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脸上一骇,不可置信地追问:“那牧民就是抢走天珠的人?” 萧翊摇头,“那伙人抢走箱子,随手把天珠和黄金沿路抛弃。” 连谢镜颐也忍不住问:“为何?” 萧翊静默片刻,抬眸望向裴昭,一时没有言语。 裴昭神色冷肃地看着萧翊,沉声道:“有些人做事不为目的,他们只想制造混乱。” 他的目光扫向沙盘,“那伙武|装是达乌合的人马,对么?” 萧翊轻哼,举起木标撑在沙盘上,俯身凝视着那一排排小旗。 “达乌合唆使纠集马贼作恶,无非也是为了取乐,否则赃款不会只作三份。边境不稳,人心惶惶,不仅挑衅了大宇,还能威胁颂余。” 在场众人面色凝重。 陆鸣低声问:“那我们该如何部署?” 萧翊忽而抽出木标,信手一掷,那长棍横扫而过,将小旗尽数甩倒。 他回身望着众人:“烧山。” 裴昭即刻皱眉怒道:“萧翊,你疯了?” 萧翊只拂了他一眼,冷声道:“派人守住山脚,别走漏风声,近几日严禁百姓上山。” 李明铮与何沉都不敢多言,陆鸣显然被萧翊的气势吓得不轻,当即觉着那光风霁月的阿翊兄弟忽然改换面貌那般,他怎会有这样狠厉的手段? 他继续说着:“山脚附近的村民秘密疏散,换我们的人乔装住进去。” 裴昭冷声打断:“萧翊,你考虑过后果吗?” 萧翊看向裴昭,李明铮欲言又止,他抬手拦下。 “乔装顶替的人手不妨交由裴兄安排,偷梁换柱瞒天过海这招你在行,”萧翊神色冷淡,“达乌合没有目的,可我们有。清剿马贼,歼除流寇,至于你……裴兄,活捉达乌合交换自由身,这个筹码还不错,别犹豫。” 裴昭一怔,萧翊已带着何沉离开大帐。 他心中记挂着方柔,一路不停直奔州府驿馆。 萧翊顾不上胸口起了阵新的闷疼,大步走回别院,却见方柔正蹲在院子里熬药。 她听见脚步声,才回过头,萧翊已将她拉起。 “这些事情自有大夫安排,你别累着了。”他不舍得她劳累,忙将人带进屋,把她按在椅子上。 方柔忍不住笑:“眼下你才是病人,我好端端的能跑能跳,得空煎药等你回来罢了。” 萧翊皱了皱眉,也不知是否因方才与裴昭久别重逢,心中忍不住起了波澜。 他竟一时失言:“我只是不习惯……” 方柔怔了怔,抬眸望向萧翊。 他说:“你对我太好,我反而后怕。” 方柔忽然问:“那你要把我推开吗?” 萧翊哑然,他看着方柔,嘴角轻颤,良久说不出话。 “或者你本也没想好,那我们不如退回原先说的那样,你办好正事回京,我们只当没见过。” 萧翊立刻道:“不可能,你不能反悔。” 方柔佯作恼怒:“所以你还是做不到,我为什么不能反悔?你就这样霸道么?” 萧翊即刻站起身,大步走到方柔面前,急切道:“不,不是!我只不想你总要放弃与我重新开始,我小心翼翼,生怕你哪时忽然不高兴,又或者生我的气却不说,万一我没察觉……你不与我说,我总担忧自己没做好,或是哪里又做错了。” 他一股脑说个不停,方柔再忍不住,掩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萧翊一怔,疑惑地望着方柔,一时不知该陪她笑还是继续解释。 方柔轻轻握起他的手:“你可以放心,我愿意与你好好相处,所以,我对你做的事情全都发自本心,我若不想做,也会与你说的。你不必想这样多,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萧翊怔然点了点头,方柔站起身,轻轻抱住他。 脸贴着他的胸|膛,细声道:“伤口疼么?这一去就谈了大半日,你累不累?” 萧翊低声答:“我又不是废人。” 方柔闻言轻笑。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方柔又道:“我有些饿了,可是在驿馆人生地不熟,也不好自作主张。” 萧翊轻抚她的背,静静听着。 方柔笑了笑:“我带你去城里吃些东西,好不好?” 萧翊点点头,当即安排下去。 他知晓方柔想在城中逛一逛,由此没叫马车,两人并肩走出了大街,何沉不放心,带了人远远跟着,自然没叫方柔察觉。 方柔先前听人说丘城新开了间江南小馆,这便想与萧翊前来尝鲜。 他重伤才愈,吃些清淡滋补的也适宜。 萧翊由她作主点了几道特色菜,另叫了茶,两人坐在沿街的二层雅座,路上人来人往,天色渐沉,长街点起灯火。 菜品很快呈了上来,方柔尝了那道牛肉羹,入口鲜美爽滑,她赞不绝口。 萧翊不爱吃羊肉,她点的这道牛肉倒很对他的喜好。 方柔催他也尝尝,满面期盼地望着萧翊,直到他露了满足的神色,方柔笑得开怀。 也正是此际,小馆大门外,有个身影驻足停下。 伙计欢喜地迎上前:“客官里边请,小馆二楼还有空座。” 他闻言,稍稍抬起头,隐约瞧见一抹碧影,那姑娘的侧脸隐在灯火下,她的模样变得格外模糊,可他刹那间认出她来。 他眼眸微敛,心间怅然无所思量,长街人声鼎沸,他却忽然落入一片空茫,一刹那,脸侧的那道疤忽而被途径的走马灯照亮。 裴昭滕然惊醒,低声礼别伙计,默默转身离去。 …… 萧翊陪方柔吃过晚饭,本打算随她一同逛逛夜集。 可何沉忽然现身,说那帮马贼交代了新线索,李明铮召集众人一同前去衙门议事。 