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应了一声, 翻过身, 再也不敢动弹。 萧翊笑着叹了叹,轻手轻脚地躺好, 缓缓闭上眼。 这一夜徐徐过去,方柔睁开眼还有些发怔。 她转过身,手边空荡荡, 被子拢在她这一侧, 就如以往那般, 萧翊生怕她掀被子着凉。 他早已睡醒离去,照例没有扰她清梦。 方柔又在丘城留了几日,期间何沉问过要不要将乘乘一并带来,免得她牵挂。 她想了想,还是不愿让孩子了解过多,只托何沉多看着些沈映萝和乘乘,以免穆氏暗中使诈。 斩草除根讲究雷霆手段,如萧翊一惯的做派,云尉营众将即刻领命行事。 大火烧了一天,穷寇败走,他们不费一兵一卒活捉了剩余的马贼,裴昭单独带了人手亲自擒获达乌合。 也正是事闭当夜,西北暴雨,一夕间浇灭山火,没有酿成余祸。 萧翊早已命钦天监军师监测天象,天时地利人和,此战大捷,祸事平息,李明铮也松了口气。 案犯尽数被押入云尉营大牢,由李明铮亲审。 萧翊坐在大帐拟奏章,此事细则明悉,预后皆交由李明铮主理,他这份差事总算尘埃落定。 何沉安静地候在一旁,萧翊落笔如飞,帐外有人求见,何沉独自外出相见。 过了半晌,他折返归来,望着萧翊欲言又止。 萧翊沉声道:“老毛病还改不了?有话就说。” 何沉忙答:“公子,裴昭一行准备离开了。” 萧翊闻言笔尖一顿,随即轻轻颔首,继续挥毫。 何沉又道:“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萧翊最后一字落定,旋即搁笔站起身。 何沉一怔,呆愣愣地望着萧翊,只听他淡声道:“去送送他。” 萧翊潇洒地提袍走出大帐,何沉快步跟上。 裴昭本只带了十名心腹,今日又来了几十增援,想来担忧达乌合暗中作梗。 萧翊瞧见了老熟人,张成素亲自押解达乌合。 他见了萧翊,冷冷地转过眸子,只将那几名苟活的颂余反贼往前押了一段距离。 裴昭正与谢镜颐和陆鸣辞行,见萧翊缓步走来,不由正色转过身,安静地看着他。 谢镜颐的目光徘徊在二人之间,深深一叹,找了个由头将陆鸣带走。 萧翊瞥了眼何沉,他也格外识时务地退到了一旁。 他望着裴昭,目光最后落在了他眼下那道疤。 萧翊问:“从蜀地逃走时留下的?” 裴昭轻哼,并没有多言。 他稍稍颔首,过了半晌,终于道:“裴昭,幸好你活着。” 裴昭轻蔑一笑:“原来你也没那么蠢。” 萧翊挑了挑眉,只说:“你带达乌合回到颂余,交给让女王发落。如今阿柔身边有我,她再也威胁不了你,换回自由身,天高海阔任你闯。” 裴昭沉默了片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翊,过了很久才道:“虽然我仍不认同你的作派,不过此事之后也稍稍能懂你一些。为达目的,手段并不重要,对么?宁王殿下。” 萧翊轻声笑了笑,只说:“我已不是宁王,裴昭,今时不同往日。” 裴昭望向萧翊,“你不怕我带人杀回来?” 萧翊:“你是君子。” 裴昭忽而朗声大笑起来,他笑着笑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后冲萧翊摇了摇头。 再无言,他转过身。 萧翊叫住他:“裴昭。” 裴昭脚步轻顿,挺拔的身子一动不动。 萧翊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他微微蹙眉,后又复了本来的神色。 他看着裴昭的背影,沉声说:“山水相逢,后会有期。” 裴昭沉默了很久,过后,他如释重负般轻声一笑。他没再回头,抬手一挥,迈步走向那群随他出生入死的同袍。 远处的谢镜颐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神色复杂地望着裴昭远去的背影,目光最后落在萧翊身上。 陆鸣挠着后脑勺:“他俩说啥呢?神神秘秘……” 谢镜颐看了看他,“君子一笑泯恩仇,只可惜有人算不得君子。” 陆鸣更糊涂了。 …… 流寇除尽,丘城和宁江内暗中勾连分赃的官|差也被连根拔起,穆老爷举家潜|逃之际遭到阻拦,穆宅当即被查|封清抄。 穆珩被押解出大宅时,一眼瞧见端坐马背气定神闲的萧翊,当即吓得双腿一软。 西北终于复归安宁。 方柔与萧翊已事先谈好,他暂时没打算跟乘乘透露身份,一切从长计议。 乘乘只以为方柔和萧翊偷偷去了丘城幽会,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见他们二人感情增进还暗自欣喜。 这日沈记食楼分外热闹,杨楼街来了几位衣着华贵的外地人,好热闹的百姓围在食楼外看新鲜。 方柔原先在后院清点囤货,直到她被沈映萝拉到大堂,她一时不明所以。 沈映萝笑着凑在她耳边:“媒人来说亲呢!” 方柔一怔,这才瞧见那妇人头顶紫盖,心道不妙。 在大宇朝,媒人也分三六九等,而像这类带着紫色头巾的媒人更身份特殊,向来只为望族世家说媒。 她心中暗暗生了埋怨,萧翊说好不泄露身份,怎还是百密一疏?宁江人再没见识,也不会不知这位媒人身份尊贵,由此才来了这样多看热闹的人。 他们知晓前来提亲的绝非那狼子野心的穆家人,可这么些时日,也没听说方娘子与哪位权|贵结交来往,一时议论纷纷。 