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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音温柔： “我们一路走来遇到许多人。妇人、农户、与祖父相依为命的少年，他们普通平凡，或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或为了求学苦恼。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生活，与命运抵抗，碍过一次又一次磨难，然后活下来，去得到想要的。” “诚然有些人生来就衣食无忧，高高在上，但世上大多数人都要为温饱犯难。” “这确实是不公平的。” “但宋清野，”楚辞云转身面向她，“众生各有众生相，各有各的活法。也许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去思考自己为了什么而活，他们从生到死，挨过去就行了。也许有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一生都在寻找。但你不一样，你很强，你有能力胜任很多事情，只是你还未找到想做的，才会觉得迷茫。” “所以宋清野，你要一直走下去，去发现你喜欢做的事、去抵达适合你的战场。” “你只要一直走下去，不要被往事牵绊，前方终会柳暗花明，你会得偿所愿的。”
第38章 一瞬间万般思绪经过, 他为何要出门，又为何要绕路遇见各种人家，在他说出这番话时一切怀疑都不重要了。 因为宋清野意识到楚辞云只是在认真地帮她寻找答案。 她掌心蓦地收紧, 眼神略带侵略性地看向他，手腕突然用力后撤，楚辞云温和的眸子闪过诧异, 他被突如其来的拉力身子前倾，下一刻就被宋清野勾住脖子。 她踮脚凑唇而上，如洪水猛兽般露出危险爪牙, 一来就向他发起猛烈攻势。 宋清野润湿他的唇，灵巧的舌滑溜溜地钻了进去，毫无章法地在他唇腔留下独属于她的气息。 楚辞云怔愣地睁大莹莹发亮的眸子直直看着她, 没有反抗。 宋清野被他盯得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动作逐渐轻柔。 伞面全部向他倾斜，快要倒下。 突然宋清野握着伞柄的手被温热包裹，淋到她身上的雨瞬间被阻隔，上方被油纸伞的昏黄色调笼罩。宋清野心尖一跳，与他贴得更近。 楚辞云没有主动也没有推拒, 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有眼里映着她的脸，眸色温柔。 直到宋清野愿意放过他, 将他推开，楚辞云才顺势后退。 她瞪着他，像一只面对敌人的狼兽，恶狠狠地：“收起你的好心, 我会恩将仇报的！” 宋清野说罢抢回伞，绕过楚辞云, 大步向前走去。 — 神鹿乡有些不太平。 接连几日大雨不断，河水涨势凶猛，又因靠近神鹿乡的河道狭窄弯曲，且村民多居于河道两岸的下坡地面，水势便更需注意。 天可怜见，这日一早起来就有村民发现河水猛涨，冲毁了村民刚筑高的堤坝，水面时涨时退，有时涌出河道。 乡里有号召令的乡绅人物见到这种情况，连忙要求各家各户收拾好财物退避山林，以防水患。 村民有听的有不听的，也有搞不懂情况的。 神鹿乡一时哄闹一团，人心惶惶。 大雨仍下个不停，就在百姓们踯躅争执犹豫不定的时候，突然一声惊雷，引得地面震动，但见下游的泥土被冲垮，泥石俱下，不待人们反应过来河道已被堵住，边浪翻卷的洪水滚滚袭来。 — 宋清野二人下了山道，就见远处一群乌泱泱的百姓逃也似的向山中来。 她察觉到脚下传来的一阵不同寻常的异动。 楚辞云和宋清野都不明所以地朝远处望去，隐约可见被洪水淹没的村庄。 他们二人俱是一惊，不由停下脚步观察。 神鹿乡的百姓面临危机，纷纷抱着家当带着家里老小逃离。 他们边跑边回头看，心痛不舍地看着被淹没的庄稼和自己已被冲毁的屋舍。 逃命的百姓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差点将路边站着的宋楚二人撞倒。楚辞云急忙攥住她手肘往后退。 有好心人见他们要继续前行的样子，劝道：“年轻人别回了，快走吧！快往山里去，往高处走！” 楚辞云这才问：“老伯，这里发生了什么？” 老者驼背，手里还牵着孙儿，听到楚辞云问话停下脚步，“唉，洪水毁了堤坝，那泥土又垮下来把水道阻了，河水不就出来了，一下把我们村子都淹咯。不说了年轻人，我要带着孙儿逃咯。” 小娃衣服脏兮兮的，跟在泥里滚过一样，仰起脑袋小声问了句，“阿耶，我阿父嘞？” 老人扶了下蓑笠，叹气，牵着自己的孙儿边走边说：“你阿父早上就被叫去搬石头，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哦。” 孙儿又问话，爷孙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走远了。 宋清野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生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她惯常处于旁观者的位置冷漠地观看身边人的苦难，从未与人共情过。而此刻却意外地对他们产生怜惜，有了情感共鸣。 有一丝奇妙、紧张的悸动从宋清野心底涌出，她觉得自己与生命的距离在拉近。这是从未有过的体会。 哪怕现下在逃难，她也觉得与人相近的感觉很亲切。 她迅速地瞧了眼身侧，正眉头紧锁看着远处的，温柔郎君。 — 脚下开始出现不同寻常的异动。 宋清野起初还未在意，但当这种异动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且剧烈时，她不由得扯住楚辞云衣袖，低声道：“此处有异。” 