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会做好人!”裴庆冷笑一声:“玉郎知道归知道,但亲眼所见终究是另一回事!而这些事是一定要有的!若是任由他‘君子远庖厨’,那何年何月他才能明白自己要如何做?” ‘君子远庖厨’是孟子的话,不管在未来这话被引申出了什么含义,至少最开始孟子不是想说男人不该下厨房——庖厨肯定要杀生,作为一个有同理心、心怀仁慈的君子,是没法做到这一点的! 可是‘君子’又要吃肉,这样难道不是伪善吗? 孟子认为不是,这就像是现代人喜欢吃肉,同时也强调宰杀用作肉食的动物必须要少痛苦。从‘实惠’的角度来说,这只会增加成本,而增加的成本会被转移到消费者头上,按照趋利避害的心态,大家应该反对才是! 但没有,文明社会的大多数人都是赞同的! 这其实是在维护‘人’的道德, 保护‘人’的心灵。表面上看,类似的事情对人没有影响,只不过是‘作秀’一样的假惺惺,其实不是的——人类其实并不是一种内心多么坚强的生物,道德是对内心的保护。 一个一再突破道德的人,往往最后只会走向自我毁灭! 比如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并非意外),那么无论这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个杀人者都很难回到真正‘正常的生活’了!内心的煎熬只是一方面,关键是整个的脱轨! 如果对施加在别的动物身上的痛苦没有一点儿动容,很难说这个人的感情是否还正常。 很多人觉得,强调动物‘安乐死’是一种花钱买道德优越感的行为...这话很大程度上是对的!但花钱买道德优越感不是没事找事做,也不是虚伪!而是人类为了维持美好社会所需要的! 孟子的‘君子远庖厨’也不是为了保护动物,他个人更不是动物保护主义的先驱...他提出这点也只是为了保护‘君子’的心灵! 裴庆现在却是不愿意许盈君子远庖厨了!他非要许盈去看、去仔细看这个这个世界到底糟糕到了什么地步!他得明白,他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然后就能不去细思的举动是多么的幼稚! 这是他要面对的世界...这也是他的‘责任’! 裴庆要将这个责任强加给许盈,在这件事上,他知道自己是卑鄙又自私的!但他绝对不会后悔。因为他相信许盈是有能力结束这一切的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只要能做到这个,裴庆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 执念多年,这已经是他的心魔了。 羊琮看着这样的裴庆,忽然发现这个当年和他一起长大的少年,曾经青春正好、生机勃勃的样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是一个执拗、偏执,甚至会让人觉得古怪的灵魂,他明明年纪不算大,但两鬓已经能见到一些白霜...何至于此啊! 世事与内心的双重煎熬,将他磨损成了这幅样子! 如此,羊琮还能说出什么呢? 不一会儿,许盈被请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罗真和蔡弘毅。 许盈咳嗽了两声,向羊琮和裴庆行礼,然后才道:“老师寻我有何事?” “无事便不能让玉郎你来了?”裴庆笑 了笑,让许盈和罗真、蔡弘毅都坐下:“只是见你这些日子连马车都不出,想让你出来吹吹风...一般医者见人风寒,只会让人避风,却不知道真的闷的厉害了,还要加重病情!” 许盈这两天受了点风寒,并不严重,就是时不时咳嗽。 对于裴庆的说法,许盈是相信的,病人住的环境也要注意通风来着...但裴庆的话许盈并不相信。 马车里的环境并不封闭,反而是外面营地周围有三三两两的流民,总是烧着几堆火用于取暖或者煮水。他们寻不到正经的柴火,只能用细细的枯枝,甚至枯草之类焚烧,这种情况下外面的空气状况真不怎么好,还不如不出来。 然而看破不说破,许盈并没有点破这一点,更没有问裴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人已经在外面了,再躲也躲不开了,许盈只能看着营地外围的那些流民——许盈他们人多,营地也大,远远的看不清楚这些流民在做什么,但是他们的生活状态是感受的到的。 这些流民很多,羊琮身边的亲兵和许家的部曲也都很警惕。虽然这些流民看起来是一盘散沙,而且大多数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最多就是能冲击一下那种有两三辆马车的、同样也是南渡之人的富人。 但总归不能不防。 南渡之人成分其实很复杂,其中也不乏富贵之人。眼下北方情况乱成了那样,许多乡梓已经毁于战火,或者即将毁于战火的有钱人,也敏锐地意识到了留下来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高门大户都不一定能存活,更别提其他人了! 这种家里有些家底的,其实一路一来并没有真的冻到饿到,但显然受惊不轻,此时只愿意跟着许盈他们这一行大部队走...他们看出许盈他们一行也是建邺的方向,此时跟着走也是求一个庇护。 倒不是说指望遇到什么事了,那些亲兵、部曲会保他们。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多了,聚在一起能够互相支援,不至于让一些被逼上绝路的人一拥而上。许盈这一行在这里,更像是一个闪亮的‘旗帜’。 即使是这些富人,他们的状态也是浑浑噩噩的,仿佛看不到一点儿希望。 许盈觉得裴庆可能是想让自己看看外面的情况,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他扫了营地外一圈,然后重新低下了头,心里倒没有变得更沉重...其实这些日子他就算是躲在马车上,该看到的、该听到的也都看到了、听到了。 气氛有些沉重,罗真左看看右看看,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装起了不存在。 倒是蔡弘毅想要说什么,但还没开口,他们营地附近就爆发出了一阵混乱声响。所有人,包括闭上眼睛的罗真,一下都看了过去。
