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女不太懂吴轲谢她什么。 吴轲抿了抿嘴唇,好一会儿才道:“...我听说,昨日是你下水救我。” 昨天吴轲晨跑时脚软,掉河里了,确实是吴女将他捞起来的。幸亏捞的及时,并没有什么大事。本来吴轲昨日休息过了,今日该继续修养的,不过他自己主动来读书,倒也没人拦着。 按照他舅舅郭虎的想法,不过就是小孩子呛了水,这水泽密布之地,天气炎热时都爱泅水,谁家孩子不经过这事儿?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 而按照许盈的想法,溺水这种事,只要没有心理阴影,救过来之后对于身体的损伤往往不会太大,隔天就该干什么干什么的很多——这一点和许多其他的危险就不同了。 所以,吴轲重归了书童生活,而且自然而然继续给吴女来补课。 吴女‘哦’了一声,似乎是对吴轲的感谢不怎么在意。低头想想,又道:“你谢郎君去罢,郎君令会泅水之人救你,我便去了。” 说的更明白一些,吴女对于救吴轲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完全是许盈想要做这件事,问谁会泅水,她这才尽婢女义务站出来——这倒是解了吴轲的疑惑。 虽然他和吴女因为樗碏认识,又因为后面的补习交集多了些,但两人的关系并不很近。吴轲本来就是外热内冷的人,吴女更绝,外冷内也冷!面对这样的吴女,吴轲又不愿意伪装,两人补习时的气氛简直可以结冰! 两人对于这种气氛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个只是想通过对方搞学习,另一个只是想尽快完成赌约彩头。学习效率是有了,至于学习效率之外,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 吴轲想象不到吴女会主动跳下水救他。 虽然那种情况下很少有人会一动不动、见死不救,但真的要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地跳水救人,那恐怕也是少见的...哪怕是现代社会,对于拯救溺水者有了一套更成熟的办法,医疗技术也先进的多,非专业救生员下水 救人依旧有不小的风险,而这风险也确实让大多数人犹豫。 在这个时代就更别提了! 或许有人会想也不想就下水救人,但吴轲不觉得吴女是那样的人。 现在倒是不用冥思苦想而不得了,如果是许盈的命令,自然一切理所当然。 吴女待许盈不太一样,吴轲冷眼旁观是看的出来的...吴女简直可以说是冷心冷情!一块真正捂不热的石头,对于她吴轲一开始就看透了本质!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而且,或许是因为人总是不喜欢和自己相似的人,他们两个的相性可以说是极差! 只不过因为两个人内里都冷的很,反倒不可能有什么火爆场面,所以其他人看不太出来。 要说有什么例外,大概就是许盈了——吴轲觉得吴女有的时候就像是一头恶犬,会咬人的狗不叫,所以才那样安静。而这头恶犬已经有了主人,只有在主人面前才会展现出由内而外绝对的服从。 有的时候吴轲也觉得许盈颇为可怕,毕竟是驯服了恶犬的人,虽然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自从被夫子安排到许盈身边上课,吴轲就越来越多地观察许盈...其实他以前也观察,只不过没有之后的频繁。 就在许盈所在的地方,无论是文渊馆,还是他自己的院子,又或者仅仅是散步的花园。不管在场有哪些人,他都可以轻而易举成为在场的‘中心’。 这或许是因为许盈郎君的身份?一开始吴轲也是这样想的。他这样的身份,天然就会让身边的人围着他转——但后来想想,课堂上的中心怎么会是一个弟子呢?不管怎么说,也应该是上课的夫子才对啊! 但许盈就是毫不讲理地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在意他。 意识到这一点,还是上巳节时——外面的人不知道许盈的身份,只知道他是贵人。但话说回来,当时水边踏青的人中富贵者并不少,不相干的人没必要对一个小郎君另眼相待。 但当时的场面就是那样有趣,踏青的本地豪强人家,以为裴夫子才是主事之人,来请他和许盈这位小郎君赴宴。铺设好的坐席之中,至少从外表看不出高低贵贱,大家都是绫罗绸缎、金银珠玉,就是这样,依旧没法不去在意许 盈。 因为许盈的年纪关系,没有介绍真正身份的他被安排在末座,这本该是个被人遗忘的位置——但富者、贵者,侍奉筵席的仆从,都下意识地注意到他,中间许盈咳嗽了一声,立刻就有主家询问是不是酒菜不合胃口。 如果换另一个人敬陪末座,这样的事能被注意到吗? 最后分菜时,最贵重的牛心也被主家以爱护幼小的名义给了许盈。 无论何时,可以作为耕种工具的牛都是无比珍贵的,这一点在此时更加被强调...因为这个时代缺乏马匹,过去的马车很多都被替换成了牛车。用处更多之后,牛自然也就‘升值’了。 再加上,这个时候连年天灾人祸,物质上比之太平年景多有不如。所谓地主家都没有余粮了,一般的地主也吃不上牛肉!能吃上牛肉的也就是大土豪家了,而一头牛只有一颗心,这自然被认作是极其珍贵的食材,往往都是给筵席上最尊贵的客人的。 因为许盈年纪最小的关系给他,这从道理上讲得通,但也就是讲得通罢了!真要是想做一件事,还会怕没有理由? 出于尊敬老人的原因给年纪最大的,再不然给德高望重的,给身份最高的(当时除了裴庆,其他同席之人并不知道许盈是汝南许氏的嫡支郎君),给学识最好的...——哪里差那一个理由呢? 但事情就是那么有趣,主人将牛心端给了素昧平生的许盈,而所有人似乎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吴轲觉得许盈很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而这样一想,‘恶犬’被他驯服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虽然吴轲还是很好奇,吴女怎么会敬服许盈。