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即便是慎晚没度过多少正经书,也能听得出来其话的意思是,难成大器。 可就这样一个样样不出众的人,用着从前那种带着憨傻诚实的语气说这些令人作呕的话,叫慎晚更觉得此地的玄幻。 能将憨厚腼腆的人变得工于心计,甚至可以说是没脸没皮,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殿下若当真可以允诺我回西氿,我就是自己给朝臣们送书信,表明我心意又能如何?”慎晚看着他,“左右如今我的名声也不好,朝臣以有我这么一个公主为耻,又哪里会在乎我人在何处,没准我走了后他们该更加舒心罢。” 太子还在说着:“谁敢如此?朝臣都当真是老糊涂了,定然是公务太过清闲才如此的罢。” 慎晚看着太子这副模样,好似当真替她感到不值一般。 慎晚勾起唇角,认真道:“己所不欲,我自不会将这份感受加之他人身上,更别提那人是我的妹妹,殿下想要求娶家妹,但东氿与西氿本不同,西氿女子亦可随意上街,同男子般自如,若是家妹嫁到东氿来,看来就是连日常上街都不可,如此憋屈,她又怎能受得了?” 其实慎晚原本是想将一切都说破,将自己知道的、猜到的那些太子心中的私心与秘密,全部当着他面吐出来。 这些事说与不说,并不会改变什么,唯一多的便是让太子面上难堪。 可彼时慎晚却觉得及其无力,她根本改变不了太子的想法,甚至说若她当真想暗地里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太子也不会承认,没准回去还会继续加强防范。 她干脆学着旁人说套话的模样,对着太子道:“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日后殿下还是莫要提这种事了,倒是伤了我们兄妹情分,至于家妹的婚事,家妹父母健在,自然是轮不到我这个做姐姐的做主,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家妹绝不会嫁给东氿郎君,殿下若是有熟识的西氿郎君,还请莫要吝啬。” 她这番话说完,就是连贺雾沉都带着几分惊讶,他没想到方才还盛气凌人,似乎要将太子生吞活剥了的模样,彼时竟开始同他说着不痛不痒的话来。 他自然知道慎晚的变化有其因由,他想伸后拉一拉她,但却碍于太子在场,不好说什么。 太子闻言,倒是轻叹一声:“原本想着能亲上加亲,如今看来倒是不能如愿,三妹妹的话我自是听进去了。” 他对着身后招了招手:“我今日自然没有空手来,这是给妹妹你带来的赔罪礼,还请妹妹莫要怪罪我的唐突。” 慎晚强扯起一个笑来,假模假样妥妥两句,但黄瓷将盒子打开的那一瞬,慎晚被那东西锁住模样,半响没能离开。 盒子里赫然放着西氿孩子常常玩的小东西,名为银花,不过是将那银水染在纸上,不消片刻便能洁出小雪花来。 这东西在东氿很不好买,在西氿买的不贵,但东氿不会做,其中的盈利本就不多,更别说东氿人经商这一方面脑中就好似缺了根弦,竟导致这小东西成了西氿特产。 太子面上带笑:“妹妹可是瞧中了?” 他伸手将盒子拿了过来,递给慎晚:“妹妹若是喜欢,那这份礼物,倒是能物尽其用。” 慎晚侧眸看了贺雾沉一眼,当真绝对他这话说的对,太子送礼,就是会拿捏人心。 她也不客气,直接收了下来,随便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将太子打发走。 贺雾沉一直没说话,如今人要走了,他站起身来拱手,但太子却对着他道:“驸马送我一段路罢。” 他没法拒绝,只能跟出去,路本不长,太子自然也没铺垫那么多,直接道:“驸马如今跟着三妹妹身边,可还顺遂?” 贺雾沉点头。 “如此便好,三妹妹虽性子跳脱,但所行之事从没越过身为公主的本分,即便是经商,也没像旁的大臣那般,将手伸向朝堂之中,做那牝鸡司晨之事。” 太子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笑意不在,看着贺雾沉,等着他的回答。 贺雾沉回看他,眼底尽是一片清明:“殿下说的是。” 太子没再多说什么,只叫他留步便好,自己直接离开。 贺雾沉瞧着他的背影,太子这话算不上什么暗示,不用细琢磨便知道他的用意,想来他已经能猜到,自己知晓了春意楼的事,叫自己不要过多插手罢。 第三百零七章 名声 太子一离开,慎晚面上从气愤转变成了漠然。 她安静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贺雾沉靠近她:“怎么了?” “你说,太子是从小便是这样没脸没皮的,还是后来变成这样的?”慎晚面上认真,“从前我同他接触不深,但那时的他大抵不会像今日这般罢。” 她这般说,倒是叫贺雾沉也有同样的感觉,从前的太子大抵就是如今他表面装出来的样子,没有储君的架子,对弟妹们皆厚待,无论是谁都会从心底里往外赞他一声宽和温厚。 他从前发现的时候,上一世的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而如今带着两辈子的记忆去看,竟还是觉得错过了太子改变的过程。 贺雾沉伸手,将慎晚的鬓发抚开些:“别想那么多,旁人自有旁人的名声,这不是咱们能决断的。” 他不想让慎晚沉溺在这种情绪之中,直将她拉了起来,带她去院子里。 之前他生病之时,在梦中看到过重病的她,那时她躺在院子里,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秋千上,她那时大抵是想去又没力气,他如今也在院子里给慎晚吊了个秋千。 他选了处树下,慎晚看着刚刚发芽的树枝,心中很是惊喜:“这是给我准备的?” “不然还能有谁?” 贺雾沉拉着她瞧着秋千看了一圈,但没让她坐:“如今这天还没全然暖和,带夏日里树长了出来,在这秋千下乘凉最好。” 