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族长,你意下如何?”桐花示意弟弟松开手,让眼前这个沦为阶下之囚的仇人说话。 “沈将军今日骗我来,就是为了亲自动手杀我?”图明冷笑道,“天凤将军何时变得这么下作了?该不会是死了一次之后吓破了胆,再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将死之人,一向呱噪,”桐花淡淡道,“对你,我倒也不必费心亲自前来。” “一条早就该被收走的命,让你多苟延残喘了几年,莫非还真以为自己不用去填云州那个天坑,和你的族人们同生共死了?” “天坑”两个字刺激了图明本就敏感的神经,他差一点怒吼出声,然后被萧庭的刀柄砸碎了半口牙。 当初阿姐入云州,萧庭因伤留在济州,但沐月族临阵反水害死他们多少士兵这件事在战报上写得一清二楚,就算对方全族尽灭,以命偿命,这些人也还不清欠下的人命债。 这会儿,但凡阿姐说一声杀,萧庭立刻就能让眼前这个余孽人头落地。 “逃脱升天的少族长,如今在帝京之内混得还不错啊。”桐花笑道,“如鱼得水的日子,又是找本将军的替身,又是偷运黄金私盐的,每日里这么忙碌,也不知道挣下了多大家业,我还真是好奇。” 闻言,神色难看的图明,极力用含糊的声音道,“那又如何?” “沈颂,你已经死过一次,焉知不会死第二次?你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机关算尽吗?” 桐花匕首砸断图明后续之语,看向弟弟,“萧庭,带人出去,我和少族长说两句话。” 萧庭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仿佛有所依仗而显得有些得意的图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阿姐。” 等包厢中只剩下两人后,桐花在图明意有所指的目光中突然道,“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说,以你做饵的话,钓上来的会是冯崔杨袁哪条大鱼?抑或者,将你送进诏狱,你的供词能让陛下收拾几个权贵世家?” “沐月族当初以叛国之罪被我灭族,和你这个余孽有牵扯往来的盟友,当真是用谋反罪名来清洗朝堂的最好借口了。” “如果让我来选的话,我很不介意这么做。” 简简单单几句话,让图明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寒战。 他看着眼前这个生死仇人,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双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你、你居然知道?” “你说我被人害死这件事吗?”桐花笑了,“是啊,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不,现在我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了,至于少族长,应当是我亲自动手收拾的第一条鱼。” “虽然,我的本意并不在你,对你不过是顺手为之。” “他们能弄死你第一次,就能弄死你第二次!”图明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颤声道,“沈颂,今日我死又如何,来日你也要来地狱陪我!” “异想天开,痴人说梦。”桐花用这八个字为图明的话作了结论。 她甚至是用怜悯的眼神在看这个仇人,“看来你那些盟友并没有告诉你他们到底是怎么害死我的。” “你以为他们用了无数的阴谋算计,实则,这些人不过是拖延了援军挥师救援的脚步,我的死,一半归功于江太后那个疯女人想要拉人垫背同归于尽的疯劲儿和叛军的最后反扑,一半归功于我当初自作主张去救陛下。” “你看,即便如此,我依旧不会放过这些人算计我的账,睚眦必报如我,少族长应当是感受最深的。” 这些内情,图明半点不知情,他当初那些人联系上,不过是因为大家有共同的利益和仇人。 他需要用金矿和私盐的好处来为自己东山再起寻找靠山,那些盟友需要源源不断的钱与利,他们彼此一拍即合,踏上了同一条船。 当然,这其中不乏以痛恨沈颂为共通之处的同仇敌忾,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找上这些人。 相互合作这么久,他只从那些人嘴里听过他们弄死沈颂的光辉事迹,只听说过他们是怎么为难陷害设计眼前这个女人的,却从来不知道这些居然全都是为了装裱自己门面说出的光鲜谎言。 不,或许他内心也曾怀疑过,但对仇人的憎恨太过强烈,让他下意识忽略了那些谎言的不合理之处,毕竟,每听到一次沈颂的死,他的心情都会愉悦几分,久而久之,渐渐地,大家就投其所好了。 “不,你骗我!” 想要大吼大叫的图明被桐花一匕首砸了喉骨卸了四肢,他神情凄惨的躺在地上,和当年那些被他害死的士兵一般无二。 桐花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淡淡道,“看来在自欺欺人上,你和你那些盟友是一丘之貉。” “现在,你身边那些和你同处一张网上的盟友们,应该已经开始动了,接下来,不出意外,你们会在诏狱和法场上相逢。” “说起来也算是相识一场同生共死了,下辈子投胎说不定都是一个畜生道,不错的缘分。” 