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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云收回视线，问骑兵，“来的是谁？可留下什么话？” 骑兵与他并排着缓慢前行，边答：“回巡使，那山匪自爆姓名说是刀石寨李安，就是收服了荆山十八寨的那个山大王，她把王将军抓走后留话，要我们打道回府，桥归桥，路归路，放弃剿匪，不然的话就把王将军杀了以振山威。” 楚辞云勾了勾唇，勒紧马，看向天际沉入山脉的半展残阳，“明日传信去刀石寨，我亲自与李安谈。” “是！” — 宋清野回到山寨，将马背上晕死过去的王猛交给门口牵马的弟兄，让人将他关押进地牢看管。 回到山寨，一路上有老人妇人跟她打招呼，没啥话说，但大家都会道一句：“姑娘回来啦。” 或者，“安大王回来啦。” 宋清野都颔首敬纳。 荆州的夏天很热，而夜晚要凉很多，她在外面晒了一天出了很多汗，通常会先回屋子洗个澡才去吃饭。 毫无例外的，她的院子中已早早地烧好了热水，等着她回来洗澡。 宋清野本习惯洗冷水，后来被李清臣发现后就无奈地被强制着洗热水了。 正巧她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时，李清臣拎着食盒过来找她。 虽说平日里李清臣也对她关心体贴，总是怕她伤着了饿着了，但这几日宋清野感觉他有些关心过了头，没事做地般总是黏着她。 比如她一回来就寻过来。 起初宋清野觉得新鲜，李清臣会把他一日干什么、吃什么、去哪里、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说给她听，她的屋子也多了一份人气，可时间一长她就厌了，她不喜欢这些诗情画意风花雪月，有时间听李清臣说话，不如让她看一本兵书练一下武。 宋清野盘腿坐在榻上，将事情想明白了，淡看向走进来的李清臣。 “安安，饿了不？来吃饭。”李清臣今日的笑看起来有些勉强。 宋清野挑眉，心想，我还没说什么呢，他还有读心术不成？ 她直勾勾地盯着李清臣，跳床而下，接过他手中的食盒，淡道：“张婶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李清臣心不在焉地坐到另一侧榻上，眼神像是蒙上一层雾般，雾里看花般看着宋清野，嘴上回道：“白斩鸡，红烧肉，配上一碟酸黄瓜和一壶烧酒。” 宋清野弯了弯眸，打开食盒盖子，先取出烧酒，正拔开酒塞欲饮，眼前突然压住酒壶口的手掌阻住了她的动作。 她不解地看向李清臣，但见他道：“等会喝，我想与你谈谈事。” 宋清野眸子转了转，她放下酒壶，“哦”了一声。 李清臣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清野见他许久都未吱声，没催他，自顾自地将菜碟拿出来，放好了两双碗筷，夹了块白斩鸡吃了起来。 平日里李清臣都是叽里呱啦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地，今日太过反常，以至于她吃饭都吃得不够爽快。 宋清野顶着他的注视吃饱了肚子，揉了揉肚腹，方懒懒看向李清臣，“今日我把山南东道兵的领队将军抓回来了。” 李清臣正神游天外中，听到她的声音眼神清醒过来，脑中慢慢回放着她刚才说的话，缓缓“嗯”了一声。 他慢慢理着思路，决定先从这件事说起：“你今日去查探，觉得那支军队怎么样？” “我们打不过。”宋清野实话实说。 “借了龙虎寨的兵也打不过？” 宋清野：“打不过。” 山匪组织散乱，实力参差不齐，硬来最多两败俱伤，但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那你可有什么办法？”李清臣试探道。 宋清野笑了笑，风流味十足，她双手反撑在榻上，懒散地仰着头，“怎么？你有主意？” 李清臣被她盯得低了头，他摇头，“不是。” 宋清野笑意便减了几分，正经回答：“和他们硬来肯定不行。我今日听那将军与他的谋士谈话，听他们的意思是，负责剿匪的巡抚使臣好像别有打算。” 宋清野一直在想王猛口中的“不要硬攻”是什么意思，是那巡抚准备了什么阴招，还是他也希望以最小的牺牲换取双方圆满，她知道的东西不多，暂时无法确定。 “过几日我去会会他，看看巡抚是什么意思。” 李清臣眸光一定，带些警惕地看向她，“你见过巡抚了？” 宋清野奇怪他的反应，但摇了摇头。 李清臣顿时松了口气，他手指攥着衣角都揉出了皱，忽道：“那巡抚是长安来的。” 宋清野：“是啊。” 李清臣：“我在长安乱葬岗捡到你的。” 她抿唇，“嗯。” 李清臣说出了这几日的担心，“你从来不肯跟我说你在长安的事，如今长安那边来人了，我很怕你再次出事。” 宋清野眸色暗下来，她不再管李清臣的话，抓了酒壶便豪饮一口。 酒液顺着下颚流下，她随意擦了擦，方道：“放心，长安那么大，认识我的人就那么几个，不会出事的。” 李清臣跪起身，握住酒壶，认真地看向她：“安安是真的想与我成亲吗？” 