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禾心神俱震,脚下一抖,差点没能站稳。 冰雪聪明如她明白,这个局,压根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逃过的劫数。 欺君之罪,轻则自己丧命,重则株连家人。 晃神间,又想起自己离家前,母亲躺在病床上,憔悴消瘦,本已使不上力气的手突然发力,握住女儿的衣角。 她知道,娘舍不得女儿年纪轻轻就孤身闯荡异乡,怕她遇到不安全的事。 但是,她们已经一点钱都没有了。 没有钱给母亲买药治病,就只能等死。 当时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抚摸过皲裂干枯的皮肤,自己的身子也颤抖如筛糠,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声音哽咽。 “娘,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她到底要食言了。 一介贫寒民女,卖文为生本就是无奈之举,别人碾死她就想碾死一只蝼蚁那样容易,更别说是触犯天威。 即将绝望之际,垂下睫毛,突然瞥见眼前那位神秘公子的黑衣一角。 他手中有确凿无疑的罪证,要想抓她,没必要在飞云楼上等她上钩。 他或许是来抓她的人,但也有可能,是唯一能救自己的人。 希望渺茫,但苏栖禾没有别的办法。 全身发抖得厉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也不想再面对那两张“罪状纸”,只能缓缓后退一步,屈膝下拜。 这是哀求的姿势。 江寻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目光居高临下,了无波澜。 刚要开口,又见女孩终于顶不住压力,眼中泪水决堤,流过白皙脸颊,又随着低头的动作,一路滑进脖颈之下的阴影里。 他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暗了暗,冷声道:“我讨厌眼泪。” 话音落后,眼泪便立竿见影地消失了。 凝神一看,原来苏栖禾用全身力气死死咬住了下唇,几乎咬出血痕,但也硬生生地止住了泪水。 没想到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女子,心性却很强。 倒也不坏,性格坚强一点对他更有用。 江寻澈抬手解下腰间金印,把上面印的姓名和封号给她看。 他将话语缓缓说出口,如同漫长棋局上落定的最后一子,也是这个陷阱的最后一步: “我可以救你。” “但是,我希望你能随我回王府。” “从今往后,只听命于我。” 尾音消失在夜风里,于是在飞云楼的九层之上,有过片刻的静寂。 点到即止,没有第二个选项。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苏栖禾低着头,脑内一片混沌,昏昏沉沉,但她明白,这已经是唯一的前路了,她该感激这位秦王殿下。 嘴唇被咬出血,再开口时嗓中也带着血腥,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1]:《军谶》曰:芳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开新文啦,求收藏求评论,感谢大家的支持(卖萌)(打滚)(撒花) 预收《谋夺艳后》求收藏! 这本是作者xp集大成之作:山匪卧底x高门贵女,臣夺君妻,追妻火葬场,修罗场,审讯play(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无人知晓,姝艳无双、母仪天下的当朝皇后卿莹,曾经绝望地单恋过一个人。 未出阁时她曾遭山匪俘虏,因着高门贵女的身份而被囚禁起来索要赎金。 前来审讯的匪帮二把手推开囚室的门,腰横长剑,眉目清俊,视线居高临下地扫过来,还没开口,便让她怦然心乱。 这是一场悬殊的、无望的爱情,但卿莹深陷其中,无可救药。 在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她拢着半褪的衣裙,睫毛忽闪,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和她一起下山。 “大小姐,你认真的?” 宗亦辰穿好衣服站起身,薄唇微哂,漫不经心。 彼时月华如水,照得他眼底的凉薄如一道无情的寒刃,将少女怀春的心思冻得冰冷刺骨。 交了赎金重返家中,她选择同意联姻,顺风顺水地从太子妃一路做到皇后,与新皇毫无感情但也相敬如宾。 直到有一日朝野震动,说官匪决战中,手握重兵的山匪二把手临阵跳反,朝廷大获全胜。 原因是,那二把手宗亦辰是先皇训练的死士,在山中孤身卧底五年,只为此刻正义的胜利。 十里长街迎功臣进京,青年站在殿前对新皇行礼,抬头时那双深墨色的眼瞳却径直盯上了他身侧的皇后。 视线灼灼,一如几年前囚室里那个晚上。 当天宫宴,宗亦辰在繁花深处握住卿莹的手腕,声音微哑,带着他苦苦等待多年的渴求,还有曾被迫掩埋的刻骨痴情。 “这次,换我认真,好不好。” 而皇后款款收回手,唇边勾起一个极淡的微笑:“宗大人,你逾矩了。”
