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着与江晚宁修复关系, 无暇顾及他。 二人之间感情裂纹的修补,从去岁的那只纸鸢开始。 江晚宁这段日子总是郁悒不乐的,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软绵绵地躺在床帐里昏睡, 即便有时候醒了也只蜷缩在窗边发呆。当江愁予提出要带她去放纸鸢的时候, 她什么都没说, 只昂着脑袋看了眼霜枝上栖息的打着哆嗦, 不知该往何处飞去的寒鸦。 她被江愁予抱着坐在后院的秋千上, 两个人身上簇拥着厚重温暖的毛毯。 蒹葭自屋内取来线轮, 递到江晚宁面前。 江晚宁低垂着长长的睫毛, 轻轻摇头。 这段日子她恹恹无力的,总不爱动弹。 “跟冬蛰的熊崽儿似的, 一整日要么便是在那儿发呆, 要么便是蜷着睡……腓腓也只有在床帐里的时候愿意和我说说话, 愿意动动……”江愁予自身后将她搂抱住,说话时喉结有力地从她耳垂擦过,“若是腓腓怕冷不想放纸鸢便算了,让蒹葭放着看看便罢了。” 江晚宁抿着嘴只字不言,不过落在他腿上的臀部下意识地朝外挪了挪。 鼻息里的馥郁甜香以及那柔软细腻的肌骨一下离他远了几分。 江愁予眸色微沉,却不露声色地对着满脸写了惶诚惶恐地蒹葭轻声笑了笑:“去罢。” 地上积雪约莫有三寸高,一脚下去便湮没了小半条腿。蒹葭在皑皑雪色中费力行走,偶尔响起的动静惊得寒鸦仓皇地奔走逃窜,惹得松枝颤颤,上头的积雪如雪坨子般滂沱地砸下来,使得飞在半道的纸鸢震落。 大冬天的放纸鸢,实在为难人。 蒹葭有些泄气,下意识地朝郎君那儿张望一眼。 见他面色阴沉,有种咬牙切齿的态势。 蒹葭顿时不知从哪儿涌上的力气,一下子飞奔起来。 好在恰逢这时候刮来一阵东风,浮雕软翅的纸鸢借着这一股儿劲儿慢慢地腾上天穹。虽说它在空气对流里横冲直撞,到底是渐渐地平稳下来,压着翅膀缓缓地翻滚、低低地飞行。 江晚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过去。 江愁予在毯下捏捏她的手背:“喜欢?” “果真还是个小孩子,屋子里堆满的绫罗珠宝不见得你动一下,反倒是喜欢这些小孩子玩儿的物件。”他状如无奈地轻叹,“蒹葭,你把纸鸢带过来。” 江愁予掀开毯子一角,将绳索拉入毯中。 察觉到毯下的手将绳索拽得紧紧的,江愁予的视线不由地看向她的侧脸。 她面带紧张地仰头望着天空上的纸鸢,连带着一点琼鼻微微皱起。估摸着她被寒风冻住了,鼻尖淡淡朱红似一朵桃花瓣。便是连江愁予最爱的她的一双美目,此刻也莹莹发亮,一扫近日浮现的阴霾。 江愁予放松了肩膀,以一副闲暇地姿态轻环她的腰身、欣赏她的活泼动人。 一边江晚宁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着。 她的脑海中一帧帧地飞掠过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失落的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拥进夏姨娘的怀里,调皮捣蛋闯祸后前面有个三哥哥为她做替罪羊,后边儿有水哥儿和她一道受责罚……她想要的是无拘无束的日子,不愿意做只被他缚在屋子里的金丝雀。然而现实是,她如眼前这只纸鸢一般被绑着、拽着、浑身上下被桎梏着。 她拽着线辘的手猛得发力。 系在纸鸢上的粗粝亚麻线深深地勒进了江晚宁的手心。江晚宁吃力地咬住牙关,纵着身子因为手心的疼痛而轻微地痉挛。 柔韧的亚麻线在她的手上愈崩愈紧、愈拉愈细,等到时候差不多了,江晚宁借着尖锐的指甲盖往上重重一割,随着一声干脆的“咔哒”声,也不知道是亚麻绳被割裂的声音,还是江晚宁指甲盖掀翻的声音,黑灰色的纸鸢脱离了种种束缚,腾空朝着天边飞去…… 江晚宁的目光痴痴地盯着苍茫天穹。 飞罢飞罢,最好飞得远远的…… 身上蓦然一冷,耳畔随之响起江愁予命人去取药箱的低喝声。 厚重毯子坠在了地上,江愁予俯身含住她鲜血淋漓的指尖重吮。一想到在那只纸鸢飞走后她跌在他怀里如释重负的低叹声,江愁予的脸色便止不住地变得难看。 待指尖不再流血后,他将她一把捞起带回了房里。 他往她的血肉模糊的指上洒了些许止血的白色粉末,厚敷一层金疮药后再用纱布细细地将她包裹住。她粉润指尖轻轻地搭在江愁予的手背上,即便在药膏的刺激下微微颤抖,她的视线依旧遥遥落在窗边。 江愁予微勾眼睑,神情莫名晦暗。 “好端端的,为何要扯断纸鸢的绳索?” 她痴望着窗牖轻声回道:“我并非故意。” “不是故意的,那便是有意的了?” “没有。” “你有。” 她仿佛是觉得他不可理喻,只抽出自己的手,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随着她的指尖一寸寸从掌心抽离而去,江愁予心中蓦然生出几分慌乱来。他不喜她这般如死水一般得沉寂,更不愿意看到她将他从她的世界里排出。江愁予伸手捞住她的乌发,那捧柔软的青丝从他的指缝里溢出,使得他一下子便触到了她脆弱的脖颈。 “亚麻线质地的绳索岂能是说断就断的?你指腹都被割伤了,到了这时候还想骗我?”他的声音似灌满了沉甸甸的铅水,又低又沉的,“腓腓,你此举到底是何种意思?” 江晚宁也被他终日疑神疑鬼的行径给缠得不耐了,只打发他道:“你说我是故意的那我便是故意的,这样好了罢。左右不过是一只纸鸢罢了,你犯不着如此的。” 不知怎的,他因为她这一番话突然变得恼火起来。 压在江晚宁脖颈上的指尖重重碾过她嫣红漂亮的胎记,惹得她低声嘤咛。