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舅嘴上说着不想知道也不不想打听,结果耳朵却伸的老长分明还是心疼匪年。 “只得第十五名,我看他当时神情,以为他能拿个解元回来呢。” 大舅舅仍在嘴硬,非要说两句牢骚的话。 “若他有良功那等本事也好,良功当时两试皆拿了头名,只殿试落到了第三,不若就是连中三元。匪年这州试马马虎虎,我看他京试要捧个第几回来。” 大舅母在旁边劝解着,“人说州试金,京试银,可见举人难考,进士反倒容易一些。你莫要这样打击孩子的兴致,大家都高兴些,这是天大的好事,以后匪年入朝为官,不至于叫人计较他的出身了。” 杳杳全不把舅舅说得话放在心上,一面对着大舅母不住的点头,又重复着,“我可是举人的妹妹了。” 大舅舅觉得同她们说不到一起去,转身离开了。 杳杳特地向陶庚行了礼,姑娘的盈盈一拜,陶庚哪里能受的起,赶忙将人虚扶了起来,“多谢陶将军,也望陶将军向叔叔转达我的感激之情,我欠叔叔良多,合该当面致谢。” 说来说去,她又欠他一个人情。 “属下一定将姚小姐的话语带到。” 陶庚心道,只可惜侯爷当日进宫面圣,不能亲自前来恭贺。不若侯爷今日亲自来,能得姚姑娘如此夸赞,应当很得意吧。 怀柔侯这边在德元殿外等候良久,却见殿前伺候的泰公公不见了踪影,换了个新来的年轻面孔。 御前换人,哪怕只是个小小角色,也比宫里旁的人高出不少。 怀柔侯暗想,泰公公年龄大了,也确实是到该退的时候了,便颇有兴趣的同他聊起天来。 “敢问这位公公,怎的不见御前总管武泰武公公?” 那小公公只十五六岁的年纪,小是小了些,模样却很俊俏。若是放在世家之中,也是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哥,只可惜送进宫来,净了身做了太监。 他身上气度与旁人不同,不卑不亢地回了句,“见过怀柔侯,我师父就是武泰,他月前调去了殿后赋闲,便让我顶了上来。” “哦,原是当日阻拦太子进宫面圣的那位公公。皇上提了您做御前伺候,今后前途无可限量。” 那小公公的腰越发弯的厉害,“侯爷万不可如此称呼,咱们受不住,您才是贵人,我不过是沾了师父的光罢了。” 此时礼部几位大员皆退出大殿,怀柔侯同几位点头致意,而后便背手云淡风轻的进了门去。 他心里却有了计较。 皇帝与皇后冰释前嫌,却提了德元殿外守门的小公公到御前来,这不是戳在了皇后太子的眼睛里,时时提醒他们所犯错误么,此举便很耐人寻味了。
第48章 怀柔侯今日是要同皇帝商议南地有黎人近来蠢蠢欲动, 北上滋扰大夏属国小陈国之事。 大夏同西旗人一战不过才过去数月,又正碰上水灾。还需分神安抚小陈国,此时小陈国正上书请求大夏出兵庇护, 圣上对当下情形忧心忡忡。 “李卿有何良策?” 君臣二人都对当下大夏势力心知肚明。此时国库并不充盈,根本无力再支撑一场战争,休养生息方是首要任务。 “盈川粮仓已然不保,国库赈灾后也无力再撑下一战。可若当真要战,臣有一言容禀。” “李卿直说便是。” 怀柔侯恭敬回道, “臣听闻, 小陈国连年丰收,如今粮食储备丰盈, 大夏虽不便出兵, 但可用军资同小陈国做交换。” 圣上大惊, “军资?” “圣上莫怪, 西旗降我大夏之后, 归顺大批游民,另有上万匹西旗良马。此前西旗马只做大夏军所用,不准流通, 只因良马难得, 如今良马种已不是问题, 可将从前劣马淘汰, 同小陈做交换。此外小陈兵器陈旧, 也可将战时兵器一并淘汰交换。有黎人兵强马不壮, 武器更是捡数年前大夏淘汰的残次品用, 这批战马武器送到, 至少能叫小陈国抗个二三年了。” 如此,大夏也有了喘息之机。 “不过虽是交换, 兵器锻造之法和良种西旗马仍旧禁止流通,日后也可保我大夏战斗力不损。” 圣上左右一掂量越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可小陈国是要我出兵作战……” “那便点将前去,人数不在多,贵在精。” 圣上将心中那一口淤堵许久的浊气缓缓吐出,“李卿说得有理。” 如此,点将不领兵,还可一探小陈国军事实力,一举数得。 怀柔侯又提起大夏这方对策,“大夏边民可只守不攻,先降低损耗,保守实力,非到必要之时不出头。暂时忍气让有黎人叫骂几句,并不会伤筋动骨。” “朕,明白李卿的意思——小不忍则乱大谋。” 怀柔侯谦卑地叩首,“正是。” “李卿一言,解朕心中大患。”圣上特叫人赐座,“朕还听说,太子曾因宫中奢靡之风不止一事,向你请教。” “臣不敢称是请教”,圣上未提是皇后奢靡,只说是宫中不良风气,怀柔侯立时便调整了说辞,“是太子对此事敏感,有感于长守及盈川灾情。召臣前去也只因臣当时曾到水患严重之处施援,太子要了解当地真实情况,臣是不二人选。” 怀柔侯不敢抬头直视今上,却错过了皇帝脸上满意的神色。 太子五岁开蒙,十岁便得大儒授业,到如今这岁数自然不是个蠢笨的。自怀柔侯离开东宫的第二日便准备妥当。宫门刚开之时便跪在太后宫外,跪拜祖母说要代母受过。足在殿外跪够了半个时辰,太后虽心疼孙儿,却也未叫他早早起身。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场戏须得唱足了,才能把前事打扫干净。 