第2章 入府 ◎除了俯首称臣,别无选择。◎ 中秋过后,第二天清晨,苏栖禾将仅有的一点行李包起来,坐上马车到柳荫街,从侧门进了秦王府。 下车后一抬眼,发现面前的小院里乌压压站了十来个人,当即呼吸一滞。 那十来个丫鬟仆役也都愣了。 他们奉秦王殿下的吩咐,提早候在这里,等着把苏姑娘的行李搬进收拾好的偏殿小间。 可现在马车内空空如也,压根没有需要安置的东西。 “苏姑娘,你......没有什么要带的么?” 苏栖禾这才意识到他们本是等着搬东西的,有点尴尬,脸色微红道:“我没有什么行李,不过还是谢过各位了。” 一位老嬷嬷在旁扶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能在堂堂秦王府里当差的仆役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富贵眼睛,打眼一扫就能看穿苏栖禾的贫寒。 这样一来,她进门的第一天,气势就先矮了半截。 江寻澈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少女站在院中,身上那衣衫洗得发白,在一群下人中都显得寒酸,安安静静地垂眸不动,怀里抱着一个破包袱,看形状是两本书,可能还有换洗衣服。 她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露怯,外表看起来也确实平和而落落大方。 可微微加速的呼吸,和眼睫在阳光下的轻颤,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胆怯惊惶。 他脚下没停,径直走进了偏殿里的书房,远远做了个手势:“进来。” 苏栖禾走进房间,半掩上门之后,还能听见外面院子里的声响。 管家已经遣散了无关人等,正着手安排人上街,去购置苏姑娘的衣服用品。 可江寻澈对这事提都没提,从书架上拿出了厚厚两叠纸页,摆到桌上。 “全抄一遍,不能有一字有误。” 简洁、直奔主题的命令。 虽是偏殿的小书房,但笔墨纸砚都配得齐全,她坐下后抬手翻了翻那两叠文稿,作者不同,类型也不甚一致,有文章有诗词。 不知道为什么要全抄一遍。 本要开口询问,转念又想起自己的身份。 昨夜飞云楼上,眼前人的原话是“从今往后,只听命于我。” 她收了三百两银票,还侥幸从欺君罔上、全家抄斩的大罪里逃脱,往后或许还能有机会见到母亲,而唯一的交换,便是听从王爷的命令。 于是她将疑问咽了回去,只点头道了句“遵旨”。 “等东西置办全了,会有府中的嬷嬷来教你规矩,熟悉环境。” 苏栖禾站起来,敛了眸子,深深行礼:“多谢殿下。” 她明白,是他要出钱给她添置用品。 或许这些支出对王爷来说微不足道,但对她来说已是举重若轻,值得千恩万谢。 江寻澈摆了摆手,没说什么别的,转身离开了。 既然有了任务,苏栖禾便坐下提笔,开始抄写。 这一细看,她终于找到了这些文章诗词的共同之处:都是朝廷高官或者皇家贵胄所写。 有的请安颂圣,有的问候友人,也有的大谈时局,一抒治国之策。 毕竟能信笔写出被程誉真心称赞的文章,苏栖禾确实是有几分才华禀赋在身的。 尤其对文字颇为敏锐,抄写一遍之后,便能对作者的用语习惯和思想有个大致的了解。 到后来,她不用去看卷首的署名,也能准确猜出是哪位官员的著作。 比如刑部侍郎赵镇澜,行文锋锐犀利,不绕弯子。 相反的,翰林学士梅兰臣就比较喜欢隐喻讽谏,在一篇呈给当朝元熙皇帝的奏文中,借院子里几株并蒂莲花,暗指几位皇子亲王的相争之势。 梅学士大概想不到,他秘密提议皇上削弱秦王的锋芒,可文章递上去,没过多久就被秦王拿到了手,还淡定地摆进书房里。 苏栖禾及时阻止了自己进一步的思考。 王爷的命令是抄写,她便一心抄写,不可、也不敢僭越。 几个时辰后,上午那位老嬷嬷叩门走进了书房:“苏姑娘,一应用品都置办全了,跟我来吧。” 她自称姓李,原是江寻澈生母、深受皇上宠爱的那位李贵妃的得力丫鬟,在宫中伺候多年,秦王开府后便跟过来做事,熟谙皇家之道。 李嬷嬷先讲起了礼仪和规矩,诸如不得疾走,不得喧哗,正殿的二府门内是起居寝宫,非王爷允许不得擅入,如此种种。 语不停歇,足足讲了两炷香的时间。 苏栖禾认真听着,记在心里,见她停下来休息,便主动倒了杯茶,礼貌微笑道:“嬷嬷请喝口茶再讲吧。” 李嬷嬷接过茶来,抬眸看她一眼。 少女容颜姣好,白皙昳丽,尤其一双桃花眼清澈盈盈,眸光流转,皎如秋水,艳如春华。 更难得的是气质清秀殊俗,虽是清瘦羸弱的女子,却还带几分书卷气,如古琴铮铮,松竹映雪。 是非常讨人喜欢的长相。 嬷嬷眯起眼睛,摩挲了一下茶杯,暗中思忖。 王爷早在几天前便吩咐过,说要带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进府,安置在偏殿。 当时王府上下包括管家在内,全都以为她是殿下在外面看中的情儿,要进来做妾或者通房。 谁知这苏栖禾周身无半点妆饰,抱着两本破书进门,径直坐在书房里写了半日的字,刚才还主动给她倒茶。 说是通房丫头吧,她完全不像王爷的女人,说是家臣吧,秦王的其他幕僚可都不被准许住在王府里。 这样一来,李嬷嬷倒有点拿不准江寻澈的意图了。 她想了想,开口道: “顺便给苏姑娘提醒一句,王府后堂里有间静室,王爷从不许任何人进去。而且不管殿下夜里歇在哪个房间,枕畔也从不容人靠近。” 苏栖禾顺从地点点头,没有对“枕畔不留人”这个告诫做出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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