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高朝不信,就是戚禅和自己,在知道这消息时都愣了半晌,邹沢善战,自入战场起便无战败记录,远疆战事本也非多难对付的敌军,可久战不胜,拖至今日,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不过自他探听到那边人已得手的消息,便觉难怪。 他凑上前去道:“邹沢三月前受伤,听讲远疆战地苛苦,并未得空好生休养,这伤一直并未痊愈,已伤至肺腑,已然自顾不暇,如何修整作战,一败再败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为何受伤,实也是意外之喜,本以为未中他要害有些可惜,再加他为人警惕在想设伏怕是难于登天,失此机会实在叫人痛惜,可谁曾想那次暗袭受的伤竟如此致命,当真是意外之喜。 高朝仔仔细细看了好几眼,畅快几声:“好,好,好!”顿了顿又道:“若是死在更是远疆再好不好。” 戚禅和意味深长道:“殿下若是想,也未尝不可。” 戚禅和看了眼沈重阵,上前一步道:“殿下,如今时候正好,咱不若动……” 高朝闻声呵止:“动什么!” “戚禅和!你想造反!” 沈重阵闻声有些错愕,现如今看高朝的反应怎好似并这打算,可明明刚刚还…… 戚禅和并未被震慑住,欲要道劝服道:“殿下难道不想吗?日日被圣上轻视,甚至是孟鹤之都敢刁难,殿下就不想干脆掀翻吗?” “戚禅和!你放肆!” 高朝高呼一声而后警告道:“本殿再警告你最后一次,父皇待我如何。他都是我父皇!你若敢想什么不该想的,干什么不该干的!本殿会要你的命!” 戚禅和闻声默了,唇抿做直线一言不发,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告诫听进去。 “都给本殿滚!” 高朝一声令下,王制忙将人请了出去。 戚禅和脚步匆匆走在前面,沈重阵思量再三忙跟了上去。 “戚大人!”沈重阵喊住了他。 戚禅和顿下脚步看向他问:“沈大人有事?” “是有事!”沈重阵话说出口,又会身看了眼紧闭的殿门,走上前去道:“还请移步暮鸣轩相商。” 戚禅和心领神会,挑了挑眉头算是应下了,转身离去时嘴角微微上扬。 暮鸣轩茶楼 “沈大人何意?”戚禅和老神在在品着茶,云淡风轻的看着正戒备搜罗屋子里沈重阵。 沈重阵将屋子搜查一遍,才放下心来,走到戚禅和身侧问:“戚大人今日所言,赢券有几分把握?” 戚禅和没言语,只是看向沈重阵。 沈重阵抿了抿唇随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道:“这几个月来,我在朝中已举步维艰,我都如此,莫要说殿下了,这日子沈某是一日都不想过下去了,凭皇帝的态度,孟鹤之的雷霆手段,说不定哪天,铡刀就落在你我的头上了是不是?”他顿了顿,目光直直的看向他道:“沈某觉得,戚大人的考量很有几分道理。” “戚大人若是想,我沈某人必竭力配合。” 戚禅和眼里闪过些许意外,是他轻视了沈重阵的胆量了。 沈重阵见他一言不发,只当他还在犹豫高朝今日态度,他吞咽了下道:“戚大人也不必忧心殿下的心思。” “沈某见殿下的意思未必不肯,今日分明也听到他有此打算,只是也不知怎的,回神又变了卦,许是还没被逼到那个份上,但咱也不能真就坐以待毙等到那日是不是?” 戚禅和看向沈重阵,低低一声道:“她一贯如此,优柔寡断,若非被逼急了,失去智,便是死也不可能迈出那一步。”
第109章 沈重阵本还有些犹豫,今日约他,一来是想探一探虚实,二来,确实是被皇帝的手腕吓住,如今乌纱帽不保,他自然是想搏上一搏。 尤其想起孟鹤之,他便止不住的胆颤,不过短短四五月功夫,已能叫他们溃不成军处处掣肘,他俨然不敢想,再有几个月,自己的下场,孟鹤之此番来势汹汹就是为了唐家事而来,若是再叫他知晓自己在那事上也有推波助澜参与,他,他怕是.... 他目光一顺不顺的盯着戚禅和的眼睛瞧,从他那黝深的眸子里窥探了片刻,须臾重重点了点头,虚浮的心算是落定了。 “沈某知道了,戚大人既摸得清殿下的打算,那沈某亦听戚大人差遣。”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戚禅和问:“戚大人有何打算?” 戚禅和眼眸深沉,嘴角微微勾笑道:“有沈大人这句话,戚某也算是有了依仗,至于打算......” 他手细细摩挲片刻道,耷拉的眼角显出些许阴翳来道:“只有内忧外患,方才能钻到空子寻到机会。” “这外患如今水到渠成,至于这内忧.....”他似笑非笑看向沈重阵。 戚禅和眼眸漆黑,但在里面,沈重阵好似一眼瞧出了答案,他猛然站起身来,椅子被带的咔哒一声:“你是说圣......” 他瞪大了眼睛,眼里都是惊恐,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本以为是裹挟高朝造反,届时将天下送到他手里,他也不至于不笑纳,但从未想过,竟要对皇帝下手。 “这怎么可啊......”他手颤抖的厉害,眼睛瞪大好似铜铃。 沈重阵即便胆大包天也没想过弑君。 戚禅和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道:“有何不可?