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这太快了!” “不快怎叫驰骋?” “我害怕!”夏莳锦终是喊出在心底挣扎了好久的三个字来。 这三个字倒是果真说动了段禛,他勒住缰绳,将马停下,二人下马,段禛放荡不羁地在林场深处大笑几声。 而后突然好似想起什么来,认真的看着夏莳锦:“对了,你刚刚说找我是有正事?什么正事?” 夏莳锦先顾自喘匀了气,也不知为何,明明是马儿在跑,怎她倒累得不轻。 “其实也不是什么正事,就是那时我被幽禁歧阳宫时,你陪了我一夜,我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当作谢礼的,金银你又不缺,便想着送你点特别的东西。” “哦?什么特别的东西?”段禛被她勾起了强烈兴趣。 就见夏莳锦慢悠悠的从自己袖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给段禛:“一个特别丑的荷包。” 段禛接到手里反反正正地仔细看了一遍,笑道:“谁说的丑,这竹子明明绣得又直又挺。” 夏莳锦眼中一亮,“你看得出这是竹子来?我阿兄还偏说这是扫帚。”她不满地微微撅起一张红菱小嘴儿。 段禛目光蓦然一顿,想起今日夏徜身上好像也戴着这么个东西,不由问起:“这不是只给我的,唯一的一个?” 夏莳锦听出他话里的嫌弃之意,伸手便将荷包从他手中拿了回来:“这虽不是唯一的,却也是我一针一线用心绣的,你若介意就别要了。” 虽有些失落,但眼见着送给自己的东西又被夏莳锦收了回去,段禛岂肯罢休,复又从她手中夺了回去,“不是唯一的也无妨,给了我便是我的了,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他心里想的却是,若他不要,岂不是夏徜身上那个就成唯一的了?! 眼下宴殿里还有大臣们等着段禛应付,加之夏莳锦也担心自己离开太久,会惹父亲和母亲以及阿兄担忧,是以两人都不便多在林中待。段禛将那荷包大大方方地挂到腰间,便骑马带着夏莳锦往回去。 快要出林子时,夏莳锦下了马,自己走出去,免得被人看到又要流言四起。 二人先后回到席间,其它人似乎并无察觉,就连早一步回来的段莹,也猜不到刚刚自己被甩开后,段禛竟同夏莳锦去林间深处驰骋了一番。 夏徜早已换上了父亲的干衣,见夏莳锦离开这许久,便问:“你去哪儿了?” 夏莳锦稍一琢磨,便随口扯谎道:“哦,我刚刚去给你取衣时,看到有一只小兔子饿了,便回来拿了些吃食去喂它。” 夏徜知道妹妹喜爱小动物,是以并未多想,还将自己面前剩下的点心拿给夏莳锦:“它可吃饱了?不够的化连我的也可以拿去喂。” 夏莳锦赶忙道:“不必了,它吃饱了,已经跑回林子里了!” 兄妹二人正说着话,陈英卑身走了过来:“夏大人,殿下请你过去饮杯酒。” 夏徜自是不能不去,于是将金杯斟满酒,随着陈英上前向段禛敬酒。 夏徜双手捧着金杯俯低身子时,正好看到段禛手里把玩着一物,定睛细看,竟是与他那个荷包一样的!一时间夏徜甚至疑心是段禛将自己的荷包偷走了,可低头确认时,发现自己的荷包尚在腰间挂着,不曾遗失。 “殿下这个荷包……有些眼熟。”夏徜忍不住开口试探。 段禛唇边浮出笑意,丝毫不避讳:“自是该眼熟的,阿莳拢共做了两个,给了你这个兄长一个,也给了孤一个。” 他有意将“兄长”二字着重强调,言下之意便是在提醒夏徜,占的不过是兄长这个身份的便宜。 果然如此……夏徜咽了咽,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夏莳锦,而他那个没心没肺的妹妹,这会儿只顾着低头啃凤翅。 可他明明记得来春山行宫的路上殿下腰间还没这东西,所以是刚刚给他的?夏徜暗笑一声,原来夏莳锦刚刚出去喂的那只“小兔子”,就是段禛啊。 看到夏徜面上的难看,段禛却有些暗爽,又不吝啬的往人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巴:“看来在阿莳的心里,都是一家人。” 这话深深刺痛着夏徜,他一时有些顾不上许多礼数,顾自端着酒杯上前敬了敬,而后仰头一饮而尽,便自行回了自己的位置。 夏莳锦这边刚好啃完一只凤翅,拿帕子仔细擦了擦嘴上的油花,推荐道:“阿兄快尝尝,这刚烤的凤翅美味得很!” 然而身边的夏徜非但没听她的话,去尝一口她殷勤推荐的凤翅,还连理都没有理她一句,斟满了酒便兀自饮下。 夏莳锦有些怔然,心说自己哪里得罪夏徜了?想到这儿,夏莳锦的眼神忽然往上瞟去,难道是段禛得罪的? 于是夏莳锦一边讨好地帮着夏徜斟酒,一边小心试探:“阿兄,太子殿下刚刚同你说什么了?” 夏徜沉默了多时,连灌了自己三杯酒后,才终于憋不住,拿起腰间的荷包,转头看着夏莳锦:“这个,你绣了几个?” 这回夏莳锦就懂了,原来阿兄也是为了这荷包不是唯一的一个,而闹脾气呢。 她也是想不通了,父亲平日给人送礼时,也是一家一份百年人参!母亲送礼时,也是一人送一端布料!心意到了便是,为何就不能送两份一样的礼物给人? 不过她也不好再撒谎,诚实地竖起两根手指来:“绣了两个……另一个给你,另一个给了太子殿下。” 见夏徜冷着一张脸,夏莳锦便哄他道:“可是给阿兄的这个,是我头一个绣的呢!” 夏徜却哼笑一声:“难怪比殿下那个还不像样,原来只是你拿来练手的。”说罢,将那荷包无情的拍在了案上。 “你!”夏莳锦也有些恼了,平日里做错了事,哄爹爹都是几句话就哄好,阿兄却比爹爹还难伺候。 夏莳锦直接将案上的荷包收回,“阿兄既不喜欢同别人用一样的东西,那我改日再另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给你便是。这个也是我熬夜辛苦绣出来的,你不喜,我自己用!” 边说着,夏莳锦便那那荷包往自己的身上挂。 只是隐隐有些后悔,要是当初不绣竹子绣梅兰就好了,男子能用女子也能用。现在自己挂个竹子的荷包,委实有点奇怪。 夏徜回头看了她腰间的荷包一眼,越看越觉得别扭。 这岂不是配成双了?