宋清野皱眉。 “哪怕来的是楚辞云？” 这个名字让她心尖一跳，宋清野挥开他的手，倾身向前逼近他眼前，眸色很冷：“你怎么知道他？” 她从未向这里的人说过往事。按理说李清臣不应该知道。 他目光闪躲，解释：“你受伤昏迷那段时间，我在你身边照顾时，听你呓语，一直念着这个名字。” 宋清野僵了身子，语气铮铮：“你以为我与他什么关系？差点要了我命的那刀伤就是他给的，”她顿了顿，重复道：“你觉得我与他什么关系？”不知道是说与他听，还是在质问自己。 李清臣一愣，他后知后觉地往后退，“是，是么？” 宋清野脸色沉郁地继续饮酒，将李清臣前后的话联系起来，想通了他的反常，直接问道：“你是担心我出事，还是担心我出尔反尔，悔婚？” 李清臣红了脸，也不说假话：“都，都有。”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宋清野心想，她干的是打架杀人的营生，什么时候会丢性命她也说不准，这点没法保证，那就…… “我们早点成婚吧。” 李清臣猛地抬头看向她。 宋清野起身，弯腰握住他的左肩，同样认真道：“我本来想这场仗结束再与你成亲的，但既然你担心发生变故，那我们就快刀斩乱麻，早日成婚。” 李清臣慢慢握住她的手。 宋清野：“也请你，早日给我一个家。” — “巡使，李安说她近日要准备婚事，没空与您谈话，她说您要想见她，就……”传信的小兵畏畏缩缩地抬头看了眼端坐在桌前喝茶的温润郎君。 楚辞云轻轻提起茶盖揩了揩上浮的细碎茶叶，他声音清得像湖面上的碎冰：“直说。” 小兵得到许可，鼓足勇气道：“李安说你想见她的话，就于后日她的婚宴上相见。” 小兵心想，这女山匪真真猖狂，掳了他们将军竟然还有心思准备婚事，真当他们是吃素的吗！如此目中无人，真是让人愤怒。 他又极小心翼翼地偷看了眼这位长安来的巡抚大臣，想知道他什么态度。 小兵从未见过这位朗朗如月的郎君动怒过，也不知道楚辞云会不会同他一般愤怒。 果然，他失望了。 楚辞云只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茶香四溢，清气扑鼻，通畅了五脏六腑。他弯了弯眸，不急不缓：“那就后日去会会。”
第56章 宋清野成亲这日是个好日子。 红布铺了十里, 鲜花洒了满天，锣鼓声声喜庆，佳人扮上新妆。 宋清野无父无母, 便由着李清臣的亲戚帮她梳发打扮，铜镜中的她看起来美艳得不可方物，气质如冰雪般清冷, 而容颜却似骄阳烈火，秀巧的瓜子脸上五官精致，而眉眼间胭脂红晕, 朱唇粉面，落落大方。 宋清野心里有些紧张。不是为婚事激动兴奋且期待的紧张，而是对自己所做决定是否正确的紧张。 她听为自己打扮的妇人说：“一梳梳到头, 长相厮守共白头。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愿娘子与家主阖家美满。” 她心里就在想，她与李清臣能生活一辈子吗？希望能吧。 又听妇人小声地说：“今夜姑娘洞房，可千万别害羞，要做夫妻的人, 迟早要坦诚相见的。” 宋清野点头，心里却在想，朝廷的兵一日不退, 他们就不可能洞房。此事还远着嘞。 妇人给她打扮好，又唠叨了许多事，教她在成亲后该怎么做好一个妻子，宋清野听得眉头直皱, 一个斜眼飞了过去，妇人们倏忽一静。 这时妇人们才想起眼前女子与寻常姑娘有多不同, 生怕宋清野迁怒她们，连忙找借口告退。 宋清野才一时落得清静。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外头的人传话：“大王。” 宋清野静了会，嗓音有点哑：“什么事？” “巡抚大臣来了。” 她挑了挑眉，挺直腰，手掌搭在膝盖处揉了揉，淡声：“可有带兵？” “兄弟们检查过了，他只带了一个侍从上山。” 宋清野：“好，那就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好好招待着。” “是！” — 婚宴上人很多，几乎整个山寨的人都来庆贺，楚辞云独自坐在正中央那桌，山寨里的人不认识他，但见他气度不凡，容颜俊朗，身后站着一个气场冷硬的侍卫，便时不时朝他们投去目光，却又不敢靠近。 楚辞云随意打量着这个地方，说是山寨，倒不如说是一个村庄。外头传闻的穷凶极恶的山匪在山寨里却都憨厚老实模样，善亲敬友，不像是胡搅蛮缠，亡命天涯之辈。 楚辞云觉得甚有意思。 他之前避开耳目来到荆州，找曾是父亲门生的荆州府长史季元芳了解情况。 季元芳与他说，荆州之所以匪乱横行，一大部分原因是长公主挥霍无度，官府为了满足长公主府上支出的账单而大肆敛财，百姓承受不住严苛赋税，要么被府兵关进州府，要么被活活打死，要么被迫变卖家产缴纳税收，如此的残忍事件，荆州每日都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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