那媒人察言观色,应当也受过萧翊提点,一张巧嘴伶牙俐齿,车轱辘话说得好上天,可没泄露半点那如意郎君的身份。 方柔觉着萧翊多此一举,他们就算要正正当当合媒成亲,也不必事事按规矩来。 他这么个不受礼制的人偏较真上了。 好话说过,媒人招手将随行喊进门。 又是满满三大抬,虽已按照民间纳吉习俗作准备,可那些布匹绸缎、珠宝首饰哪是寻常人家定媒能用上的?就连那双雁也是金雕玉砌的稀罕宝物,简直要将方柔架上台逃不掉。 沈映萝笑得合不拢嘴,忙招呼媒人坐下,又让伙计对外说明今日食楼谢客。 方柔和萧翊的八字在封妃之前早由宗室府合议过,媒人这回只是将那份合书转交到她手里,顺便再交正式的聘书。 媒人笑道:“沈娘子,这是我家公子拟的定帖,您仔细瞧,对聘礼如有不满,您尽管与我说。公子已明言,一切按女家意愿操办。” 围观众人又是一阵叽叽喳喳,探出脑袋都想一睹究竟。 沈映萝越看越没底,脸上的神采给人瞧去,有人起哄:“掌柜的,说出来也让咱开开眼可好!” 谢镜颐终于起身赶人:“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不害臊,不都一个礼数么!快回去吧,凑在我家门前作甚!” 众人一阵嬉闹哗然,过了会儿,人群总算散去一些,食楼清净不少。 方柔开口道:“这样是不是太繁琐了些?” 媒人一笑:“方姑娘,老身奉了太后懿旨前来说媒,可不敢怠慢。” 方柔闻言一怔,显然不知她与萧翊的事情已传到京城,甚至惊动了太后。 媒人微微凑上前,在方柔身侧低语:“太后娘娘托我转达,她这儿子醒悟不算晚,也难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望你们今后恩爱和睦。” 方柔怔然失神,一时心绪不宁,按礼数萧翊今日不能随媒人一同前来,可她此时却很想与他见上一面。 正事说完,媒人没留下用饭,今日纳吉下过聘书,说好三日后再来一趟过大礼,届时请期交礼书,如果女方没意见,正日定在下月初九,天家吉日,长长久久,最宜嫁娶。 方柔心底有太多疑思,她囫囵吃了几口饭,跟沈映萝知会一声,独自去了镖局找萧翊。 陆鸣如今当他是贵客,哪还敢交办差事,可萧翊很坚持,还说得在宁江找个谋生的行当,男儿家总不能吃软饭靠夫人过活。 陆鸣以为这是调侃,一番话听得心惊肉跳,忙让萧翊别折煞了他。 也正是他们拉拉扯扯之际,方柔被请进了镖局大门。 陆鸣当即溜之大吉。 萧翊已换回了他以往的装扮,轻衫缓带,英姿风流。 方柔与他前去东水桥边,默默走了一会儿,这才说:“你没有与我说,提亲一事已告知太后娘娘。” 萧翊失笑:“阿柔,我冤枉。以你看来,太后是我娘亲,圣上是我兄长,他们是我的家人。我要提亲娶妻,难不成得瞒着家中长辈?如此一来我们又算怎么回事?” 方柔哑口无言,萧翊这话自有道理,既是按民间风俗,双方长辈自然须得点头答应这桩婚事,如此才算名正言顺。 太后得知此事,不远万里派了京都的世家媒人前来宁江下聘,他们萧家摆出了诚意,她的确没理由怪萧翊。 方柔另有顾虑,不看萧翊,缓步停在桥边望着流水,“我、我要再与你认真说,我不会去京城的。” 萧翊按着她的双臂,让她转过身来面对面,郑重承诺:“阿柔,一切以你意愿为准。” 方柔沉默了片刻,终于松了神色。 她抬眸望着萧翊,眼眸轻转,水色迷离,“阿翊,你送的那些我都用不上,要不还是……” 萧翊俯身堵住了她的话,过了好一会,他稍稍放她喘息,两人抱在一起,萧翊低声道:“你再胡说,我这回就不由着你了。” 方柔轻轻锤了他一下,想了想,又道:“乘乘那日问我,今后是你搬来家里住,还是我们搬去你那儿……我觉得都别扭,要不我们凑些银子,换个合适的住处?” 萧翊一时无言,方柔好奇地抬眸看向他,只见他脸色复杂,好似因某些事物而变得格外动容。 她喊他:“阿翊?” 萧翊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他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眼下方柔真真切切地在规划着他们的未来,她把他放在心上,已全然接纳他参与她的生活。 他在她额头轻吻,沉声道:“这些小事无需你操心,我已安排妥当。阿柔,事先说清楚,我不是要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又或者拿权势压你一头,好让你欠着我。” 她静静听他说完。 “我生来就是萧家子孙,许多事情并非是我能掌控。你不能因为摆在眼前这优越些的条件,就认为我不是好人,心存不轨。我不愿你和乘乘受苦,更何况,手头存着的银子都是我这些年合理正当的俸禄,眼下拿来给夫人和孩子作花销,我觉得合理正当,你也不要拒绝我。” 他内心忐忑,方柔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她抿了抿嘴,轻轻地笑,却佯作不满道:“哦,萧翊,你果然又骗我。说得好听,什么只是普通人无权无势,你明明靠山硬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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