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没法回答殿下。”白桥认真地说,“此事要问过妹妹。” 真好啊。沈宴清在心中感慨,她一直都有家人坚定的保护。 “既然如此,那本殿现在便请她来,当面问清。” 沈宴清扬声喊来池明,吩咐两句,后者领命而退。 雅间之中又只剩下了两个男人,白桥不能抬头,只能望着案几上篆刻的图案出神。 仔细想想,二殿下这个病实在蹊跷。他没有听过这种病,二殿下的病碰见白桃还会有不一样的反应,更是难见。 “白少爷,用茶。”沈宴清再度示意。 白桥装模作样地捧起了茶盏,又犹豫似的放下。他还是十分谨慎,不会喝旁人递过来的茶。 不过,他身为皇子,总不会欺压百姓吧。 白桥想了想,身居高位,就算是他要把人强占,白桥也没有地方可以申冤。眼下他有商有量,还能给人留一点好感。 唉,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件事。 白桥的思绪乱转,门外的人已经将白桃带来。 侍卫驾马车相送,道路两旁纷纷避让这架非富即贵的马车,因而一路畅通无阻。 这么突然的召见,让白桃有些不知所措。 一进雅间,白桃就看见她哥哥已坐在一旁,两个人对视一眼。 “坐。”沈宴清给她指了白桥对面的案几。 白桃应了一声,乖巧地落座。 白桥心底有点惊讶,总觉得这个见面有些不真实,他们两个相互之间好像特别熟悉。 白桥当即警惕起来。 他想到,原本二殿下和白桃曾经有两个月形影不离,连婚事都订上了。 万一二殿下原本对那场婚事就不抗拒,有意将她纳为妃嫔,随便给个什么位份养着她,于殿下而言,简单、轻松,也是常事。 苦的是谁?还不是他妹妹! “今日找你来,是有事与你商议。”沈宴清在一旁开了口,“本殿的病,你也知道。” 白桃适时地点了一下头,又看向白桥。 “本殿方才同你兄长说了这件事,不用担心。”沈宴清语气温和,“本殿想请你来准备汤药,如之前一样。把你哥哥一齐召在这里,正好也趁此机会,把事情敲定。” 白桃花了一点时间弄明他的意图,这是想光明正大地雇她去送药,她来京中不就是为的这件事? 特地当着她哥哥的面定下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殿下想让我怎么做?”白桃问。 沈宴清微微眯了眼睛,眼见她神情如此,料想这场谈话不会那么顺利。 “你昨日来府中,你哥哥担心。当面敲定此事,就是为了让你哥哥不必担心,你免得你难做,除此之外,你出入府中也能更加顺畅。” 沈宴清轻轻地压了一下语调:“你说呢。” 这话里的坑多了去了,表面好像是在问询她的意见,其实全然不必如此,每次他喊她从来没有什么顾忌。 眼下这事更像是做给她二哥看的。 白桃回想起昨日白桥报官的事,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 报官这件事会对他有影响么?白桃拿捏不准。 能不能趁着眼下这个机会拒绝这件事,白桃也说不准。 其实他什么时候喊她来都可以随心所欲,就像昨日那样,白桃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 若是单独见面,白桃必然不会顺着他的意,可是现在在她哥哥面前这么严肃,若是再拒绝,好像从前受了委屈。 白桃仔细想了想,手指交叠在一起,有些紧张。 “在想什么?”沈宴清再次开口,“若是对酬金不满意,你可以开价。” 白桃犹豫片刻,先试探道:“我想要一块玉。” 沈宴清微微勾起唇角:“库房玉器众多,你若喜欢,本殿让人打开库房任你挑选。” 白桃抿紧嘴唇。 她说的不是这个玉,是她昨天遗落在他府中的那一块,他不会不记得了吧。 白桥心中警惕不已。 他们对话时,白桥便默默地观察着面前的两个人,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 “本殿想起来,昨日见到了一块不同寻常的玉,你若喜欢,可以拿去。”沈宴清再度开口,“只是没有随身带着,得你自己去府中看。” 这玉不会说的是她留在府中的那一块吧? 白桃与他的视线相接,想从他的面容上看出点什么。 坐在长椅上的青年容颜俊美,微微弯下来的眉目看起来十分温和,他很少见有这样的神情,让人不由得有些恍惚。 “此玉成色不佳,样式到很新。你若是不想要,本殿也用不上,便让人扔了。” 这明显在说白桃那一块玉。 这么明晃晃地威胁,白桃压根不想上当。原本那块玉佩也没有那么重要,如果不用待在他的身边,拿不回来也没关系。 这块玉佩,原本防的就是他。 “那块玉我就不要了。”白桃有点得意地开口,“我笨手笨脚的,恐怕干不好准备汤药的活儿。” 话一落地,面前的两个人神色都轻轻地扬了一下眉。 白桥心想,她这个妹妹还挺敢说,不过正好,此事说清,以后就能放下心来。他要早点带妹妹回家,远离京城。 沈宴清轻轻咬了一下后牙槽,心底不禁要为白桃这番话鼓掌。 很大胆的拒绝。 连那块玉也能不要。 不过这恰巧说明,这块玉并不是那么重要。沈宴清问过程寺,后者说白家确实有给她寻婚事的打算,但是来不及定下人选。 玉佩是假的,防他是真的。 