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全不在意,只看着屏风后面被重重护卫挡住的身影漠然道,“你们这些人眼中,长平郡王的性命最重要,是你们未来的指望,而我,背后也站着沈家私军和我的从属,若我此次被你家殿下牵连,日后他们势必也要寻你们的晦气。” “彼此各为其主,不外如是,还望诸位周知。” 嚣张狂妄至此,引得在场中人一片哗然。 桐花目光锁定屏风后的身影,冷声道,“郡王殿下,你性命宝贵,为了不使你惦念这份救命恩情,就请以百两黄金买断这份恩情吧,如此一来,你我彼此日后两不相干,如何?” 众人目光下意识看向屏风后,许久后,略微有些沙哑的男声道了一字,“可。”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桐花抬手一礼。 “小寨主不留下来听一下审问结果吗?”赵元成下意识问道。 桐花淡淡看他一眼,“前提是人还活着。” 以她对自己实力的了解,对方活着的可能性太小了,果不其然,当她踏出前厅时,外面急匆匆跑来的护卫也传来了有关刺客的消息,一箭穿胸当场死亡。 因为刺杀变得热闹的庄园里,前厅的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当桐花的身影渐渐远去后,屏风后面的长平郡王终于慢步走出。 薛慎披着大麾,乌发黑眼,神情苍白冷冽,看着一众跪地请罪的属下,面无表情。 一干猜度自家殿下心思的人,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薛慎心里此时的想法。 他在想,原来她在别人面前是如此冷酷,所以,他果真是受到小寨主偏爱的。 如此明显的偏爱,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薛慎从未得到过。
第11章 本来黄金入手桐花心情是很好的,只可惜,突如其来的一点小意外,多少让人扫兴。 她拒绝了郡王属下准备的马车,一个呼哨唤来自己在附近的坐骑,缰绳一动,朝着城东的方向而去。 她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欧阳老先生在那里,她得践行对欧阳夫子的承诺,去带他那位酷爱四海云游的老父亲回密州避难。 “阿姐!我在这里!”不远处骑着马的萧庭笑着朝她挥手,桐花一夹马腹,朝人行去。 婺城现在由长平郡王的手下接管,城中现在处于戒严状态,能自由出入的人并不多,这使得两人可以毫无顾忌的一路骑马出城。 耳边是烈烈秋风,马蹄声中,两人很快和城外的属下碰面。 “小寨主,”当先的鲁甲出声唤人,“老先生的行踪前些日子已经确定,在城外十里庄的李家村,说是那里有户人家手里有一份红南先生的手札孤本,老先生见猎心喜,就一路寻去了,目前正在村里停留。” “那就启程吧,早点把人接走,我们早点回密州。” 旁边萧庭突然笑了一声,对桐花道,“阿姐,除了欧阳老先生之外,待会儿你说不定还能见到一个惊喜呢。” “什么惊喜?”桐花挑眉,“我怎么觉得你小子笑得不怀好意?” “哪有!”萧庭清了清嗓子,为自己辩解,“具体是什么惊喜,待会儿阿姐见了就知道了。” 桐花无意在此时追问眼前这个小混蛋,反正再大的惊喜也不过是薛慎突然出现在此地,她缰绳一甩,率众朝着李家村而去。 “婺城的秋天比熙城要冷得多,不过,柿柿如意,是个好兆头。” 秋天正是柿子成熟的好时节,一个个红通通黄澄澄的柿子犹如灯笼挂在枝头,站在树下的人伸手摘了一个,不拘小节的用袖子擦干净,慢吞吞的咬了一口。 “味道还挺甜,拿来做柿饼最好不过。” “你来就是为了抢我的春茶孤本和甜柿子?”明亮阳光下,坐在石桌旁认真研究眼前残棋的欧阳勋捻着胡须道,“说吧,你是不是惹人生气了,才被人从雷鸣寺撵出来?”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树下的人回头,赫然是前不久刚和桐花分别的老道士。 吃完甜柿子,他两袖一揣,在石桌旁坐下,“我跟小友说了,此行要去帝京,这不是正在等一场东风送我入京吗?” “不怪人家说你是老神棍,天天神神叨叨的,”欧阳勋笑道,“要留是你,要走也是你,一年年的不消停,难为沈颂那个脾气能忍你这么多年。” “唔,对你这半个先生来说,可能是要嫉妒一下我和小友之间的感情。”老道士道,“可是,当初放话说教不了人的是你,拒绝收小友为弟子的人也是你,现在再来嫉妒,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闻言,欧阳勋眉心跳了跳,“嫉妒?我嫉妒你?老神棍,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 老道士笑笑,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慢慢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谁心里不痛快我不说。” 欧阳勋向来是个受不得激将的直性子,当下便忍不住了,“你以为当初是我不想教吗?是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老道士问。 “她是个姑娘!”欧阳勋道。 “恐怕不止如此吧,”老道士笑了笑,“欧阳老头,你当真是因为我的沈颂小友是个姑娘才不肯做她的老师?” 欧阳勋皱眉,沉默不语。 “看在咱们即将分别的份儿上,我和你说句明白话,”老道士眸光湛湛,在棋盘残局上轻轻落了一子,“你不愿意教她,和她是不是个姑娘无关,纯粹只是因为,你不想自己日后教出一个乱臣贼子的学生。” “可是,有些人,天生就心有不臣,不是池中物。” 