要知道,驯服这种恶犬,得要打服他们,让他们知道疼痛、饥饿,就和草原上的匈奴人熬鹰一样。 而按照吴轲对许盈的了解,许盈绝对不是能打能骂的人,事实上吴轲觉得许盈很多时候是过于‘软弱’的。 然而问题就在这里了——他凭什么这样认为?他和许盈真的熟悉到了那份上?很多人其实都是当人一套,背人一套,甚至有数副面孔的!越是身份尊贵的人,好像越是如此。 还是说,他在不知不觉中也受到了许盈的影响,就和其他人一样? “你与郎君倒 是很像。”吴轲仿佛是不经意一般道:“之前多谢郎君,郎君也再三推辞,说是你救了我。” 吴女第一次面对吴轲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似乎是有点儿意外,又似乎有点儿疑惑。她并不是因为许盈对吴轲的应答才如此,她是因为吴轲现在的反应。她虽然没有说话,但通过神情变化已经完全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说这个,这完全是不用思考的问题啊!’ 事实就是,吴女其实根本不在意吴轲死活,就算人是她从水里捞起来的,她也不觉得是自己救的。这就像是大夫给病人治病,中间用到了一些工具,但谁又会感谢工具呢?在这个过程中,吴女就是拿自己当工具的。 而她也不觉得吴轲会弄错这一点...两人确实没什么交流,但就像吴轲意识到了两人相像一样,吴女其实也意识到了。既然她是这个想法,那吴轲也该如此——这是吴女的认知。 而既然完全清楚,那为什么还要说这些废话,做这些多余的事? 吴轲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想要确认一些什么而已。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即使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有的时候当事人也会想要从侧面旁敲侧击加以确认,因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还好、还好...还好阿轲你没事!” 他被拖上岸之后其实是无知觉的,被人救醒之后也是感知迟钝、双耳闭塞、气息不匀,他只是隐隐约约听到耳边有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事后他知道那个人是许盈,因为当时只有许盈离他最近,也最有可能说这句话。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是舅舅,因为他转危为安而如释重负、欣喜异常,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许盈,他为什么可以如此直接又理所当然地对不相干之人如此? “阿轲问我为何如此?”他谢谢许盈的时候顺便问起了这个,许盈却表现的比他更加茫然:“这有什么缘故呢?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救,如此不该是常理么?为性命被挽救而欣喜,这不需要理由啊...” 这是许盈正常、朴素的情感,就他的人生经历来说,危难之中有人获救,哪怕是不相干的人,也会觉得欣喜又安慰吧。 当时,吴轲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好像有点儿明白许盈的可怕了。
第47章 夏季白日长,读书的日子就做了一些调整。每每在午后有一个时辰左右的休息时间,而许盈这个时候就会小睡一下,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睡的更长一些反而会睡懵掉,脑子都转不动了,所以这个时长恰好。 当然,这个午间休息也不是平白来的,在裴庆规定的夏季作息里,早起时间有所提前,放课时间也有所延后。总之羊毛出在羊身上,不会耽误读书的进度。 许盈在午睡醒来之后擦擦脸,恢复了点儿精神就回了文渊馆。和他不一样,其他书童干脆就是在文渊馆空置的房间休息的,他回来的时候其他书童还在休息中,只有吴轲已经端坐在书案前。 许盈怀疑吴轲中午根本就没有休息! 不过这是人家的作息,看吴轲白日也没有瞌睡过,这种事自然就没必要多嘴了。 这个时候的教室还挺热的,就算有奴子打了井水进来擦地、擦席,也禁不住外面被太阳烤的焦热,热意就这样入侵到房子里。 文渊馆的院子里是有栽种树木的,但大多不会太靠近书房,因为那会遮挡光线——此时又没有电灯,烛火之类照明效果其实不很好,天然光对于读书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一点现代人可能很难感受到。 夏天多一点儿树荫是好的,但冬日呢?所以此时的书房前只一些矮丛,遮荫效果非常有限。 许盈想了想,想要让人给书房拉上帷幕,就像窗帘一样...但后一想又觉得不妥。那样的话室内通风变差,岂不是像蒸笼一样了?这可不是现代,关上门窗之后还可以开空调、吹冷气。 “让人送些竹簟来,挂在廊中檐下。”许盈考虑再三,决定弄个‘遮荫网’。 不多时就有人送来了竹簟,挂在了书房外檐下。此时日光毒辣正好遮荫,等到不需要遮荫的时候,这竹席帘子还可以卷上去。 裴庆来的时候就见一些奴子在廊下忙着这个,一眼便看出这是在做什么。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奴子手脚快些,不要上课时依旧没做完,吵吵嚷嚷的打扰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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