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衍直接带了儿子过来拜师,这件事之前已经有过沟通了——若不是事情十拿九稳,罗衍也不会告诉罗真,更不会带罗真过来。他们这样的人物都讲究面子,无论什么事都得事先请人说项,若是不成,因为不是当面拒绝的,也留了一丝余地。 此时已然登门,自然是事情再无意外。 罗真跽坐在父亲身后,并不太在意父亲和未来夫子说了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些心烦。 每当他无所事事的时候就想发呆,但现在这个场合又不能发呆...只能强打精神在旁 扮泥偶,不过一会儿他就心烦意乱起来。 这个时候的罗衍不再是豫章罗氏的族长,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家长。做为家长,无论多有权有势,在面对孩子老师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放低姿态。 “...一切就全托付给先生了。”罗衍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儿子。 裴庆垂着眼皮喝了一口水,将这一切收在眼底——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多爱为人师表的人,教导许盈也可以说是‘另有所图’。之所以愿意收下这个豫章罗氏的小郎君,自然不是因为他忽然发现了做老师的乐趣。 他只是恰好听说了豫章罗氏这位小郎君的‘神童’之名。 虽然神童很少见,但同一时期总会有那么一些。这位罗氏小郎君不像许盈出身于北方势族,造势也大些,可在江州地方上还是很有名气的。 之前一场宴席上他又亲眼见过了这位罗氏小郎君,确定他确实不是浪得虚名的,心中很有感慨——现在的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呢! 之后就有人从中说项,说罗家想送这位小郎君在他这儿读书。他稍微推辞了两句,也就答应了下来。 罗氏小郎君是可造之材,教导这样的孩子成材确实有成就感,这是他答应下来的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许盈有这样的同窗也是好的——当初东汉末年七国争霸,后来的蜀王如何起家的?靠的就是一帮出身不错、才能不错的师兄弟! 蜀王出身很低,机缘巧合才受到当时名士赏识,收入门墙。若没有这些师兄弟,就算能成事,恐怕也要艰难无数倍。 罗氏小郎君本人很不错,他背后的罗氏也很不错。这样的南方豪族,北方势族是看不上的,认为底蕴太浅!但是在裴庆看来,如今天下大乱,还做那些虚浮如泡沫的幻梦有什么用?什么都不如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权、钱、势、人! 罗氏是豫章的坐地户,许盈还不知道要在豫章蛰伏多久,有这样一个盟友怎么看都是一件大好事! 虽然不耐烦和罗衍这样的人应酬,但考虑到未来要拉罗氏‘入伙’,此时的裴庆也只能勉强维持住‘平易近人’的面具,对罗衍问的问题有问必答,方方面面照顾这位‘老父亲’的忧虑——说起来他 自己没有孩子,还不是一样操着老父亲的心? 这样一想,他就更有耐心了。 两个‘老父亲’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罗真在东塘庄园附读还需要‘住校’的事情。 “还须住在东塘?那岂不是太打扰了。”罗衍有些犹豫了,想到儿子的古怪,他其实是不放心儿子完全脱离自己眼前的。 裴庆摇摇头:“在下教学向来从严,弟子鸡鸣便起。若是令郎不住东塘,怕是要三更起了。” 虽说罗家和东塘庄园四舍五入就是邻居了,但这个邻居离的可有点儿远!两家占地都很广大,以至于直线距离立刻变大了。如果罗真坚持走读,那就和后世的小学生差不多了。只是后世的小学生有校车,现在只能靠着马车往来那可费时间! 而且他这样的贵族子弟出门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往往要做各种准备,这样一通下来,就得更早开始准备。一天两天还好,长此以往一个小孩子怎么受得了! 说到这个,旁边做吉祥物的罗真就不困了...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父亲,然后又收回了目光,心里笑出了猪叫! 没想到他不怎么感兴趣的‘附读’居然还有这种好处! 罗真很早就不想受父母管束了,各方面都让他觉得好麻烦!只不过因为反抗意味着更多的麻烦,所以他也只能保持现状。 现在要在东塘庄园附读,夫子要求住在这里...虽然身边依旧少不了父亲母亲的人看着,但天高皇帝远,很多事就有了操作空间——至少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午睡终于有了希望! 至于说这位日后教导他的夫子会不会让他如意,这一点罗真倒是没有担心过。根据他过去应付夫子的经验,这都是很好解决的。 此时罗衍还有一点儿犹豫,但罗真并不担心父亲会拒绝。让他来拜师是已经做好的决定,什么准备都做了,难道临门前要说‘不’?别人还说不准,但是对于父亲,罗真有着足够的了解...父亲并不擅长拒绝人。 果然,在裴庆的坚持之下,罗衍最后只能道:“那...那隔日便送来犬子行李...”