沈宴清弯起唇角,神色依旧:“既然如此,本殿只好另寻他法。” “此事十分机密,倘若有除二位之外的第三人得知这个消息,请不要怪本殿下手。”沈宴清平静地道,“现在,请二位离开吧。” 白桥当即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殿下,草民带着妹妹会尽快离开京城。” 他说话时,白桃疑惑地看向沈宴清,这么轻易就让她走了。 青年目光轻轻地垂下来看着她,看上去在打算着什么。 如果她真的这么好说话,不会在回信之中那样强硬,就连程寺也毫无办法。 白桥拽了一下白桃,没有拽动,转头就看见白桃的视线还黏在那个人身上。 白桃问沈宴清:“我们出京的文牒,会交到你这里吗?” 青年唇角微微扬起,对她的提问感到满意:“或许。” 白桃明白了。 今天可以放他们走,到时候他们出京不便,又会绕回他这里。 整件入京的事就是他在安排,他们又怎么能够逃得出去。 “其实如果你实在找不到能帮忙的人,还可以再找我。”白桃能屈能伸,“我暂时住在京城,偶尔能帮一下忙。” 一旁的白桥听见她的话恨铁不成钢,这个妹妹要不要这么善良。 沈宴清勾起唇角,神色温和地道:“好。” 白桥硬压着白桃屈身一礼,而后赶忙带着她离开,仿佛只要离开那个人的视线,两个人就能安全。 青年的身影站在栏杆边,看着眼前的街口。 屋檐下,高个子的白桥拉着身后的少女匆匆走过,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唯恐避之不及。 沈宴清心想,他已经尽力在白家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却还是难以消除白家对他的警惕。 也难免。他们原先是山匪,沈宴清帮助他们消去这一层身份,让他们重新回归百姓的生活,但之前的那种被压制的恐惧,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除。 沈宴清摇摇头。 好在,她很聪明,也识时务。 他费尽心思让她入京,自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离开。 * 自打出了茶馆以后,白桥的脸色便阴沉下来,一路上愈发沉默。 白桃走在他身后,不时地观察着他周身的气息。 “二哥?”白桃试探性地喊他。 白桥冷不丁地发问:“昨日你被接走以后,去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白桃蹙起眉来,“就是去送药。” “你不要瞒着哥哥。”白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有没有欺负你?” 这个答案对白桃来说很确定:“没有。” 白桥停下脚步,不自觉地抚摸起下巴:“我们和那个人之间的差距太大,同他接触,只有吃亏的份。” 他严肃地看向白桃:“方才他的意思,是不是如果你不同意,就不让我们出京?” “也、也没那么严重。”白桃有些心虚地回答。 “就有这么严重。”白桥摇了摇头,“我出门在外,早就见过富贵人家是如何逼迫家境贫寒的女子委身做外室,权势欺压,银钱打发,傻妹妹,你被盯上了。” 白桃干笑道:“……哪有那么严重。” “他说只是送药,岂有这么简单?”白桥咬着牙道,“若是趁机想对你做点什么,你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他的事,我知道……我见过,不像假的。”白桃辩驳道。 白桥无奈道:“你总是这么爱相信别人。” “你不知道,有些人权贵为了得到一个女子,不惜毁掉那女子的家庭,逼得人家无处可去,只能去做妾室。”白桥面色沉重,“这些人,心中狠毒得很。” “妾室。”白桃将这两个字嚼了嚼。 “做妾是一辈子都只是依附于人,不仅要看主家脸色,还要主母的脸色。”白桥吓唬她,“若是主母不喜欢你,可以把你关起来不给你吃饭,稍不顺心就拿鞭子抽你,让你晚上疼得睡不着觉。” “那绝对不行!”白桃抗拒道。 “所以。”白桥一面说,一面飞快地想办法,“我们必须离开京城。” “只要能出京——” 官道畅通,但一路都需要进出城门的文牒。如果他们没有这份文牒,便只能从山路和小道回家。 巧的是,白桥走商这么些年,走的都不是官道,而是靠着自家走通的小路。 常用的一部分交给了遂州官府,另一部分,在他的脑子里。 只要能出京城,白桥就能带着白桃回家。 回家这个事还要再商议,万一那个人穷追不舍,他们还需要再躲一躲。 不用躲很久,多个一年两年,或者故意做个障眼法瞒过去,只要对方松懈,他们就可以换个身份再生活。 白桥兀自思索,不再理会身边的少女。 两人自以为离开茶馆便能安全,殊不知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悄然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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