图明嗓子眼嗬嗬出声,有太多话想要说,却最终半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只有满腔憾恨,逼得他急怒攻心口吐鲜血。 图明和杨山被隐卫们带走,萧庭看着清理地面血迹的人,问桐花,“阿姐,这两人不送进诏狱受审吗?” “我暂时不想让陛下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等等再说。”桐花看着不远处刻着武国公府家徽的马车缓缓驶来,“当然,他要是自己发现了我的马脚,我也无意再藏。” “我今日还有其他客人要见,待会儿给你介绍一下,挺有趣的小姑娘。” 马车停在酒楼门口,当先下了马车的人是一如既往不招人喜欢的左寒,其次是个容貌俊秀气质飘逸的年轻公子,对方一笑起来,两颊酒窝深深,以桐花的眼力,看得眼前一亮。 最后出现的,是她关系亲近的好友,左莹小姑娘,对方似乎是心有所感,一下子朝桐花的方向看过来,迫不及待的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桐花拽了弟弟下楼,“走吧,跟我出门见人。”
第36章 世上有句老话叫做无巧不成书。 为了专门避开京内某些人而将会面地点约在城外镜湖旁如意楼的欧阳勋, 这会儿是真有几分骑虎难下之意了。 事实上,他并未认出桐花那张做过修饰的脸,虽说容貌有三分相似, 但最近京里这样的姑娘并不少, 他很清楚这是哪些人私底下的小动作与如意算盘, 因此, 虽然看到之后心情不佳, 但也并未多加置喙,只袍袖一甩神色一沉就自顾自往外走。 反倒是桐花,恶作剧似的, 经过老先生身边时低声笑了一下,笑声里的意味, 不可避免的让对方脚步顿了一下。 欧阳勋抬眼看去, 对上那双蕴着笑意的戏谑眼睛, 心下立时明了眼前这瘟神到底是哪位, 一时间不免怀疑自己相邀陛下出宫这件事的对与错。 说实话, 作为亲朋故旧, 他十分乐意与沈颂重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乐见于她出现在陛下身边。 尤其,在欧阳勋心里, 这个姑娘似乎变得越来越危险。 他很难摸清她心中所想, 于是,不免变得迟疑且忧心忡忡。 与桐花同行的几位年轻人中,左寒明显是认识他的, 上前问了个好, “见过欧阳大人。” 旁边几个年轻人也一一见礼,他简单说了两句, 目光在那个名为陆黎且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年轻人身上多停驻了两秒。 同那群年轻人分别后,欧阳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果不其然,沈颂看那个年轻人的眼神有几分不对。 他很熟悉她那种眼神,是兴趣是跃跃欲试,也是她曾经看喜爱的纸鸢糖画皮影戏河灯等东西的眼神。 见状,欧阳勋突然心中一沉,他本以为这姑娘和陛下的重逢已经是他担忧的极限了,现在看来,远远不止。 沈颂能毫无负担的重新看上其他的男人,他们那位陛下却不尽然,这样的两个人重新相遇,若是有人想强求什么,怕是整个天下都会不稳…… 欧阳勋这下子再没了轻松与从容,心间被紧迫之意填满。 有时候,作为天然和沈颂处于同一阵营的盟友,他的想法其实和某些政敌更为趋同。 那些为着相同的诉求与利益拧成一股绳的政治集团,一致认为帝王身边不需要存在一个活着的可以随意影响他意志的人,欧阳勋同样如此认为。 只是,他那时的想法要更乐观天真一些。 况且沈颂作为臣属,实在是完美无缺,虽说有儿女私情牵绊其中,但她那时的表现让欧阳勋觉得她是可控的安全的,所以,对于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情缘,他心中也有几分乐见其成之意。 可是,后来沈颂战死沙场。 这件事改变了一切。 在他的政敌们看来,死人不能开口说话,活人则有无数办法可以消磨那份逝去的情意和人物,他们寄望于送女入宫生下皇子,为他们博得更大更辉煌的利益。 每个人都希望这个入宫的姑娘能够成为帝王心中的第二个沈颂。 这几年,朝堂内外背地里串联的各种派系,欧阳勋见过太多,虽然有江家前车之鉴在前,但每个人仍旧无法控制贪婪的欲望想要效仿昔日江家的辉煌。 罗太后所在的罗家早已经踏出了最糟糕的那一步,且步步踩在帝王底线之上。 为此,他们甚至不惜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满天下寻找与沈颂相似的替身,不管是模样相似还是性情相似,全都毫不客气的豢养起来,甚至日日安排她们模仿学习沈颂的言行举止,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将这些人敬献给陛下,达成自己所愿。 不管是为了给自己谋利也好,还是为了彻底击碎帝王心中曾经的那轮明月也罢,这些人一边想要物尽其用沈颂的价值与影响力,一边又想要彻底消弭她带来的阴影与阻碍,种种算计,可以说是恨不得将名为“沈颂”的这个姑娘的价值榨取得一干二净。 在察觉这一切时,欧阳勋同样是怒不可遏的。 但最终,他那颗为臣之心让他选择了冷眼旁观,静看事态发展。 沈颂死后,她就成为了皇位之上那位陛下不可说的软肋,为君者不是不能有软肋,但却不能有这样一个能被肆意操控利用的软肋。 欧阳勋觉得,陛下需要在这些人的试探与“胡作非为”里维持清醒与理智,正好,这也是极佳的清洗朝堂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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