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纠结之下,白桃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今日玩累了。” 白桃觉得,这件事她最好还是先想清楚。等二哥回来,再一起商议怎么和他们说。 “今日程大人来访,是他来同你说了什么事?” “没有。”白桃搪塞道,“今日和他一起踢了毽子,他不会玩,我教他。” “既然玩累了,今日早点歇息。”白娄相信了她的话,将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该吃的饭还是要好好吃完。” 白桃整理心绪,认真吃饭。 为了表明自己是真的累了,吃过饭后白桃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也不让马六跟着。 白桃也打定主意先睡觉,烦恼的事下次再想。 结果在床铺躺了一段时间,左右睡不着,白桃还是披着衣衫走出院子。 突然,她在余光里看到了一个黑影,像是栖在屋檐上的乌鸦。 她眯着眼睛盯着那一处,即便檐上的乌鸦已经不见了。 没过多久,被发现的程寺从屋檐上跳下,有些局促地喊:“小姐。” “你怎么在这里。”白桃问。 程寺垂下眼睫,不答。 “你怕我跑掉?”白桃直白地问。 程寺陈述他的猜测:“小姐不想回去。” “非常不想。”白桃并不掩饰。 “我回去肯定要见那个人。”白桃卷起她的小辫子,“不想见。” “小姐害怕殿下。”程寺试探地道。 “不是害怕。”白桃拧起眉,“好吧,也有一点。” 少女在树下的长椅坐下,摇摇头,无奈道:“你都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起初,白桃被他的外表蒙骗,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后来发现,他的身份是假的,所说的话里诸多谎言,现在又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顾她的意愿。 “殿下很厉害。” 对程寺而言,沈晏清是他的直属上司,是御卫营即将被取缔时伸出的援手,是自小就听过的传说。 白桃苦笑:“是啊。”她总不能在他们面前诋毁他。 附和完他的话以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眼见白小姐依旧是满面愁容,程寺想了想,说道:“殿下很看重小姐。” 御卫营千里护送,那是只有二殿下本人才有的待遇。 “有没有不去的办法?”白桃低声问他。 “忤逆殿下,以叛罪论处。”程寺微顿,“这是御卫营的规矩。” 白桃嘟囔道:“你们管的真严。” “你不必在这守着我。”白桃失笑,“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从你们的手中逃脱。” “小姐。”程寺抿了抿唇,“请小姐放宽心。” “宽心。”白桃重复了他的话,将衣衫揽好,往屋中走去。 “你回去吧,我也要睡觉了。” 白桃留下这一句,走进屋中,将门窗掩好。 她当然也没什么困意,只是不想和程寺交谈。多说无用,她也不想迁怒于程寺。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次日起时便迟了些。 一走出门外,便看到树下程寺板正的身影,以及一旁马六愤怒:“你们京中人都可以私闯民宅吗?还有没有天理和王法了?” 程寺垂着眸子不理他,忽然间又抬起头,面向刚走出门的白桃:“小姐。” 白桃诧异:“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不会一晚上都在她的院子里吧。 程寺走上前,有些无措地道:“小姐不高兴。” “我们小姐不高兴干你什么事?”马六毫不留情地说,“真要让小姐高兴,你就带着你的人滚到京城去,别扯上我们小姐。” 他的声音粗粝,这话听起来有些凶恶。 程寺无动于衷,只是望着面前的少女。 白桃轻轻地叹了口气:“此事与你无关,你只是听从殿下和池明。如今我二哥还在外走货,等他回来,我们再详细商量应该怎么办。” 一夜过去,她的神情已经冷静下来,也没有昨日那么苦恼。 她取井水来洗脸的时候,程寺就站在不远处。 马六看他不顺眼,语气十分不耐:“看什么看!” 程寺转过身去。 白桃朝马六摇摇头,让他不要这样。马六抄着手站在一旁,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程寺那边没再有动静,白桃以为他已经走了。 哪承想出院子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六的声音:“你怎么还跟着我们小姐,你这么大的京官,难道没有自己的差事?” “马六。”白桃制止他。 少女转过身来,温声道:“既然程大人来了,不如一起吃个早饭吧。” 程大人。程寺察觉到这一声称呼变化,忽然警觉。 前厅没有什么人,其他人早已用过早饭。 马六坐在白桃的对面,他们亲近又熟悉,吃饭的时候时不时搭话,马六问白桃要不要出去走走。 下一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白桃决定在走之前多在城里转一转。 他们说说笑笑说着城里的事,旁若无人。程寺目不斜视,只看着碗里的面。 