若是之前不敢想,现在便好生想一想。沈大人,眼下这时机可是千载难逢啊。” 沈重阵眼底闪过犹豫,戚禅和知晓他已动摇,又道:“不出七日,礼部的事便会被抖个底朝天,沈大人这乌纱帽,也就七日可戴了,沈大人也就罢了,就没想过新任探花?本也是前途似锦,这回怕是要受牵连。” 沈重阵猛然抬头,沈舒安绝不能出事,他们沈家唯有沈舒安熬出了头,若他也受到牵连,沈家必将覆灭。 戚禅和也不着急,喝着淡茶,安静的看着沈重阵抉择。 沈重阵咬了咬牙,猛然跪倒在地:“沈某甘为殿下效忠!生死皆由殿下定夺,便是事发,也觉不会叛主,沈某会一力承担,只求殿下与戚大人能护我沈家周全,护我儿舒安不受牵连!” 谢怀回府上时,天色已暗,府上烛火还未燃起,零星又暗淡。 他走过长廊忽顿下脚步,看向了身后,囫囵月光下辨其衣角,是脚步匆匆的唐缇。 唐缇也瞧见了他,神色莫名有些慌张,本想拐入小径,却被谢怀叫住了。 “唐大公子。” 唐缇顿了顿,面上浮着笑上前躬身回了一句:“谢大人。” 谢怀笼眉问:“出去了?” 目光直直的看着唐缇。 唐缇点了点头道:“只是觉得府上闷,趁着夜色近出去走走,劳谢大人担心了,是唐缇不该。” 谢怀嘴角微压:“是吗?” 唐缇闪躲开谢怀的目光点了点头:“自然。” 恰此刻晚风吹拂而起,夹杂着毛毛细雨进了长廊,两人衣袂吹叠翻飞,唐缇拿宽袖挡了挡道:“若没旁的事,唐缇就先回了。” 谢怀并无异议,挪了挪步子让了道。 看着唐缇离去的背影,谢怀眼里闪过审视,须臾微微侧头,管事凑上前来。 “去查查,人去哪了。” 管事不敢耽搁,点头便去查了。 谢怀负手只能在长廊下久立,少顷轻声嗤笑一声,淹没进这风里:“真就不能消停。” 两个时辰后 管事带信儿进了书房,彼时谢怀已沐浴干净,正披着薄衫,透着初春里的凉意。 “公子,有消息了。” 谢怀没说话,仍旧垂首看书,烛火照的他面庞清冷。 管事看了眼谢怀继续道:“唐公子倒也没去哪,确实只是去前街走了走,还去了茶馆坐了一坐,只是......” “只是?”谢怀撂了手上的书册,看向管事。 管事头垂的低低的:“前街茶馆的小二说,唐公子去时丢了件东西,老奴再问是什么,那小二却说寻不到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丢了。” “这样巧?”谢怀摸索着指腹喃喃道:“是什么东西?” “像是什么信物,老奴去晚。了一步,不知详尽。” 谢怀似乎想到了什么。 管事不解问:“许真就是巧合呢?公子是怀疑唐公子做什么手脚联络旁人,唐公子聪慧,怎会不知眼下只有谢大人护得住他,但凡走漏消息,他自己便是危在旦夕性命不保。” 谢怀笑了笑问:“那他去逛劳什子街!” 管事闻声哑然,今日他也拦了,只是唐缇那副不让他出门便要与人拼命的架势,到底是没拦住。 “那唐公子能联络谁?” 谢怀俨然有了答案,撇了撇嘴角:“人不怕死,什么荒唐事都做的出。” 谢怀想也知道,许是那日的话点醒了唐缇,唐缇也不是蠢的,不过是从未往那一处想,恰如他们也是,可既然提点了,有些事就有迹可循了。 莫说他了,就是自己,被给女子戏耍成这样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他想了想,又看了眼月色,伸手拿起占卦,管事垂首不语,不敢搅扰。 清脆一声响,卦落,谢怀眸光一亮,手指又掐半晌,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来。 管事纳罕:“公子,如何?” 谢怀看向他:“不必拦了,由的他去。”又喃喃道:“这场祸事,总归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自他而起,也需由他而止,甚好。” 管事却有些惶恐:“若真是二殿下,那公子是不是便暴露了?这……这。” 若是让高朝知道唐缇在他府上,那谢怀与孟鹤之陆绻的关系便要浮出水面。 “你去往孟陆两家送个信儿。”谢怀自也想到,自也不会坐以待毙。 须臾写好信件交给了管事,交托时手紧紧捏着信件交代道:“只说……这风雨要起了。” “欸!老奴明白。” 二皇子府。 谢家管事的要寻的物件,此刻正捏在高朝掌心,烛火落在他面庞上忽明忽暗,显得尤为深沉。 王制:“那小二没什么眼力,不知这是皇家的东西,恰被搜查而过的官兵瞧见,这才呈给了殿下。” “在哪寻到的!”高朝问。 王制道:“在永乐街那条巷子的茶馆里,殿下放心,奴婢已经着人去查了,今日午下的事,也不过三两个时辰,想来很快便能有消息。” 高朝好似有些不满,面上浮现出几分焦急来,说着就站起身来,手中信物被打按在桌子上,发出闷闷一声响。 这信物是枚玉衔扣,确实也不是什么矜贵物件,只是少时唐缇随唐温伯下江南时无意间得来的白玉,用来赠予高朝的,只是后来高朝命宫中匠人精心雕刻一番,又回赠给了唐缇,是故物确不是什么好物,但这雕工却是精美。 高朝察觉不对,低头看去,玉衔扣断裂,微微烛火下玉身内壁有细细裂痕,他拿起端详,指尖上头错落有致有几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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