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夫人这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就是要下去。 熙攘的人群中,极少有人能注意到卢以清。日子渐热了起来,戴面纱的小娘子不在少数。于此,卢以清便也算不得显眼了。 她心中很乱,从前听的政事都是父亲口中的政事,总让她生出一种万千事件都好解决的感觉,直到今日她才明白,拥有那种感觉不是她觉得事简单,而是父亲觉得简单。 卢以清正沉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一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回头见来人,愣在了那里。 …… 丞相府的大门是被一脚踹开的,可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动的。 敢这样做的,除了他们丞相还能有旁人? 周禾收起笑意,这时候应当去为丞相宽心了! “夫人呢?”见周禾自己跑了过来,柳安收起了笑容。 周禾一瞧这黑脸,就知道事情不对,便道:“夫人还在外面,要不,属下去找找?”他就等着丞相点点头,让他有理由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用了。”丞相一句话,周禾心如死灰。 “丞相今日是遇上了什么事?”周禾试着问。 柳安叹了声气,告诉王津没用,但周禾还是能听懂的,“乱糟糟的苍蝇叫个不停。” 此言一出,周禾便知道丞相指的是谁。 他道:“丞相何不换个路子想想?” “换什么路子?”柳安转过头。 “这种苍蝇若是去打,片刻是打不完的。若是真的一举铲除,恐怕以大雍现在的兵力是不够的。”周禾抬了抬眼,“可邦交之策自古便有,丞相何不试试?” “邦交之策。”柳安重复了一遍周禾的话,而后沉思片刻。 “属下知道,自从大雍立朝从未有过邦交之策,但前朝还是有过一段时间的。虽说前朝的邦交,以公主的和亲为主,赠予物品以示安抚,但休战的那些年间换来了一些百姓和士兵喘息的时间。大雍若是打不动了,何不缓上一缓?”周禾道。 周禾清楚,这个想法不会被任何一个大臣提起。不是因为他们想不到,而是他们太清楚当朝报陛下的心思了,不敢言。 “陛下他……”柳安欲言又止,不止是陛下,就连他自己竟然也从未想到这一点。柳安生在疆域之地,自幼被父亲教导的便是要用命守着大雍的江山社稷,大雍乃是大朝,决不能向这些苍蝇低头! 可今时的柳安早已不同当时,为了大雍的百姓,有些时候变动一下未尝不可。 周禾拱手道:“陛下不想无颜面见大雍的先皇们,但陛下若是执意如此,日后的大雍真能长久吗?” 这句话无疑是在挑战皇权,这话旁人说给陛下是没命,但若是换了丞相或是言官,就不一样了。 “郑干瑜,会为了社稷考虑的。”周禾的身子又往下了些。 “哈哈哈哈。”柳安大笑,“周禾啊周禾,你没有为官,是大雍的损失。” “丞相谬赞,属下不过是有些歪门邪道。” 他口口声声的歪门邪道,是一个个在朝许久的人,被固化了的臣子们所想不到的。但却都是他们年少时,圣贤书上一句句列出来的。 柳安心中的一个结忽然被解开了一样,格外舒坦,“好,明日我就去找郑干瑜!” 周禾见丞相如此高兴,自己也舒了一口长气。 “走,我们去接夫人。”柳安笑着起身。 “得嘞!”周禾也挺直了身子。 这番举动让柳安有些意外,“从前倒不见你这样高。” 周禾笑着挠头,“夫人说,要直起身子做人。” “夫人说的?” “嗯,在属下跟着夫人的第一日。”周禾道。那日,夫人坐在那里告诉他要挺直身子做人,还给了他一碗汤,说体寒的人还是要多注意些。不过后来的这些他都没告诉丞相。 柳安不意外,他勾着嘴角,“我以前不喜欢读书,卢相日□□着我看书。有时候我会躲在一个墙角,似乎这样就没人找得到我了。可有天夜里,我看见一个小身影提着灯走了过来,刚准备跑开,就听那人说,小猫别跑。”说到这里,柳安笑了出来,“她早就知道是我了,却不敢喊安哥哥,怕被旁人知道了我躲在这里。她另外一只手还抓着一块糕点,一个两岁多,刚学会说话和走路一年之久的孩子怎么就能有这么多心思呢?” “我吃完后,她便安静坐在我身边。我见她有些倦意,问她为何不走,她说她怕黑,若是走了要带着灯的。可没了灯,我会怕的。”柳安说着,似乎回到了那段岁月里。 无人知道,那盏灯究竟照亮了他多久。 周禾听着丞相和夫人从前的事,心中有些酸楚。都是从苦难中走过来的人罢了。 “夫人一直很好。”柳安道,“对所有人都很好。” 周禾抬眼看了看丞相,点了点头,“确实是。” “走吧,再不走,夫人就要回来了。”柳安笑着说。 两人尚未走出后院,王津也来了。 不知为何,柳安现在一看见王津便生出一丝紧张,他总能带来一些坏消息。 “丞相,孙公公来了,陛下宣您进宫。”王津道。 柳安刚要发泄心中的不满,便看见了满头大汗的孙恩德。 “哎呦,丞相,快跟奴走吧!皇上快要将整个御书房给砸了!”孙恩德焦急的模样让柳安心头一紧。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柳安问。 孙恩德道:“江南之地爆发了蝗灾!” 柳安眉头紧蹙,“什么!” “来宫中请罪的上官将军和不良帅正要走,就碰上了这事儿,陛下一急之下问二人的意思,丞相您也知道,习武之人能说出个什么,陛下就急了!” “快走!”柳安太清楚了,他去晚一步,上官青青就要守寡了。
