旗,可林旗将手掌背在了身后没让她看见。 “活该。”姜夫人甩袖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回头,警告道,“记住你今日的保证。” 姜榆忙不迭地点头,确认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转身对着林旗,抓住他手臂把他的手掌掰开了。 林旗道:“我皮糙肉厚,不觉得疼。” “可是我心疼。”姜榆捧着他的手,泪盈盈地望着他,心中无限柔情化作眼中连绵依恋,带着厚重的鼻音道,“旗哥,你对我真好。” 林旗却笑,问:“替你挨两板子就算对你好了?什么时候要求这么低了?” 姜榆不语,双臂环住他靠进了他怀中。 两人心知肚明,姜榆所指并非今日挨板子的事情。 实在是姜榆的行径太过分,林旗不仅不气,还在姜夫人跟前袒护她,把责任推到他自己身上。 其实让姜榆挨顿板子也不碍事的,疼也就那几日,正好长教训。 姜夫人都舍得,林旗却舍不得。 静静抱了会儿,姜榆的贴身丫鬟敲门送来了药膏,两人洗了手互相给对方抹药。 林旗全程眉毛都没动一下,姜榆则是一直皱着脸,给林旗抹药时左一句“痛不痛”,右一句“马上就好了”,温柔得不得了。 到林旗给她抹药的时候,刚碰着手心就哭痛,哼哼个没完,光是抹个药就用了一刻钟。 丫鬟又来通报,说周明夜过来了,被姜夫人请去了说话。 姜榆没放在心上,让丫鬟下去了,揪着林旗问:“旗哥,你怎么会不怕疼呢?你是不是以受过了什么重伤才不怕的?” “没有。”林旗见她目光存疑,怕她起坏主意,道,“我从小习武,不怕这点伤痛。” 姜榆“哦”了一声,忽地想起先前几回都是林旗脱她的衣裳,他自己身上一直少说也要着一件寝衣的。 姜榆眨眼,道:“我不信,除非你把衣裳脱了,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疤。” 此时外面天光正好,凉风从洞开的槛窗中吹进来,吹动了姜榆垂在肩背上的绸缎般的长发,再远处,隐约能见走动的丫鬟的人影。 姜榆顺着林旗的视线往外,道:“没事,我去把窗子关了。” 林旗拉住她没让她过去,姜榆就不满意了,“你都看过我了,我怎么就不能看你了?” 林旗当没听见,问她:“在马车上可磕到哪里了?” 当时是磕了几下,但是并没有多疼,姜榆被提醒了才想起手肘是有一点疼的,她道:“不妨事。” 推着林旗往旁边挪了挪,被屏风一遮,外面就看不见两人了。 “让我看看。”姜榆手上动作不停,口中也嘟囔道,“看看怎么了?哪有你这么贞洁的男人……” 林旗眉头一跳,抓着她手腕推开,道:“别闹了,当心待会儿碰到手。” 姜榆不听,黏着他去扯他衣襟,林旗再去拦,她就假哭喊手疼。 林旗眉头越来越紧,单手抓住她两腕,搂着她的腰把她放倒在软榻上,道:“不是才和你娘保证过要做个乖女吗?你看看你这样,谁家乖女能做出这种事。” “我唬她呢,我才不要做乖女。”姜榆被制住了还不老实,理直气壮地说着,“别按着我……” 林旗往桌上尚未收走的戒尺扫了一眼,心道要是姜夫人听见她这话,少不得要把她两只手全都打肿了。 就这一分神的功夫,姜榆的手又探去了他衣领中。 林旗擒住她,道:“成亲后给你看,到时候你想怎么看都行。” 姜榆倏尔脸红,眼珠子转了转望向榻边置物架上吐着雾的香炉,咬着舌尖含糊不清道:“……那时候本来就该看了……” 林旗静看她片刻,失笑,贴近了问:“怎么突然害羞了?” 前一刻还要脱别人衣裳,一提成亲,连人都不敢看了。 姜榆也不知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成亲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 说了,此时的感觉却好像重回了十六岁。 那时父母亲友都知道他二人会成亲,都将他们视为一对,她对成亲这事期待又羞怯,不敢直说,却又要忍着大红脸偷偷叮嘱林旗,“成亲、成亲后……我就是你娘子了,你要继续对我好。” 成亲后再出现在人前,他俩就是夫妻啦。 一个是姜家姑爷,一个是将军府的夫人,名正言顺,共成一体,是要携手共度余生的最亲密的人了。 事情出了点偏差,但是没关系,现在将要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姜榆支支吾吾道:“没呀……” 瞅见林旗眉眼带笑,姜榆抿着唇把手塞进他手心,撒娇道:“别看我啦,我也不看你了就是。我手疼,你给我吹吹……” . 姜夫人刚吩咐丫鬟把药膏送去给姜榆二人,就听下人道周明夜来了。 她对周明夜感情很复杂,最开始是不满意周明夜的,毕竟不是她中意的女婿,后来慢慢觉得这人病弱是病弱了点,但好歹知道维护姜榆,也算是个好孩子。 可有什么用呢?上头有老夫人,有周二爷,不能当家做主,就只能让姜榆跟着受委屈。 好不容易认了命,姜榆与林旗藕断丝连起来。姜夫人便开始觉得愧对周明夜了。 现在知晓其中真相,姜夫人感激周明夜救过姜榆,又怨她耽误姜榆三年,但更多的是怜悯。 好好的姑娘遭了这么多年的罪,实在让人唏嘘。 