第60章 罗真半闭着眼睛坐在榻上,服侍他的婢女对此见怪不怪,只依旧给他穿衣梳头。就连洗漱之类,也不消他动手。非要他配合的,婢女就在耳边轻声提示一两句,他闭着眼睛张张嘴、抬抬头、伸伸手也就是了。 等到收拾完毕,罗真这才站起身来,走出内室。看着窗外清晨景象摇了摇头:“怎么这么早...” 在一旁收拾书箱的僮儿头疼道:“郎君,这不早啦!方才阿亭去厨下取点心,才知道人许小郎君天亮之前便起,早晨还要做完早课再出门呢!” 早晨起来没什么胃口,罗真随便塞了半块糕饼在嘴里,又喝了半碗蜜水。轻轻打了个呵欠,敷衍赞叹:“真厉害啊...” 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见贤思齐’的意思,匆匆吃完点心就出门了——这个时候去,还勉强不会迟到。 果然,他到文渊馆的时候该到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倒不忙着读书,而是沿着庄园中溪流慢跑一会儿。 罗真这是第二天来文渊馆,但已经对这个‘晨跑’深恶痛绝...在他看来这太没人性了!本来早起就困,再慢跑一刻钟,他觉得自己要虚脱了——他倒是想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劳累。但现在的夫子本身就精通岐黄之术,这话说出来漏洞太大。 而且‘身体虚弱’的许小郎君也能坚持,他却不能,始终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罗真不在乎说不说得过去,但这显然让他没了理由。 相比起罗真这个后来的,现在晨跑的众人,哪怕是许盈和吴轲这样的弱鸡也已经适应,不会跑个步要死要活。 等到晨跑完毕,一众人都用干爽的毛巾擦汗,免得招了风。 远远的,罗真就听到几个正溪边浣衣的妇人争吵了起来,听了几句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许盈的衣物在送去浣洗时,不知道是不是疏忽,衣袍里夹了一枚白玉带钩。刚刚有妇人发现了,就珍而重之地放到了一边,准备洗完衣服再交给管事。 但是这会儿和其他妇人说话的功夫,带钩就不见了,她特意放在显眼处,绝不可能不小心碰掉,只能是被人拿走了!白玉带钩找不见了,她立刻怀疑到几个刚刚有经过她身边的妇人身上。 管事收到这边不知是谁传来的口信也赶了过来,而被怀疑的妇人都说自己没有。其中一个还格外高声,替自己辩解之余还道:“谁知是不是有人贼喊捉贼,传口信叫来了管事呢?旁人觉得不可能是监守自盗,但说不定有人就是觉得其他人会这样想...” 内涵了一番开始那个发现带钩的妇人。 不得不说,这个说法还挺有道理的,不少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先前那个妇人身上,充满了怀疑之色。 “是她啊...”罗真看着那个格外高声的妇人,声音不高不低:“就是她偷的吧。” 其他人以为罗真只是瞎猜,没当回事,同时自己也各有猜测。 许盈看了一眼罗真,点了点头:“是她。” 罗真看向许盈,昨天他第一天来上课就认识了许盈,当时许盈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应该说,当时他整个人都是走神的,一起上课的人他一个都没放在心上。不过,对于许盈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就算不想知道,也会知道——许盈是东塘庄园名义上的主人,也是夫子真正的学生。相较于他,自己也就是个附读的,算是蹭了许盈的光才能拜师于现在的夫子门下(虽然他自己对于拜师这位夫子其实没什么想法)。 身边的人提到这位汝南许氏小郎君多次,他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 但知道归知道,在罗真这里却没有将许盈和‘其他人’区分开...或许从世家子弟的角度来说,这个许氏小郎君可以说是天资萃美,无论是卖相、内里都是一等一的好,就连罗真也得承认这样的许氏小郎君放在眼前也没其他人那么心烦,但也就是这样了。 对于罗真来说,许盈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直到这个时候许盈开口,罗真才真正多看了他一眼:“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还是这位‘新同学’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说真的,来了一个新同学许盈是欢迎的,虽然这个同学的气场特别的丧,看起来不像真正的小孩子——但话说回来了,许盈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真的和小孩子相处,他反而会无从下手。 许盈茫然地看了罗真一眼,他不太明白罗真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说 话间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吴轲,吴轲察觉到他的视线,原本正在漫不经心看天的,也胡乱点了点头:“说话太愚蠢了!管事自己未开口,她如何知道管事是收了口信来的?必然是她暗地里传了口信,又将此事推给那浣衣妇...正如她自己说的,‘贼喊捉贼’。” 因为太过愚蠢,吴轲都懒得解释太多。 许盈点了点头,又道:“其实这也不一定,她可以说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 旁边的书童眼冒金星:“这、这又何必呢,直接搜身不就行了吗?” 然后这个书童就迎来了三人注视,吴轲那目光简直就是在看傻瓜,让人悲愤。许盈虽然没有这个意思,但也相当微妙。罗真则只是随意一瞥,似乎觉得这无足轻重,又或者在他意料之中——但就是这样的目光,才更让那个书童窘迫。 “既然得手了,就不会藏在身上了。”最终还是许盈解释了一句。这么大的地方,随便找个隐蔽地方藏了就行,留在身上那也太危险了,这年头也不讲究没有证据就不能动手,别说只是搜身了,就算是用刑也司空见惯。 “若不是说话太蠢,露了行迹,郎君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吴轲原本对这件事是没什么兴趣的,此时却来了好奇心。 “唔...许多地方都露了破绽。”许盈上辈子也是追完了《犯罪心理》、《别对我说谎》等犯罪题材欧美剧的人,出于好奇也在闲暇之余看过几本犯罪心理学的书。后来有一阵国内还流行过法医、刑警破案题材的网剧,许盈也看过一些评分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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