棋子落盘的声音轻且脆,但欧阳勋却犹如被惊到一般,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老道士继续慢条斯理的道,“你这么些年屡屡拒绝朝廷的征辟,对外面那些礼贤下士之人也不假辞色,当真只是因为无心仕途与天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欧阳勋神情复杂的看着老友。 “老道士想说,我夜观天象,帝星已明,你不用再勉强自己寄情于山间野地了,该出山的时候就出山吧。” “天下间既有德不配位者,自然也该有心有不臣者,斗转星移山川不再,世道人心都在变,有些事情自然也该随之变动一下。” “你从前说过,沈颂命格极贵,到底贵在何处?”欧阳勋问。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出这句话,”老道士笑眯眯道,“我年轻时观星,紫薇双星皆晦,但如今再看,晦涩已去,前路既明。” 听到“紫薇双星”四个字时,欧阳勋眼皮子跳了一下,等听完老神棍一整句话,他突然明白了,他这场入帝京的东风来自何处。 天下既然已有明主,他也是时候抛却这一身矜持了。 只是—— “关于沈颂,我尚有疑问。” 欧阳勋当年在先帝犯病屠杀群臣之前安然辞官退避密州,因着和沈老将军的交情,曾经短暂的做过沈颂的老师,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在他眼中已有不臣与枭雄之相。 他权衡再三,最终到底是拒绝了这份短暂的师徒情分。 但这些年来,他心里从不曾放下,小姑娘长大之后,愈发验证了他当年的猜测与断言,是以,他心中焦虑渐重,尤其是在沈氏私军不断壮大沈颂手下能人辈出有称雄之兆后。 “我明白你想问什么,”老道士笑道,“所以,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老友,我也赠你一句话,天下如棋盘,一棋二主,也并非只有争个头破血路一条路可走。” 棋盘上,白子落在黑子身侧,二子俨然双雄并立。 欧阳勋看在眼中,突然目光湛湛,很快,他眉心舒展,露出愉悦笑意,似是对这样的结果极为满意。 村外有马蹄声隐隐传来,老道士又给自己剥了个甜柿子,清甜味道入喉,他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虽然一棋二主,但曾经在极短暂的间隙里,他窥见过星轨的变换,晦暗不明的两颗帝星交融后,一颗彻底熄灭,另一颗大放华彩,成为了新的主宰。 这短暂的变换宛如幻象,刹那过后便已不再,只是,他深信自己所见,便循着那颗尚且黯淡的紫微星的轨迹,来到了沈颂身边。 那短暂的窥视之中,曾有一颗微弱的星子借助紫微星之力挣脱星图的束缚,现在,他要去探寻那颗坠落的星子,对方身在帝京,正好契合风时云势。 毕竟,窥探命运这件事当真有趣,即便要以性命为代价。 “当年帝京变天,先皇发病大肆屠杀群臣之时,欧阳相公已经辞官归隐。” “当时吏部臣工皆竭力挽留,但对方依旧带着妻儿老小回了晋安老家,后来因为梁州水患之祸,便应好友邀请去往密州,这些年一直在各地游学,可以说是北方四州最有名气的大儒,也是天下间文人的中流砥柱。” “还有欧阳学士,这些年一直致力于经营国子学,与无数人才志士有教导之情师徒之谊,若是此次能请动欧阳老先生出山,欧阳学士想必也不会再拒绝我们的招揽。” 书房之中,幕僚们聚集在薛慎身侧,各自阐述着想法。 “请老先生出山,这件事说起来轻巧,可之前那么多人几次三番诚心相邀礼贤下士,皆无功而返,我等相比其他人,优势并不算多。” 虽然这话有些泄气,但确实是大实话,长平郡王虽然血统与身份上有微末优势,但也正是因为这点优势,被宫中和无数对手戒备,自小到大遭遇的刺杀与暗害不知凡几。 相较起其他同为薛姓有意皇位的对手来,这已然算不得优势。 “无论如何,如今老先生难得在婺城停留,郡王殿下必定是去要见上一面的,最差不过见招拆招。”赵元成看向上首之人道,“殿下,以我从友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看,沈家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欧阳老先生多年前曾经做过沈寨主的老师,欧阳学士在入京之前,教导的学生是小寨主的弟弟,欧阳家与沈家关系亲近,曾经还有结亲意向,虽则后来未成,但确实是一个极好的……” “结亲?”薛慎微一挑眉,“这消息倒是新鲜,此前情报上并未提及。” “这是多年前两家私隐,知晓之人甚少,”赵元成道,“我也是无意间从卢刺史口中得知,当年欧阳学士有意聘沈姑娘为儿媳,只是无论是沈老将军还是欧阳老先生都并未同意,虽则亲事未成,但两家关系亲近,这些年来老先生周游各地的一应事宜,都是小寨主在全权安排。” 薛慎压下内心那一丝不该有的情绪,平静道,“既是如此,到时不妨一试。” “朝中下发旨意,要求郡王于十月初九之前归京参加太后寿宴,如今已不剩多少时日,”有幕僚道,“殿下,拜访欧阳大儒之事,刻不容缓。” 薛慎扫一眼众多属下,起身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即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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