等周明夜向她赔礼认错,姜夫人急忙将人扶起,道:“也不能全怪你,都是我那女儿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做出这种事。” “是我胆小懦弱不让她往外说的,姜夫人若要责罚,尽管罚我,别对音音动手。”周明夜进府就听说姜榆被请了家法,很是愧疚,若她没有逼着姜榆保密,或许早就知晓侯府中的龌蹉了,更不会让姜榆挨打。 姜夫人道:“我没罚她,我就打了她几下……” 周明夜倍感歉疚,咬着牙,身形一矮,就要跪地请罪。 姜夫人看着身穿男装的周明夜,想着若是自家的姜榆如她这般一忍数十年,自己怕是心都要碎了。 她看不得姑娘家低三下四地求全,心尖一软,微微沉默了下,道:“我今日也不全是想要打她,我是打给林旗看的。” 周明夜诧异抬头。 姜夫人想起软弱的孟氏,觉得孟氏是没能教给她什么心眼的,微叹口气,道:“虽说他俩情谊坚定,可这事毕竟是音音有错在先,现在情深不移,万一以后起了争执呢?这事是音音理亏,如今我想重重打她一顿,是林旗出面为她挡了,不许我打的,那以后就算他心存芥蒂,也不能再拿这事来打压音音……” “我这么做是不厚道,可谁不为自家女儿着想?” 姜夫人看着周明夜震惊的双目,拉她起来,柔声道,“你也是,他日恢复得女儿身,不管是嫁人还是自立门户,都要多为自己考虑。人总说姑娘家要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要伺候全家上下,要以丈夫为天、处处为他考虑,这才是好姑娘。” 姜夫人嗤笑,“什么好姑娘,委屈自己成全别人,是傻子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好女人上天堂,坏女人数钱忙。 等下修错字。
第70章 、询问 周明夜被当做男孩子养大, 因为顾忌着女儿身,不能如寻常男子那般肆意,孟氏感时垂泪, 后悔的也是耽误了她出嫁的好年纪。 孟氏一辈子糊里糊涂, 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明白, 完全不会教导女儿, 从未与周明夜说过这种话。 周明夜一时怔忪,想起周椋慧来,她便是最让人满意的好姑娘了,出嫁前是高门贵女的端庄风范,成亲后尽心伺候公婆姑嫂, 只管后宅,其余事情皆是府中长辈与丈夫做主,更是主动为夫君纳妾,对庶出子女宛若自己亲生。 周老夫人与钱家对她都很满意,说她贤良淑德, 心胸宽阔,是周老夫人教的好。 对周明夜来说, 女子生活远在天边, 她只想了了孟氏的心愿, 至于以后该何去何从, 她从未想过。 姜夫人见她久不回神, 坐在一旁抿了口茶,茶水方饮下,丫鬟来道:“夫人, 老爷从京兆尹处出来了, 正在回府的路上, 随行的还有几个官差,要来问问小姐可有看见行凶者的相貌。” “音音都是晕着回来的,哪里知道什么行凶者。”姜夫人脸色不佳,吩咐道,“让人去寻老爷,就跟他说音音还没醒,大夫来看了,是惊吓过度,就算醒来了也见不得外人。” 周明夜听得一愣一愣的,至少在明昌侯府是没人敢这么不客气地瞒骗周二爷的,可是这里的丫鬟似乎习以为常,“哎”了一声,立马去找人传话了。 京兆尹查案要见目击者再正常不过了,就算姜榆是晕着的,职责所在,他们也得按规矩来查探一二。 姜夫人说姜榆见不得外人,那就是要姜之敏拦住京兆尹的人,就算京兆尹通情达理答应了,死了人的温国公府也不会答应。这不是为难姜之敏吗? 她脸上的不解太过明显,姜夫人道:“他做爹的护着女儿有什么不对?你这姑娘,别什么事都老老实实的,有时候耍点心眼不是坏事。” 姜夫人说完就先离开了,留周明夜一个人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嬉笑的声音,周明夜回神,见姜榆身穿百花穿蝶的衣裙被丫鬟们簇拥着过来,精神饱满,面若海棠,根本没有一点儿姜夫人所说的“受了惊吓”的样子。 姜榆与林旗黏黏糊糊待了会儿,心情重新好了起来,手疼也挡不住心中欢喜。刚把林旗送走,现在是特意过来找周明夜的。 “今日就住在我家,歇上几日咱们再回去。”姜榆无事一身轻,笑靥如花道,“走嘛,给你看看我新给你准备的胭脂。” 这一日姜榆被打了手心,但是心头重担全部卸下,身后有姜夫人与林旗做靠山,再无半点忧心;周明夜见识到了后宅妇人的心机手段,心有所思。 京兆尹中,姜之敏与温国公怒目相对,一个说什么都要去亲审姜榆,要问清楚宣仪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愤然说自家女儿也是受害者,已经受了那么大惊吓,决不允许国公府上门惊扰,吵了半日,最终在日落时分去了宫中找皇帝做主。 而林旗则是差人给周二爷送了信。 还有一个州府就能抵达京城的周二爷,直到就寝前一刻才收到京中来信。 信中将明昌侯府被人控制、西街走水,周明夜与温絮之差点遇险,还有今日宣仪郡主之死一并详细告知,信的最后说下一步出事的将会是周意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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