此后太子又为长守和盈川百姓祈求水灾退却,来年顺利,特斋戒三月,不食荤腥,不近女色。 第十日皇帝特许皇后解禁出宫。 此时皇帝方才召见太子,却见太子短短数日已清减不少,面有菜色,方知他在东宫中真的自省自身,并非做做样子。 怀柔侯虽不知当日宫中情状,也知这结局算得上是大团圆。 “方才礼部的人来,太子年后已满二十,太子妃人选还未议定。朕听闻李卿家似乎有几位适龄姑娘可参选,呈报上来,如若不中朕可为她指婚。” 怀柔侯右眼微跳了几跳,圣上大概是铁了心要拉他入局了。 “臣,谨遵圣命。” 佟府上下正一派喜气地等着匪年回京,结果却等来了几个京郊外鱼县的捕役。 大舅母将人打发了之后才将两个姑娘叫来。 “外面世道不太平,京畿重地也敢灭口,不知是从哪里流窜来的匪徒,可见今年是几十年难遇的灾年,我看你们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知闲心大,她在观中睡足了一天才回来,如今想来还有些害怕,“若是求财,何至于要杀人灭口呢?” 杳杳的眼皮跳了几跳,她在一旁晃神,知闲撼了撼她,“怎么,吓着了?” 她只是害怕,难道…… 杳杳努力去想当日情形,“当日确是有个姑娘不见了,还有家人来闹……” 难道她那日好心办了坏事,不是世子被人设计了? “捕役曾去核实过,说是误会,姑娘寻到了,那日还误会了一位贵人……” 知闲又问,“那女尸的身份可查清了?” “说是个通缉中的女囚犯,身上背着好几条案子,城中有人猜测是分赃不均,叫同伙杀了,如今正全力通缉她的同伴呢。” 倒也说得通,那群人当日讹人不成,又没了证据,真闹得官府介入恐怕会事情败露,只好说是误会。 她虽这么安慰自己,潜意识却总觉得有不妥之处。 这厢匪年路上也不知被何事绊住了脚,放榜后第九日方才回到京城,同行之人还有匪年的好友陆昶晟。 杳杳同知闲一起在门口垫脚眼巴巴等着,看到哥哥从巷子口骑马进来,杳杳便向急忙哥哥挥起手来。 匪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瞅着马还未停,杳杳便冲过来同他亲昵。差点叫马蹄踢到她身上,匪年嗔怪她莽撞,“年后要十六了,如此莽撞可不成。” 陆昶晟也下马向佟府诸人行礼。 大舅母招呼大家进府,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匪年却说不急,“四舅舅进城时遇上了怀柔侯,两人彼此问候了几句,应当马上就到。” 知闲听说四叔回来,“嘿”了一声,也跑下台阶张望,果然见一丛尘土飞扬而来,他一边下马一边问着,“李赐移了府,你们为何不同我通个气。” 他二人虽有争吵,佟四爷不喜他打杳杳的主意,两人甚至还曾拳脚相加,可一码归一码,不说此事的之时,彼此还能留些情面。 大舅母怨怼着,“你那宝贝大哥天天念叨你回来,你却只惦记你的好友从府里搬走了,回来了早朝日日得见,他又不是搬去了瑶池天宫。” 佟四爷笑着投降,“大嫂说得对,可莫要同我大哥说。”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进了门,杳杳看看哥哥又看看四舅舅,不知道哥哥是不是真的不计较四舅舅同他的过往。 晚饭时分家中夜宴,匪年要向府上诸位长辈敬酒。 大舅舅这酒喝得不情不愿,“你若是个争气的,该给舅舅考个解元回来。” 佟四爷打断大哥的牢骚,“当日放榜之后,我有同长守州试的主考谈起过匪年的文章。” 匪年当下酒盅,入神地听佟四爷说起他的考卷,能知道主考对自己的批语,这种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匪年那篇文章写的很好,只是策问答得稍有些偏题,只得了中下,影响了最终结果,不若或可进前三。之后京试要更加细心准备,不可心存侥幸。” 杳杳听了心里一惊,哥哥竟是策问出了问题。听四舅舅这样说来,许是自己将哥哥的学习方向引入歧途,那时还叫他去研究郦下和西旗。 自己才是着实天真。 杳杳自责,当日不该胡说八道,她本身对此并无研究,全凭头脑发热,差点害了哥哥。 匪年听后有些不以为然。 “策问本就是我弱项,备考时确实仓促,答得不好也在情理之中,多谢四舅舅指点。” 佟四爷和煦的点头,越过匪年再看杳杳,本是开心的小脸一会儿突然变得默默。 佟四爷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得她不高兴了,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饭后杳杳同匪年一道回自己的小院,一直走到院子门口,杳杳也不曾开口说话。 “你是听了四舅舅的话,觉得对哥哥有了误导,才导致我哥哥成绩不佳的吗?” “难道不是这样么?” “哥哥是个大人,又不是孩子,总比你有决断力多了。若你说什么哥哥便听什么,那最后不得中举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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