楚辞云亦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向后看去。 倾斜的岩石山背上绿植覆盖，却陆陆续续有泥石从上滚下，经过他们脚下。 楚辞云心紧了紧，周边亦有百姓感到异常，纷纷慢下脚步，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山动了！” 随着他语音消落，一块巨石与山崖分离，压着山面以恐怖的冲力滚下，山道因为剧动而沙石翻飞，其所到之处都砸出一条缝，最后重重坠落山间。感觉山体都随之一晃。 众人纷纷后退，再向上看时，岩石卷着铺天盖地的黄泥席卷而下，像是比山还高的海啸来将人吞没。 林鸟、山兽俱惊，纷纷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山体。 这场山动来得始料未及。 百姓害怕恐慌的声音像棉花一样充斥耳廓，楚辞云一时听不到其他声音。他以最快的速度平静内心，伸展双臂向百姓指示方向，“快跑！往两边跑！不要停在这里！” 山石滚落。 震耳欲聋。 楚辞云的提醒并没有任何丝毫作用，百姓疯了般往山上逃窜。 没有人敢往山下水患的地方去。 他们在逃命时丢弃了人的本性，推耸、踩踏、不管脚下的孩童或年老的长者，只想跑得再快一点好活命。 而宋清野已拽住楚辞云往相反的方向离开，她边走边骂：“愣着做什么！跑啊！” 雨地滑湿，宋清野不敢松懈，步步踩得极稳，因为百姓都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他们所走的道路甚宽。 突然她眼尖地斜瞥到前方的山上有一块巨石滚落，宋清野立刻收住脚步，却猛然发现巨石滚落的方向下正有一个女子摔倒在地。 那小娘子正痛苦地捂着脚，慌得失了心神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岩石砸下。 宋清野眯了眯眸，下一刻挺身而出，快若流星般冲到小娘子身前，抱住她翻滚一旁。 刹那间岩石擦肩而过，地面震动，就在她以为要安全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平地开始出现松动。 宋清野不可置信地回眸，发现刚才被岩石砸过的平地已出现一圈裂缝。 她看了眼楚辞云。 恰好那人也在望她。桃花眸中惊异不掩。 凭着野兽般对危险的敏感，宋清野立刻爬起身将小娘子推开，果不其然，她所在的地面下一刻就与山道分离，而她因为反冲力一时向后倾倒。 跌落。 “宋清野！”楚辞云心神俱颤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几乎是下意识地，楚辞云毫无犹豫地扑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而两人已经脱离平地，全靠着楚辞云的另一只手臂攀在崖边。 宋清野诧异地抬眸向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辞云下颌紧绷，他右手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抓着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 “宋清野，抱住我，上来。” 宋清野眼神闪烁，却不答话。只消片刻，瞬息间，楚辞云攀着的地方裂开，宋清野瞳孔猛缩，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腰间忽然一紧。 地面塌陷。 两人一同滚落山崖，宋清野却被人紧紧拥住，头被摁在温暖的怀抱里。 陡峭山间，楚辞云用不算宽厚的肩膀帮怀中人挡住一块块山石，平生从未如这般粗鲁过：用力夹着她的腿，抱着她的手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肉里。唯恐她抵抗。 只是想要护好她。 — 脑海一片混沌。 宋清野不知道山动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知道醒来时天已经暗了。 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睁开眼就见楚辞云在她身边，手臂还紧紧缠在她身上。 宋清野愣愣看着他额头上擦破皮留下的血，回想起当时被死死压在他怀中不能动弹的场景，她那时清楚地感受到石块撞上他身体时的冲力，她知道那会有多痛，可楚辞云却一次又一次用他的身体保护她。 直到昏迷都未曾放开。 宋清野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她值得他这样保护吗。 真是个傻子。宋清野心想。 她始终不能理解他的态度，保护她、冷待她、忍让她、拒绝她。 他真的讨厌她吗？ 宋清野看不透他，用指腹用力压了压他额头上的伤，声音淡淡：“算了，不想了。我放过你了。” 不管他什么态度，他这么好的人都不应该被她伤害。 宋清野轻轻地回拥住他。 …… 天下着雨，夜幕暗蓝色，月亮被云藏住，蓝霭霭一片天。 宋清野从楚辞云怀里起身，抬手转动了一下筋骨，又站起身走了两步，便知道自己只受了轻微地擦伤，不严重。 反观楚辞云，他伤得很重，衣裳到处撕烂，还粘着渗出的血，看起来狼狈至极。 她抿了抿唇，握住他温凉的手掌，掐他穴道试图将人叫醒。 她一边打量着这个地方。 他们位于地势较高的地段，水面暂且涨不上来，借着夜色能看到已轰塌一片山石的地面，山面像是被刀削过般形成了一面垂直山崖。 周围安静极了，除了他们外别无活物，而流水声哗啦，水面还在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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