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只剩二人独处,萧翊竟格外主动地提壶煮茶,茶底用的是晒干的花苞,水沸腾发出闷闷的咕咚声,霎时花香四溢,淡雅怡人。 方柔看着萧翊从容不迫的姿态,心中不为所动。 他的手指本就修长,如玉透润,他天生是晒不黑的体质,一双手像是玉雕珍品,此刻那长指捏着钳,在茶煲里搅,公子当真风流无双。 若他们只是普通男女相会,这样的场面的确叫人挪不开眼。 可一切美好都被他亲手摧毁,这双如玉无暇的手,却将所有的恶堆叠到方柔面前,钳制着她的脖子令她喘不过气,他还期盼她能以真心相待。 方柔默默出神,萧翊却已将一杯淡茶推到她面前。 他的目光里带着期盼,“阿柔,尝尝?我的水准应当不差。” 方柔回神望了他一眼,这才面无表情地端起杯子,默默一品,稍稍点了点头,说不出什么由衷的感慨。 萧翊挑眉:“不合心意?” 他转即盖住了茶罐,想令何沉去换一种品类,方柔终于道:“你能不能别总自以为是?” 萧翊身势一顿,霎时语塞。 方柔有些怨怒,她放下杯子,瞪着萧翊:“我只是不想喝,你为何非.逼.着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过后还一定要迎合你,回应你?” “就像方才,还有现在。难道我就不能拒绝么,你看不出来我很抗拒么?”方柔直视着他,索性把话说开,“这就是你想要的么?萧翊,一个这样厌恶你的人,你却非要将她困在身边。” 萧翊脸上的笑意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而方柔再熟悉不过,萧翊下了决心,他面色里甚至连一丝恼怒都没有,这是方柔最害怕的境况。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慢饮几口,只说:“可惜了这好茶底。” 言罢,竟徒手将杯子捏碎在掌心,他握紧五指,殷红从指缝中溢了出来,方柔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方柔:“我想要的是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至于你怎么想,又打算怎么做,全凭你的意愿。” “不用再说这些话意图刺激我,我早已想过了,心中分外清明。现在轮到你了,阿柔。等你想明白,想透彻,再好好与我说。”他说完已站起身,朝门外走了几步。 身子一顿,头也不回道:“你若想在这吃,掌柜已作了安排,让人随时传菜便好。你若不想吃,又或有其他想去的地方,自己跟何沉说。” 他的手已按在了门上,方柔叹了口气,忽而叫住了他,幽幽道:“你去哪?” 也许她不该问,可不知为何,方柔下意识脱口而出。 萧翊停了动作,忽而发出一声冷笑:“阿柔,你先问问自己,你打算去哪?”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雅间。 春桃忙快步走进来,埋着头:“姑娘,怎么了?” 她见着萧翊的空位上落了点点红斑,霎时一惊,忙仔细打量着方柔,生怕他们方才起了口角最后动起手来。 方柔只是摇了摇头,无力地叹息,最后与春桃说:“把何侍卫喊进来。” 她这话说得轻,可候在门外的何沉听得分明,人已踏入雅间,站在门边道:“王妃有何吩咐?” 方柔阻止不了他的称呼,抿了抿嘴,只说:“你们陪我吃点东西,吃过饭就回去吧。” 何沉脸色一滞,沉声:“王妃,如此不合规矩。” 方柔垂眸:“那你就当是命令好了。” 春桃回头看着何沉,悄悄打眼色。最后二人只得面对方柔坐下,掌柜上齐了菜品,一煲拨霞,三人分享,气氛竟没想象中那样奇怪。 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三个本无恩怨的人放下芥蒂,竟也心平气和地说了些家常。何沉头一回发觉,方姑娘果然有特别之处,她不止有幅好模样,脾性也十分讨喜,这一份特别足以叫两个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这边主仆三人聊得不亦乐乎,而萧翊从小北街离开后,独自回了宁王府。 直到他站在王府大门之外才意识到,原来他离开王府已有数月之久。 冯江一路跟着他,心中诧异何沉今日竟没陪同左右。萧翊离府许久,家宅琐事都由管家亲自主理,有何特别吩咐也是何沉前来通传。 今日萧翊破天荒回来一趟,他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主动过问他的安排,只得随时听候吩咐。 眼见着萧翊的去向不对,冯江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萧翊一路往后院,最后停在了逢春院。 冯江压低着头,不敢言语不敢动。 萧翊徐声问:“王妃可在府中?” 冯江答:“王妃今日暂未外出。” 萧翊颔首:“你在此候着吧。” 冯江应下,萧翊已提步踏进了院里。 哪怕在大婚之前,他也鲜少踏入这座别院,自沈清清搬进来后他就更没来过一回。 这座别院的布景他觉着陌生,一路朝里,下人们瞧见萧翊,先是一怔,随后连忙福身行礼。 绿芜正在房内候着,红果刚从小厨房传来午膳,见萧翊步履如风地朝屋里走,先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很快反应,忙福身,随后高声道:“殿下!” 屋里忽然有了阵动静,萧翊刚走到阶前,沈清清那抹红衫已出现在门边。 她讶然地望着萧翊,一时间不知是真是假,面上带着极浓的喜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翊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走路带过一阵风,进了屋,瞧见桌上摆满了碗碟。 