第140章 自汉末以后,天下大乱,商业就呈现出萎靡之态...或者说,战乱之下,百业凋敝!商业只不过受影响更严重而已!然而不管战乱环境对商业的影响有多大,商业活动依旧在这个时代顽强地生存着。 直至汉末大乱,七国争雄之时,不同于两汉时期,在各个政权的政治中心,新的商业中心逐渐成长起来。只可惜此时的商业中心受政治、战争局势影响太大,在之后的岁月里,因为政权归夏,很多都渐渐衰落了。 但在统一政权的领导下,新的商业中心重新成长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加繁荣——这段时期的繁荣也可以看作是报复性繁荣。在之前的战争岁月里,老百姓朝不保夕,等到重新稳定下来,社会必定会在安定的环境中爆发一轮生产力。 然而这样的繁荣也只是镜花水月,当羊氏建立大周,甚至还没有一代人,汉赵就成为了大周的心腹大患!然后就是国力日蹙、连年战乱,再加上统治集团腐朽的速度简直令人猝不及防,商业活动很快重新陷入低谷。 到了此时,商业活动的萎缩是各方面的!商业市镇还存在不少,但规模都大大缩小。本地的商业活动还好一些,毕竟古代的小农经济,说是自给自足,但真要做到自给自足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还得从本地豪强那里换到自身所缺乏的物资。 而这也是本地豪强们获取财货的一个重要渠道,毕竟自己生产的物资不可能完全由自身消耗。至于贩卖出去,某些商品,比如说粮食,属于单价低、分量重的商品,如果不是某地粮价涨到天上去,根本就没有赚头,这就是所谓的‘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的原因。 其实地主庄园里的大多数商品,运输成本增加以后,和当地市场的同类商品竞争,都会缺乏竞争力!而少部分有多少就能卖多少的商品,比如说粮食,利润又不够(而且当此之世大家都是储粮,而不愿意卖粮)。 所以,大家都喜欢在自家家门口做生意!像东塘庄园那样将货物卖到各地去的反而比较少见! 之所以东塘庄园能够如此,那是因为‘人无我有’,东塘庄园的货物就是贵一些,也有着很强的竞争力。 相比起本地的商业活动,受打击最大的其实是跨地区的商业活动! 过去会有行商往来于各地,贩卖各处没有的外地商品。他们从北地买马,从蜀地购入锦缎,又在南方获取珍珠、玳瑁,西南交换翡翠、玉石,凉州沟通胡商,采购西域奇货...商道繁荣,经常往来队列长长的商队。 现在就很难有这样的盛景了!烽火连天、官道废弛、盗匪出没,这让本来就很危险的行商,变得几乎九死无生!这时只有少数商人,穿梭于各地贩卖商品——这个活儿是很危险,但这世道就是这样,大家日子都难过!做普通老百姓难道就不危险了? 生计所迫,在活不下去与可能会死之间,总得做一个选择。 李益就是一个这样的商人!李益,字伯修,甘肃天水人,曾祖父是西域胡商,往来于西域商道,和许多胡商一样渐渐在凉州地区半定居了下来。他的祖父一代,就完全定居在了天水,并且娶了汉人妻子,说汉话,用汉名。 到了李益父亲这一辈,除了外表上的些许不同,和汉人差别已经不大了。 至于李益,行走在外,几乎没人把他当成是胡人...此时中华大地上羌羯等胡人纵横,与汉人混居之后就是各种混血儿了。这个时候比李益长得像胡人的汉人多了去了,大家听他说汉话,行汉礼,自然不会把他当胡人。 李益父亲那一辈其实非常有钱,在天水也是胡人‘八商’之一。但在这样的战乱之中,钱财很多时候也是镜花水月。自从大哥执掌了家里生意,又在一次带领商队深入西域了无音讯之后,家里就逐渐败落了下来。 后来兄弟分家,李益得了一些钱财是没错,但在已经很不平静的华夏大地上,他却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继续做行商,一边寻思后路。 就是这样的生活中,他遇到了自己的妻子,一个散失在战乱中的汉人贵女——这样的事在这个年头并不少见,即使是高门大户,在战乱中也难以保存!若不是这样,又哪里来的多年以后,对面不相识,不小心纳了外甥女为妾的事! 夫妻感情很深,那也是李益在战乱之中最珍贵、最美好的回忆,仿佛是少时随父亲横穿戈壁商道,看到一眼清泉时一样——她就是他在沙漠中的绿洲,因为有这样一个女子,希望能和她在这个世界上共同生活的久一点、更久一点,李益在各地行商时就更加小心了。 宁肯少一些利润,也尽量减少风险。 只是在外行商的他没有死在路上的艰险中,留在家中的她却因为生产不顺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了一个小女儿。 至此之后,李益不过是为了他们的女儿而活...等到女儿年长一些了,他决定带着女儿去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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