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汹汹道:“有哦。” 楚辞云抬眸,思索一二后他拱手道:“还请王二娘见谅,在下隐瞒实属无奈之举。” “王二娘子心善,还请听在下细细说来。” …… 楚辞云回到屋中时,宋清野已侧躺着背对外面歇息了。 只是真睡假睡也未必知晓。 楚辞云便当作她睡了。 屋内简陋,一桌一椅一床榻便是全部。 屋内没有蜡烛,也没有可以挂衣服的衣架,让湿了半身衣裳的楚辞云颇有些难为。 他只好拿着脱下的外衣撑桌而眠。 — 暴雨下了一整夜,天色灰蒙蒙的,神鹿堤下的长河波涛汹涌,声势浩大,肆意冲撞着毁坏的河堤。 夜色中突然马声嘶鸣,一群黑衣人翻身而下,潜进黑暗中如影随形,“轰隆”一声,今日里村民们刚筑高的河堤被他们破坏,水势更凶了些。 这还不够,就见他们双双成组,一人腰间缠了粗绳顺着堤坝下岸,另一人拽住绳的另一端在岸上等待。 五六个人在下面摧毁河堤,有敲不开的,便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水倒上去,砖石腐蚀,再用尖锥一敲,齐心协力地—— 堤坝石砖大块大块地摔进河流。
第37章 宋清野面向墙, 看着自己的手掌。 她在想,若是刚才真的杀了楚辞云会怎么样。 宋清野并不是想杀他,可当手掌收紧的时候, 她也并不想放了他。 若是楚辞云真的死了怎么办。 回忆自动倒带,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他温柔面孔,宋清野心想, 他其实从未对她做过不好的事。一直都是她强迫他做那些事。 她又思考,真与他春风一度又能如何呢?她想要的真是这些吗? 她把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拿出来,直面内心——其实她只是想接近他。与他亲密无间也好, 互相对峙也罢,她只是怀念曾经少年的怀抱,想要听他说话, 想让他眼里有她。 大概就是这些了吧。 宋清野闭了闭眼, 突然翻身而起,走向那个倚桌而睡的郎君。 只见她不知将什么东西砸在桌上,惊醒了楚辞云。 郎君被吓了一跳,搭在肘弯的锦衣掉在地上,愣愣地抬眸看向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娘子。 宋清野的声音穿过夜幕而来, “我们聊聊。” 楚辞云眨着眸心想,她也会主动找人聊天吗。 不待他细想,宋清野已与他介绍手中的两个药瓶, “软筋散,蜜春香。” 她拔开瓶口,走到窗边,将药瓶里的粉末全倒在窗外。 她关窗回来, 边向他展示药瓶里空无一物边道:“这些原本是为了对付你的,现在不用了。” 楚辞云静静看着她。 宋清野同样盯着他, 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说抱歉,说自己的不甘心,说喜欢与执念。 可到了开口那一刹,万般思绪都被压下,自尊与孤僻占了上风,她什么都没说,只道:“明日雨停,我会送你回去。” “还望你不要将我们的恩怨牵扯到别人身上,你要报复、要泄愤,朝我来。” “我不会再打扰你。” “但是你在青信阁的探子若是被我抓到,我绝不手软。”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好梦。”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床榻。 宋清野不愿意细说自己的心思,她不会把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 宋清野又变回了那个冷漠、孤僻的模样。 她心软了。压制自己的执念,决定放过他。 因为楚辞云眼里没有她。 他对她的关照就好比今晚那把倾斜的伞,宋清野和王惠惠没有什么两样。 他对所有人都那样善良。 宋清野不想毁了他。 — 夜色朦胧,楚辞云神色低沉地看着她背影,良久低声道:“纪堇一,往前走,你的人生会不一样的。” 宋清野指尖颤了下。 两人各不再言语。 — 第二日天晴了点,宋清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待她起来时楚辞云正在与王家兄妹一起用早膳。 葱香饼、咸菜粥,简单却香气四溢。 王忠义今日要去县里赶集,王惠惠让他记得买一斤五花肉回来招待,他连忙道好,手里还抓着块饼,对楚辞云憨厚一笑,悄声道:“楚兄弟你放心,你的话我会帮你带到的。” 楚辞云含笑:“那就多谢王兄了。” 宋清野就着院子里的井水洗漱完,就见王家老大出了门,走时看她的眼神那叫一个奇怪。 她晃了晃脑袋,想不明白的事干脆就不想。 她跟昨日一般到堂前用膳,见楚辞云也在,看了他一眼问:“吃完就走?” 还不待他回答,王惠惠已抢先:“宋姐姐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不若在我家多待几天吧。我们这小乡下,又靠近山,地势偏僻,甚少有人找到这的。” 宋清野警惕地看向小娘子:“什么意思?” 经过昨夜楚辞云的解释,王惠惠对宋清野没有了害怕,反而对眼前娘子充满同情。 