沈清清忙迎上前:“阿翊哥哥,你吃过午膳了么?” 萧翊闻言一怔,他微微蹙眉,转头看了沈清清一眼,因这声称呼出神。 似乎也是在方柔与他直白地争吵、指责他的过错之后,他终于能静下心来,回想和反思他与沈清清的这段姻缘。 虽然他十分清楚,这段感情一直都是单向的,得不到回应的,他原以为这只是沈将军与皇帝的交易,他就是露个脸,给个名分,互不拖欠。 直到方柔斥责他的不该,他偶然间竟也会有一刹的念头,沈清清在王府过得如何? 他与沈清清在桌前坐下,绿芜殷勤地给添了碗筷,又与红果对了眼色,二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沈清清刚打算替他布菜,眼尖,瞧见萧翊左手的新伤,那几道被碎瓷割破的口子已没再流血,可稍稍牵动,又会沁出丝丝红痕。 “呀!”沈清清忽而失态地喊了一声,忙站起身,毫无顾忌地托着他的手。 “发生何事?”她神色焦急,想要转身去取药匣子,不料被萧翊握住了手腕。 她被拽住,身子一顿,登时心跳怦然。 或许旁人并不知晓,她爱极了萧翊这份强势和力量,她生来仰慕这样的男人,而萧翊全然符合她的憧憬,所以她才会那样甘愿地嫁给他。 沈清清望着萧翊,眸色柔情似水,萧翊竟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视线。 “方才饮茶碎了杯子,无妨,先吃饭。” 沈清清被他重新拉坐在凳子上,听他发了话,忙说小厨房都是按她的喜好做的菜品,也不知合不合他口味。 可止不住地在笑,脸上满是欢愉之色,萧翊瞧在眼里,心底生出一丝复杂的念头。 曾几何时,他也在方柔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态,那时她心里眼里都是他,他拥有过方柔全部的爱意,所以更加不愿放手。 他见碗里的菜很快堆了起来,忙低声叫停:“王妃,孤不饿,你先吃吧。” 沈清清一怔,显然也察觉到不妥,忙对他笑了笑,舀来一碗汤,细细尝了一口:“殿下,这药膳羊汤最适宜冬日滋补,你也尝尝?” 萧翊摆摆手,只叹他与沈清清真是相处得少。他最吃不惯羊肉,更何况是清淡寡味的羊汤,喝进嘴里总觉得有股接受不了的味道。 沈清清只得作罢,又安静地喝了小半碗,这才慢慢夹菜吃饭。 她自小接受世家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大家闺秀莫如是,萧翊安静地看着她吃过这顿饭,席间二人半句话也没说。 萧翊便又察觉了,原来方柔是在进了王府、受了嬷嬷指点之后,才开始慢慢规训了言行。 可与他来说,其实他很乐意在吃饭的空档彼此说些闲话,尤其听方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人胃口都好了不少。 而今,他们再没有过这样的美满。 午膳用罢,东西都撤了下去,房里仍没留丫鬟伺候。 沈清清再次低声询问:“殿下,我让小厨房备些清粥吧?你朝务忙,还是得按时按制吃些东西。” 萧翊还是拒绝,沈清清便不敢再问。 二人静默着对坐片刻,萧翊望向她,忽然道:“清清,你想离开王府么?”
第57章 ◎从头来过◎ 沈清清一怔, 手中的帕子掉了下来,落在她的膝上。 她已记不清萧翊上次喊她的闺名是何时,可是,这一回她听进心里, 却有极不好的预感。 “殿下, 你要、你……”沈清清问不出口, 萧翊难不成要休了她? 她自认没做错什么,哪怕嫁进王府后的日子与她所愿南辕北辙, 可她没争过、没闹过,知晓萧翊的心思都在方柔身上, 知晓他冒着大不韪夺权抢妻, 可她可以忍、可以等。 甚至连方柔位平妻同列王妃她都可以接受, 只要萧翊能在某些时刻,或许也留意到她的好。母亲与她说过的,色衰爱弛,当下的恩宠都是一时,过眼云烟罢了,男人朝三暮四实属正常, 等到厌了腻了, 总会将目光投向第二个女子, 她要忍耐,要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更何况, 太后只是抬了方柔作平妻,也并没有将她的位份踩下去,她仍是王府主母, 又比方柔出身高, 今后当家做主不必看人脸色。 沈清清谨记母亲的教诲, 可心中总是挣扎。 她见过方柔与裴昭的相处点滴,她向往与萧翊能成为那样的夫妻,平等和睦,有商有量,而她现在,甚至连面见夫君一面都难…… 萧翊瞧出了她的担忧,心知她误解深重,徐声道:“你无错,我不会妄为休妻。” 顿了顿,才说:“你我和离吧,去过你自己的日子。” 沈清清滕然起身,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半点仪态也没有了。 她望着萧翊,以为自己误听了那般:“殿下,为何?” 不待萧翊开口,她继续追问:“我没有为难过方姑娘,她现在也是你的正妻,拿宝册封了正妃位,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沈清清下意识认为是方柔不罢休,惹得萧翊心中不悦,由此转头要拿她表姿态。 她话头一顿,想了想,语气里满是迟疑和不甘:“又或者,这是你的决定?” 萧翊面色平淡,只说:“此事与阿柔无关,你不必将她扯进来。” 他抬眸望着沈清清,“你不必担忧沈家会因此受到牵连,孤会向皇上和太后讨个封赏,你以郡主的身份回到娘家,待遇等同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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