第72章 七二章 卢以清没想到还能在街上碰见郑淮之, 长安城这样大,单是小街就有九条,怎么能就能在人海中再碰上? “夫人。”郑淮之声音很淡, 但从这声音中,卢以清却听出了另一种情绪。 “夫人就当是让我心中有些慰藉,可否?”再说这句话时,郑淮之声音已经有些微颤。 卢以清垂下头, 她清楚为了自己的安危,应该转身离开。 “在下没有任何心思,只是有一场做了多年的梦, 想要问问夫人可知这梦是何含义。” “恐怕不能让公子如愿了,我不会解梦。”卢以清还是说出了这话。 “嗯。”郑淮之放开了手, 自嘲般笑了笑,“是我唐突了,还请夫人见谅。” 听到这话, 卢以清知道自己该走了,可双腿像是黏在了地上,有些不听使唤。 正是因为她的犹豫, 郑淮之又道:“梦里的太阳照的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我看见一个倩影, 想要去追,走着走着,便下起了雨。那雨好大, 天都黑了,夜里的长安静悄悄的, 只有雨声在扰人。雨水溅湿了我的衣裳,不, 是直接淋湿了我。可我知道不能停,我若是停下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可那夜的雨太大了,我渐渐睁不开了眼,跌倒在地上。后来……后来我醒了,还是躺在自家的榻上,他们都说前一日根本没有下雨,我也没有出门。” 隔着面纱,卢以清的泪从眼角滑到鼻尖,那不是什么旁的时候,而是柳安带她逃走的那一日。 没有一个人,没有人敢靠近丞相府,任谁都怕同丞相府沾上什么关系。 可她藏在柳安的怀里,泪眼模糊中看见了一个身影,拼命的往她和柳安的方向追。那个身影倒在了雨夜中,当时卢以清没有去想郑淮之的安危,那是她成为一个孤儿的第一日。 郑淮之笑了笑,“我不为难夫人,只想知道……夫人这些年好不好?” 卢以清微微点头。 “好!夫人过的好就行。”郑淮之说完本想走,又转身道:“夫人在长安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卢以清仍旧没有反应。 郑淮之微微屈身,缓缓转过身子。 “郑公子。”卢以清开口的那一刻,念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听到这声音的郑淮之并没有回头,或许是觉得自己误听了。卢以清又轻唤一声,“郑公子。” 再映入眼帘,卢以清看到了双眼通红的郑淮之。 “从前……从前夫人,唤我郑小公子。” 卢以清心中不忍,还是道:“郑公子想错了,没有什么从前。”她关注郑淮之并不是想同他叙什么旧事,她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话还是她直接同郑淮之说了的好。 “郑公子,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说这话时,卢以清有些难受,郑淮之难免让她想到那段日子,整个卢家人心惶惶的日子。 “斯人已逝,公子又何必淤漩其中?”卢以清长叹一声,“儿童戏言,公子更不要放在心上。长安繁盛,自有更好的日子等着公子。” 其中每一个人郑淮之都能听懂,可这话面前的人口中说出,他就有些不懂了。 郑淮之拱手一拜,“多谢夫人指点。” 卢以清知道不能久留,正要转身离去,周围的人群却忽然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一辆马车从卢以清身侧疾驰而过,马车中的人从窗子正往外看着,对上那双眸子,卢以清连呼吸都忘了。她正欲开口,马车便走了过去。 后面的随从速度也都很快,一个男子走到卢以清身侧,“夫人。” “王津,丞相这是要去哪里?”天色不早了,柳安现在出门恐怕是有什么急事,马上要宵禁了,他能否赶在宵禁前回来? 王津冷眼看着一旁的郑淮之,听到夫人问话,他才道:“回夫人,陛下宣见丞相。” “那你快去吧。”卢以清交代道。 王津快步跟上马车,卢以清已经没心思宽慰郑淮之了,一转头,她看见了远处的周禾。 周禾双手在前,自然揣着,一副看戏的样子瞧着这边。 卢以清蹙起眉头走了过去,见一脸笑意的周禾,不悦道:“笑什么笑,这下好了,丞相回来要如何交代。” “诶?这就是夫人的事了,属下这次可没跟在夫人身侧。”周禾贼兮兮的样子,让卢以清第一次觉得柳安把他丢去喂马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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