身为一个侍卫,能让主子察觉不到存在,但有安全感是最佳状态。 然而先前程寺在白桃身边待了十多日,早已习惯她时不时的问话,如今她不理他,反而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吃过早饭,白桃将程寺送到门外:“你回去吧。” 程寺抿抿唇,转身离开。 在白桃和马六在遂城里转悠的时候,程寺回到官府,鸽棚里的信鸽跳到架子上,排成一线。 他进屋中蘸好笔墨,写下一行字。 信笺被整齐叠好,塞入信筒,在鸽子细小的脚上绑好。 灰羽的信鸽扑棱棱地从他手上挣脱,飞向远方。 御卫营一向不问事情正确与否,只论执行,写这封回信,本身已经违背他多年规训出来的服从本性。 然而他还是希望,师父能够看到信上的内容,打消这个念头。 信鸽翻山越岭,直抵京城。 这信回的是池明,但信笺却依然落到沈宴清的手中。 少女担心不知病得如何的青年靠在身后的太师椅上,将信笺比在窗外的光线上,线条清晰而明朗,意思也很简单。 【白小姐不愿回京】 沈宴清面无表情地将信笺焚烧殆尽,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烛火即将烧到他的指尖,他似乎并未察觉。 “殿下。” 池明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沈宴清瞬时回神。 “殿下,交送祈年殿的文牒已经备好,这是鸿胪寺呈上来的折子。” 皇帝退居上林宫之后,朝政重新交回二殿下手中,太子仪典也再次提上议程。 如今殿下还住在自己的府邸,仪典之后,他将重新住回东宫。 池明将文书放在书桌一角,垂眼就看见烛台边缘的灰烬。 他没有看到信笺的内容,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然而眼下看着,似乎殿下不是那么高兴。 很快一切有了答案。 沈晏清语气平平,朝池明道:“给程寺回信,让他把人带回来。”
第80章 返京 信笺辗转回到程寺的手中, 上面的回复不留余地。 与先前池明猜的一样,虽然师父写的语气是“请”白小姐回京,但对他们御卫营侍卫来说, 这就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眼下,程寺也不知该怎样面对白小姐, 他不想看到她落寞的神情。 白樟离官府最近, 程寺找到白樟,直白地跟他说两件事, 一是派白桥运送药材入京, 另一是让白桃跟随。 白樟显然不明白其间的用意, 连忙道:“我妹妹才回来, 如何能再去, 这不是折腾人么?” “这是殿下的意思。”程寺在其他人面前总是言简意赅。 白樟努努唇瓣, 敢怒不敢言。 他们白家已经做出很大的退让,京中那位殿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过分的要求,更以家人相要挟,哪有半点皇家的作风。 “此事我得禀告家中父亲。”白樟开口道,“只是我们如今正在给妹妹准备婚事, 恐怕并不能赶得及。” 程寺回答:“以殿下为先。” 言下之意, 就算是她下个月要成婚, 只要回京的队伍到达遂州, 她也要跟着走。 简直蛮横无理。 程寺知道他们的婚事毫无头绪,不过是个借口, 却也想为白桃避开回京这件事。 然而,若没把白小姐安然带回京城, 程寺和其他侍卫只能以死谢罪。 毕竟,他们不是普通侍卫。冠上御卫营的称谓, 就代表着生死已交付给殿下,只听从于殿下一人。 “御卫营会护送白小姐回京。”程寺道,“待镇州队伍抵达遂城,我会去接小姐出发。” * 白家宅院。 吃过晚饭,白桃便回她的院子去。没想到在她之后,前厅里外挂起灯笼,照得内外透亮。 “白桥还没回?” 白娄在厅外来回踱步,白樟已负手沉思,神情已然有些等不及。 今日正好是白桥走货回来的日子,原本是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团圆饭,哪知道白桥迟迟没回,又得知白桃又要去京城,这个吃饭的计划只得搁置。 先让白桃离开,他们做父兄的,再一起想应对的策略。 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有人高喊:“二少爷回来了。” 白桥刚一进门,便听说他爹和他哥都在前厅等他。往常回来时,没有这么着急过。 他猜到有急事,便加快脚步走到前厅,门口的两个男人满面愁容,让人心底不由一跳。 “回来了。”白娄神色严肃,“快进来,今日有要事同你说。” 白桥回来时没有吃晚饭,便上了餐桌,一面拿起碗筷,不解地问:“什么事?” 白娄负手站在一旁,开口道:“殿下要你送货进京。” “送货进京的事,我知道。”白桥神色舒展,“只是距离远了些,但一路还有其他人在,不用担心。” 白娄道:“他们想让你妹妹跟着去。” “为什么?”白桥停下筷子,满脸诧异,“让她去不是折腾她么,这一路又是骑马又是乘船,都在赶路,很累人。” 白樟沉默片刻:“是京中那一位要求带上桃桃。” 一时之间,屋中的三人都沉默了。良久,白桥说出那句藏在三个人心中的猜测。 “那位……莫不是看上了桃桃。” 当初为了让桃桃能够安然离开遂州,他们做了这件错事,将他们两个安排在一起。如今他的身份恢复,白家为了补偿他,又做了不少事,怎么他还不能放过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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