第96章 七夕 夏徜虽不高兴夏莳锦将一份心意掰成两半儿, 让自己同段禛用一样的荷包,可有总比没有强,总好过让他们一人戴一个配成双。 是以夏徜又伸手将那荷包夺了回来:“既是给了我便是我的, 你自己想戴再去绣一个吧。” 说罢,夏徜重新将荷包系回了腰间, 起身离席, 也不知要去做什么。 夏莳锦一脸无奈的看着阿兄, 心说怎么这两人都是一样的反应?明明挑剔嫌弃的很, 却又都不肯将荷包还给她。 夏徜离开不多时, 西凉的大皇子李沐便朝这边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金杯,径直朝着夏莳锦行来, 且目光和嘴边都噙着丝玩味的笑。 夏莳锦心下不由打了个突, 接着就听见不远处谁的酒杯镇了下案头,发出一声闷响。循声看过去,发现竟是段禛, 段禛的目光死死盯在李沐的身上。 李沐自也听见了这动静,回头时正巧与段禛不太友好的目光对上, 李沐倒是丝毫不意外,手持金杯笑着朝段禛遥敬了下,之后突然改道,绕过夏莳锦, 去同邻桌的几位大臣饮酒了。 他刚刚不过是逗一逗段禛罢了, 他西凉是要同大周交好的,他再好色也不至于对大周皇太子的女人动心思。 夏莳锦也看出了段禛和李沐之间的熟稔, 既然只是虚惊一场,她不由也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也没松多久, 李沐就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夏徜的位置上。 不过李沐为了避嫌,有意将夏徜的蒲团往几位大人那边拉了拉,尽量远离着夏莳锦,以防又惹到了某个醋坛子! 几位大人之中,犹属户部尚书彭大人同李沐对饮的最多,其它两位大人又去敬旁人了,他还在同李沐饮着,李沐也借着闲叙问他:“彭尚书,小王其实有件事想请教。” “大皇子请说!” “不知你们大周,姓尚的人氏可多?” 彭大人只稍一思忖,便答道:“尚姓并非是我大周的本土姓氏,故而周人有此姓的并不多,要追溯起来,尚姓倒是起源你们西凉啊。” 李沐笑着点头,“的确,尚姓起源于我们西凉,不过因着近些年来两国互通有无,也有不少西凉人落地大周,成了周人。” 听着这话,彭尚书大胆猜测:“难不成大皇子有尚姓的故人,是来了大周之后失散的?” “正如彭尚书所言!”李沐语气突然有些激动,而后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既收敛了一些,并压低声量问:“小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劳烦彭尚书将大周境内尚姓人士的名目,给小王抄录一份?” 原本正同李沐聊得投机的彭尚书,一听这话微红的面色肃然起来,摆了摆手:“此事逾制,万万不可,还请大皇子见谅。” 彭尚书亲和的语调中却透着坚决,李沐心知再说下去他也不会动摇,便给了相互一个台阶:“小王适才只是说笑,尚书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彭尚书嘴上说着不会,但行动上已经变得疏离。李沐自是瞧得出来,是以饮了杯中酒后,便起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李沐走后,夏莳锦才彻底放松下来。先前他们说的话,她也依稀听到一些,虽不清楚大皇子要尚姓的名单是想做什么,但此人私下里的这些小动作,令她觉得有些危险,总觉此人这回随着西凉使团来大周,表面上是为和亲之事,可实际目的并不单纯。 这场拖了时辰的午宴,从申时一直进行到了戌初时分。 大家各自散去,彭尚书也回了自己在行宫的临时住处,刚将酒气极重的外袍换了,就听有人叩门。 开门,竟是一个西凉打扮的内侍,那内侍朝他恭敬一拜,便道:“尚书大人,先前我家大皇子同大人相谈甚欢,便劝大人多饮了两杯,回去后心里过意不去,便让奴才将醒酒汤也给您这边儿备了一份。” 彭尚书的目光落在那内侍手里提着的食盒上,心说只是一碗醒酒汤,自己倒也没必要退拒,便将食盒收下,叫内侍带话给大皇子,说声谢过。 内侍走后,彭大人才意识到手里的提盒竟有些重,连忙将它放到桌案上,打开一看,里面装得哪里是醒酒汤…… 这是满满的一提金锭子! 稍愣了片刻,彭大人便想明白大皇子所求为何事了,看来他是志在必得,非要那份尚氏名录了! 彭尚书坐回椅中,踌躇难下。眼前的金子固然充满诱惑,可自己的仕途也来之不易。擅自这些交与外邦人,这罪名可是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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