她上前拽住宋清野手臂,目露心疼地道:“楚兄都与我……” 楚辞云不急不慢打断:“我们过几日再走吧。” 王惠惠同时想起楚辞云的交代,立马收了声,只道:“是呀是呀,过几日再走吧。” 宋清野便猜到定是楚辞云与他们兄妹瞎诌了什么,他们对她的态度才会转变得这么大。 她端起碗喝粥,默声应允。 用完早膳后楚辞云说想和她出去走走。宋清野很意外。 他是这般说的—— “其实离开长安过一段没有公务的日子我也日夜期待,可以的话,我们暂时放下恩怨,一起出去走走?” — 神鹿乡在孟村东边的地。 楚辞云带着宋清野去一户人家借了把伞,两人各自打伞,就不会担心淋湿。 宋清野不理解:“为什么不直接买了?等一下还得还回去。” 他笑答:“这几天都在下雨,把人家的伞买了他们不就没伞用了吗?况且借伞才有难度,才好玩嘛。” 宋清野:“有什么好玩的。” 楚辞云弯眸:“取得陌生人的信任让他愿意借伞给我不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 她无情揭穿:“明明是那家的小娘子被你的脸迷住,想再见你一面才同意把伞借给你的。” 楚辞云皱眉:“是这样吗?” 他一会儿又笑开:“那好在我不是坏人。” 乡下百姓住的多是茅草屋,像王家那样用砖头盖的屋子是很少的。 他们经过一个又一个草屋,见到有孩子在玩水,有妇人在屋里坐着绣帕子。 经过田地,见稻田菜地都被大雨淹了,好多农户在挖泥筑成水道排水,听他们抱怨这雨如何毁了收成,夏税该如何凑齐缴上。 农户穿的衣服都是缝补过数次的粗布麻衣,脚上趿着破草鞋,面容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统一的红黑色。 楚辞云和宋清野安安静静地路过他们,若是有人注意到,楚辞云便会点头一笑。 他们走进山里,山半腰独独有一间简陋的草屋,屋里有个少年在背书。 少年嗓音很大,语调周正:“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故君子…” 少年似乎忘记了这句话如何说的。 楚辞云听他背了许久,接道:“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探出窗外喊道:“是谁!” 少年的视线穿过雨迹,落在外面的一对男女身上。 楚辞云走向前,作揖行礼说明情况,一番交谈下来得知少年父母双亡,与七十岁的爷爷相依为命。他爷爷是有学问的,平日里会教他念书写字,可惜家里没钱上学,少年只能想尽办法借书来看。少年可不正在誊抄、背书呢。 楚辞云便不多打扰,带着宋清野翻过山,往神鹿堤的方向走去。 — 山路泥泞,青竹挺立雨中。 宋清野看着楚辞云清隽的背影,衣摆已经溅了些许污泥,但不减他肃肃风姿。 楚辞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一个看似任人拿捏却能暗中扭转局势,看似温柔却能将人一招致命的人。 又或是一个看似无所图却无时无刻不在图谋的人。 就像现在一样,楚辞云好像漫无目的地带她转悠,最终却带她走上前往神鹿堤的路。 宋清野总是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一时没有注意脚下,被石块一绊,心一紧,眼看就要扑倒地上,手臂却突然多了一道力,将她稳稳托起。 宋清野抬眸,看见楚辞云扔下伞,一手抓着山道边沿生长的刺柏树,一手扶住她。 他眼中的惊惧未消。 他们此刻在上山的崎岖小道上,身侧没有保护的栏杆,稍有不慎就可能跌下山崖。 楚辞云尽力压制自己的颤抖,温声道:“我扶着你。” 刺柏将他掌心划出了血,他只是垂袖掩盖,楚辞云看向那柄摔折了的破伞,玩笑中带着颤音:“这下真做一回坏人了。” 如串的雨珠顺着他发丝滑下,纤长的睫毛挂着水珠,他的容颜如月光华。 宋清野借楚辞云的力起身,将伞递到他头上。 淡道:“不要了,还钱便是。” 抓着她手臂的力道依旧很劲实,宋清野奇怪地看向他。 楚辞云琉璃般的乌瞳中,有莹光闪过,哪怕是玩笑都未缓过他心底的颤栗,楚辞云定定地望进她眼里,一字一句道:“宋清野,下次摔倒,要说出来。” 若不是他恰好回头,若不是他恰好想找她说话,她是不是就一声不吭地摔倒了?楚辞云不敢想象她就这样滑下山路会发生什么,他是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 宋清野晃了晃手臂,“我不需要你担心。” 楚辞云喉结滚了滚,眸色倏地变沉,他转身过去,没说什么。 只是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遮住自己就行,不用挡我。” 宋清野却离他更近一步,“你是为了救我才弄坏的伞,我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楚辞云垂眸。 “你刚才有话与我说?”宋清野想了会儿问。 楚辞云默了一会儿,才道:“嗯。” 山路漫漫,宋清野被他牵着往前行,伞面刚刚好将两人身形各遮一半,不偏不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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