慎晚原本唇角扬起,但听了他这话,又放了下来:“日后?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一月便好。”贺雾沉面色不变,“只不过今年的夏,来的比往年更快些罢了。” 慎晚心中还想着,贺雾沉这看天气的本事更厉害了,居然连夏日来的早晚都能看得出来。 但这话她没说出来,瞧着秋千,她心头那些被太子带动起来的情绪,也消散了下去。 此后她一日盼着一日,细细数着还有多久够一个月,她也观察着贺雾沉到底是在用什么办法,竟然一点风声都不露。 但消停日子也就过了三天,慎晚便得到消息,荀千宁那边居然同太子正面遇上了。 原本在酒楼之中见面后,太子说的那几句话就已经让荀千宁心中不舒服,但这回却是在同曹清砚闲逛之时,遇上了太子的马车,黄瓷还特意对荀千宁道:“荀姑娘无论落于什么境地,也该注意自己的名声才对。”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声音不大,但周围的商贩皆能听的一清二楚。 荀千宁在没见到太子之前,想起往事倒是能对太子保持着心中的仇恨,但如今见到了太子的面,被她压在心底之中的害怕,会不受控制地蔓延上来。 似乎不顾一切地将她拉回到教坊司的日子里去,暗无天日且还要受尽屈辱的日子。 这一次,她面上不受控制地白了两分,侧身要躲开,但不同的是,曹清砚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黄瓷,但最后还是拱了拱手:“总管这说的是哪里话,臣如今同荀姑娘走在路上,清清白白不曾触碰,总管为何要说名声?” 他扬起一抹笑来,将话引到自己身上:“臣从前确实好玩,一爱喝花酒,二爱寻姑娘,若是那时候,千宁跟臣走在一起,自然要想一下会否影响自己的名声,但如今臣已然改邪归正,千宁跟臣走在一起,不丢人。” 他这话说完,太子的马车帘被撩了起来,露出了他那双待着几分冷意与戏谑的双眸:“曹大人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 他对着黄瓷道:“上来罢,也不必说过多,左右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言罢,他的帘子又重新放了下来,黄瓷重新上马车之前,对着曹清砚拱了拱手,上马车后面上没什么神情变化,丝毫没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既然已经出了口,那对于一个女子的名声来说,那便已经脏了。 可黄瓷是跟在太子身边的老人了,宫中那些阴私肮脏的事他都能全懂,又哪里不知道要保护一个女子的名节该如何做? 眼看着太子的马车渐行渐远,荀千宁那心底控制不住升起来的害怕方能逐渐被压下去,曹清砚凑在她耳边轻声暗敷:“怎么了,那老太监不过说那一句话,就给你吓成这副样子?” 他伸手,不顾众人目光捧起荀千宁的脸,叫她那双仍旧闪烁着害怕的眸子对着自己:“真被吓到了?那老太监说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在乎他做什么,你若害怕了,岂不是更随了他的意愿。” 荀千宁被强迫同曹清砚对视,方才那一遭已经让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身上,如今这亲密的举动,更叫周围响起议论的声音。 荀千宁将他的手扒下来,面上是冷着的,直接径直回了自己的居所。 曹清砚手上拿着的还是他们方才刚买的东西,如今拎着其小跑着跟在荀千宁身后,口中还念叨着:“千宁你等等我,走这般快是做什么?” 荀千宁住的地方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之前她养了许多小倌,都是跟她住在这里的,但后来她答应同曹清砚在一起,便将那些小倌都遣散了去,但她并没有换宅子,仍旧住着这个房屋有余但美丽不足的院落。 这地方曹清砚不是第一次来,已经熟悉了这个路线,他一进来便将手中的东西都给了下人,几步跑到荀千宁身边:“千宁,你回来做什么,咱们还要去西市集去瞧瞧呢。” 荀千宁摇了摇头:“算了,我没那个心情。” “哪里能没心情,可是因为那个老太监?”曹清砚开解她,“你把他方在眼里做什么,他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是放屁,反正他们放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听他这般说,荀千宁好似胸腔之中憋着的一口气都泄了大半。 她待曹清砚同她一起回房后,直接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为什么今日我这般倒霉,居然还能遇上他们。” 说到这,她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当众叫我要注意名声,这汴京之中风气如此,他们当众这般说我,这不就是为了将我的路堵死吗?” 即便她如今已经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也不想如此屈辱。 第三百零八章 合心意 她并非全然觉得委屈,更多的是心中的怒意。 她当初确实同太子定亲没错,但荀家落败,她没向太子求过一次情,更没求他施以援手,为何他如今还非要如此针对她,她自问没什么对不起太子的,若说的对不起,应该是太子对不起她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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