萧翊将方柔送回驿馆别院,嘱咐她早些休息不必等,匆匆喝过药便随何沉一同离去。 方柔的心境早已不同,以往她独自空等萧翊归来,只会觉得心底空落落的,而今她按部就班点灯洗漱,坐在书案边看了会儿书,早早躺上床,心神安宁,只是有些挂念乘乘。 她今日奔波,很快进入酣梦。 西北的天时多变,昨日明明见冷,盖了厚被子也才刚好,今日忽又艳阳高悬,气温升高许多。 驿馆只备了四季被,方柔怕转天着凉,特地又叫人拿了第二床备着,入睡时不觉得闷热。 入后半夜,方柔出了一身薄薄的汗,她迷迷糊糊转醒,眼前一片黑暗。 她兀自一惊,入睡前明明给萧翊留了灯,怎会忽然灭去了? 方柔霎时睡意全无,联想剿匪局势焦灼,她下意识睁开眼坐起身。 还没来得及摸黑点灯,却见窗缝漏进几缕月光,在幽暗的月色下,萧翊一身白衫,纤尘不染,神姿犹如玉中仙人。 也正是方柔转醒这刹,萧翊已缓缓掀起眼皮,一双深邃的眸子望向她。 他忙道:“阿柔,怎么了?” 方柔旋即放下心来,她坐在床沿解释道:“我见灯灭了,吓了一跳。” 萧翊低声笑:“你在驿馆很安全,何沉派了人手守在别院四周。” 方柔一时语塞,心中疑思蔓延。 萧翊既然回来别院,为何独坐在圈椅里?他没发出动静,方柔猜测他方才应当是在闭目养神。 明明夜深了,还不早些休息么?又或是……方柔不敢确定心中的猜测。 过了良久,她才低声问:“你怎么不、不躺下休息?” 萧翊淡淡道:“我坐着也能休息,你接着睡,离天亮还早。” 方柔一怔,何时见过萧翊这般克制守礼? 她抿了抿唇,细声道:“你伤刚好,还是过来躺着吧。” 萧翊望着她没说话,方柔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又说:“我不碰你,你也不要碰我。” 萧翊被她逗乐,低声笑了笑,这便缓缓站起身。 他徐步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遮挡住方柔眼前一丝光亮。 她下意识往里缩了缩,实则脸红心乱,慌道:“你笑什么!” 话音才落,她只觉床榻微微向下塌陷,萧翊坐在那头,黑暗中一阵摸索,两人的手碰着了,方柔五指一颤。 她此时蜷腿坐着,乌发如瀑落在身前,一双莹亮的眸子泛着迷离的水光,天真懵懂又透着丝不应有的妖|冶。 方柔不知萧翊忍得多难受,他连呼吸都在压制着,一阵渴|望蔓延,可他只是沉息躺|下,很快闭上眼。 方柔眨了眨眼,慢慢动作,萧翊恰时道:“阿柔,睡吧。” 声音像沉寂大殿响起的钟鸣,空堂低沉,一阵心悸游历在四肢五骸,方柔心跳飞速,忙翻了个身紧紧闭上眼。 极静的夜里,彼此一丁点动静都牵引着对方,感官被无限放大,清晰而直接地往心里钻。 很快地,方柔听见身侧传来绵长规律的轻微呼吸,萧翊应当是累极了,很快陷入沉睡。 方柔今日休息早,上半夜睡得沉,此刻几乎没了睡意。她觉察到萧翊的动静,这便轻轻翻过身,面朝着他。 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又半撑起身子,凑上前细细打量。 他的眉眼骨相极佳,睡姿安宁,一张毫无瑕疵的脸风雅英俊。 方柔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额头,心中感慨万千。 兜兜转转这样多年,她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再与萧翊产生交集,他是她在少女时期深爱的人,她曾日夜与他肌|肤相亲,她与他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他一点点改变,学着好好去爱一个人。 她垂眸暗自出神,没留意到一缕长发落下,扫过萧翊的脸。 一阵麻|痒惊醒梦中人,他双眸轻颤,没睁开眼,手却忽然扣住了方柔的腕。 她一惊,脱|口低呼,下一瞬却被萧翊压|住。 吻落下来,湿|润缠绕在她的脸侧,萧翊声音低哑:“阿柔,你是故意的么?”
第94章 ◎新婚◎ 方柔摇头欲辩, 萧翊当然不给她机会。 温凉的触感封住了她的唇,她脸一偏,那阵湿|漉漉贴住了她的耳侧,方柔的感|官异常敏|锐, 过电那般的颤|意蔓延全身。 她不得不怀疑萧翊有意为之。 方柔轻|喘:“阿翊, 别……” 他低声笑:“别什么?” 方柔脸梢发烫, 气他明知故问,只得抬手推了推他, 黑暗中没个准,竟碰着了他心前的伤口。 萧翊一声闷哼, 方柔紧张道:“疼么?” 她忽而撑起身坐好, 手慌忙地摸索着, 又被萧翊钳|制。 他声音喑哑:“你不想,就别再乱动。” 方柔试图与他讲道理:“你伤还没好,不能乱来。” 萧翊低声叹,随即笑道:“好,都听你的。现在能安分睡觉了么?” 方柔觉着萧翊这话古古怪怪,像是意有所指那般, 怎么听怎么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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