江愁予咬牙冷笑道:“恐怕想飞走的不只是那只纸鸢,你也想一道跟随了去罢?” “纵使我想走,我也走不掉的不是吗。”她心平气和地看着他,眼眸中仿佛无一丝情绪波动地道,“将近一个月过去了,我说我想去金墉城探望姨娘,你自始自终地不肯送口。你拿着他们的事情吊着我、不肯让我安心安生,不就是想介由此事挟着我吗?我如何能走?” “这么说来,倘若不是他们,你早就一走了之了?” 江晚宁微微别过头,不去看他。 她的沉默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江愁予俯视她片刻,喉咙里忽而发出嗬嗬低笑了几声。 “你还真是好极了。”江愁予控住她薄弱的肩膀,逼迫她回视着自己的目光,“不过他们接下来的日子都受我胁迫,恐怕妹妹这辈子都会不得安生了……不,或许不止是这辈子,将来你与我同盖一棺,恐怕你我烂都要烂在一起。我会让人将那只纸鸢找回来的,逃不掉的。不论是腓腓,还是寄托了腓腓感情的纸鸢,一一逃不掉。” 言罢,利落地拂袖离开。 江晚宁早已习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样子。 半月前他带她去游汴西湖,几人立在船头观览秋末景象时,凉夏无意之中提到了江晚宁和杜从南出来约会时,二人曾携手定下金玉良缘的盟约。他当时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回来后却命工匠打造了一副昂贵一套首饰,他配玉质,她戴金质脚镯。 想必到了晚间,他必会过来寻她了。 然而江晚宁宁愿江愁予再不要回来得好。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何事让他这般地痴迷于自己。 或许他当初在府上茕茕孑立时,她常常过去伴随他,使得他对她生了几分依赖。或者当日爹爹鞭笞她后,她多管闲事地说要和他一道分担……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江家、杜家二府皆受他管控,且他无时无刻地不在死盯住她,这座府邸她一处都迈不出去。现如今却只能一日日地熬下去,总归他不喜欢她,日子一长总会有生腻的时候罢。 —— 书房里,满室杯盘狼藉。 冬温瑟缩着身子跪在嘀嗒流淌的墨汁中,形容戚戚地看着扶额撑在桌案上的江愁予。 “奴婢自小服侍夫人长大,知道她是个心软的性子。然而若是事情触及了她的底线,她是绝对不会退让一步的。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眼下不过才过了一个月,郎君还是在忍耐一番罢,夫人总有一日会被郎君动容的……” 江愁予不露声色地拧拧眉。 一边站在阴影里的苏朔亦撇撇嘴。 这话她都说了几时来遍了都不腻的吗。 苏朔上前了一步,道:“若真得金石为开的那一日,怕是要把头发都愁白了。郎君,属下早些年曾在一些江湖流派那儿求学过,知道江湖术士中有好些人懂得幻术,一类人擅于街头杂耍,一类人能够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更有一些人通过在房里燃朱砂、曼陀罗花粉等物,做到催眠人心的作用……” 冬温听出她的意图后,一下子反驳道:“怎么能这么做,伤了我们夫人的玉体岂是能担待的!这种三教九流的东西,我们夏姨娘在的时候碰都不让夫人碰一下……” “我既然敢在郎君面前说出,又岂会将那些个危及身子的东西引荐给郎君?”苏朔殷殷地看向江愁予道,“昔年我不过十来岁,我们派系的师兄师姐皆那我做实验,郎君你看我,如今还不是活蹦乱跳,吃嘛嘛香的?” 冬温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 电光火石之间,冬温忽而想到了什么。 “郎君,要是说起来,夫人对您做的一件事还颇有心结。” 江愁予目光一动,颦眉看向冬温。 “郎君可还记得,中秋那晚郎君给姑娘送去的夜莺?”
第38章 每每寒冬之季, 像夜莺这种候鸟往往会南下迁徙,故而鸟市里鲜少见到它们的踪迹,倒是些富贵子弟家中豢养着些。如今江愁予的身价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做这些事情倒容易, 不过是费些时间的事儿,便将此事交给了安白去办。 待整顿好府上的各项事宜后, 江愁予神色自若地走进了二人的卧房。 夜色昏昏,影影绰绰里似能看到帐中伊人推枕而眠。她在这一月里天一擦黑便恹恹躺下了,从来不等他,也从不给他好脸色看。即便是二人抵□□缠的时候, 她也是侧卧着, 极力地憋住嗳嗳娇音,自始自终将前额死死地抵在床柱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不肯发出声音, 他偏要她发出声音。 江愁予脱靴入帐,大掌揉着她的腰线。 “腓腓、腓腓……” 感受到身边身躯战栗, 他挑开她的衣襟。 大抵是白日里的冷遇使他心中空荡, 或者是他所付诸的热烈感情不能从她身上得到对等的回报, 江愁予总是想在夜里、在她身上讨要一些弥补, 仿佛这样便能填饱他的空虚。 “白日里惹你生气是我的不是……”他浸在她的淙淙暖意中, 声音恍惚而又痴缠, “你便当做是被狗咬了, 别生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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