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漪后知后觉,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她回大凉也有些时候了,本以为早已习惯身份的转变,在这一点上倒是未曾在意。 “难为你为孤考虑至此。”秋云漪道,“孤明日启程,你今天收拾收拾行李,孤带你去就是了。不过一路劳顿,你身体不好,可撑得住?” 越冬殊没想到秋云漪还关心他的身体,微微怔忡后便心头一暖,笑容也带了几分真心:“多谢殿下,臣侍无大碍。” “坐下用膳。” 越冬殊听命坐下,心情复杂地陪秋云漪吃饭。自神酒倾成了太女侍,殿下就只去他的悠然居,其他侍君她看都不看一眼。他承认这次拦轿耍了不太高明的手段,但也是无可奈何。他同越家的关系已至冰点,若向殿下投诚却不得重视,那又和在越家又什么差别?所以他只能抓住机会靠近殿下。 然而……越冬殊在心里悲哀地长叹一息,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心在动摇,殿下,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呢?在这宫门深似海的东宫,动心就意味着毁灭啊。
第26章 秋山书院 马车队行上平坦却蜿蜒的山道,道路两侧各种一列松树,随着山道一路向前。山林间很不宁静,不时能听见从山上传来的阵阵笑语,欢庆着洋溢的青春。 书院负责人山长早在车队进山时便接到通报,领着监院、掌书、闲暇无课的教书先生齐齐跪在书院大门前等候。 车队不急不缓地经过大门,直至中间最为豪奢、纹了大凉皇室图腾幽兰草的马车正对大门,方款款停下,优雅得如同生来尊贵的公主。 山长等人保持跪姿小心地抬头看去,只见仆婢们争先打起车帘、放置脚凳,走下一女一男。 先下车的那名女子金冠华服,昭示她仅次于皇帝的身份;清艳绝伦,恍若神妃仙子光彩夺目;身姿绰约,自有一段成熟韵味。 男子清雅高瘦,目若朗星,与身侧的女子甚为相配。 两人并肩而立,各有风华,众人见此皆不由在心底感叹:真真是一对璧人。 “草民拜见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拜见侍君,侍君金安。”以山长为首,众人毕恭毕敬地拜服下去,口中念诵君臣之礼。 秋云漪扫一眼黑压压跪着的一群人,抬了抬手,微笑道:“免礼。” 山长谢恩后站起身来:“殿下莅临鄙院,鄙院蓬荜生辉。” 说罢,他身子半转,左手向后引导道:“殿下请。” 秋云漪朝越冬殊投去一个眼神,然后向山长微微颔首,几步走到前头进了书院。山长同监院、掌书、教书先生随后,越冬殊则在秋云漪的示意下跟随车队往后山走去。 许是方才的休息时间业已结束,此时书院里悄声静息,只听得到偶尔的朗朗读书声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水声。 秋云漪边走边看,悠闲听着山长给她介绍书院布局。 秋山书院分东西两个学院区,西院为特别遴选的聪颖稚儿,因此又叫稚儿院。东院为统一考核录入的青年学子,尽管天赋智慧不如稚儿,却也是万里挑一的英才。两院学生都住在后山学宿。 东西院一墙之隔,两端各有一片翠竹林。竹林深深,让人看不到尽头。林中仿佛有小溪,溪水潺潺,回荡在竹林之间,煞是好听。 环境幽静,清凉舒适,不像个书院,倒更适合做隐居之所。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是累极。草民为殿下准备了饭食,虽不比宫中鲜美,但也别具禅城特色,不会让殿下失望的。”山长在右后侧低首敛眉,讨好似的试探道。 秋云漪本想从学堂里抽一间进去听听,但乍一闻山长此言也觉得腹中饥饿起来,遂偏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去安排罢。” 山长赔笑答应着正待离去,秋云漪又伸手虚拦住他道:“越修礼去了后山安顿车队行李,你叫上他跟孤一起用膳。” “是。” 山长一走管事的便是监院,那是个约莫四十岁出头、长相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他朝秋云漪恭敬地欠身,带她往山长安排的书院最好的寝房去。 午膳确实如山长所说,安排得丰盛妥帖又别具特色。秋云漪心情大好,对山长笑道:“你有心了。” “殿下谬赞。”山长受宠若惊,打着手势让监院、掌书等人离开,“那草民就先不打扰殿下用膳了,您有何事吩咐哪位大人传唤我们即可。” 他哈着腰,走前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目送着山长离开,秋云漪收起脸上的笑容,招呼越冬殊坐下:“你怎么看?” “山长颇为尽心尽力。”越冬殊说着拔出发间的银簪在每样菜的汤里沾了沾,看簪子依旧如常,插回发间,夹起每道菜浅尝一小口,顿了片刻,这才又拿起一双新筷子为秋云漪布菜。 秋云漪吃下他夹给自己的鱼肉,微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道:“原也不错。只是不知学子是否如意呢。” 越冬殊轻轻笑道:“秋山书院到底是大凉第一书院,人才济济,殿下还怕找不到满意的预备臣子吗?” 秋云漪回想起那两片竹林,没来由地有些不安,摇摇头道:“不……孤总觉得哪里有问题。”末了,她又自嘲似的笑道,“兴许是孤想多了罢。” 翌日,秋云漪神清气爽地从寝房走出来,前一天的不安和疲累一扫而空。 山长站在阶下,眼见她出来,正待要开口,掌书急匆匆地跑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山长闻言皱了眉头,侧头低声呵斥他:“没看见我这儿有要事?让策先生先在书房等我,我过会儿就去。” 掌书“哎”了一声,向上首的秋云漪一福身便转而离开。 秋云漪从山长声线刻意压低的内容里捕捉到一抹熟悉:“策先生?” 山长面带歉意道:“回殿下,是东越环溪书院的山长,策驰先生。策先生学富五车,在学子之间甚有名望,只是深居简出。前些日子草民寄书信与策先生,请他来秋山书院讲习,本也没甚期望,不料他真的答应来此。如今正同夫人、儿子儿媳和小孙子一同住在后山。” 东越……策家……秋云漪默念这两词四字,在心底苦笑一声。山长口中的策驰先生,正是东越宗正策轩之子、廷尉策芙之父,而所谓“儿子儿媳”,自然就是策风和沈小姐。 不同于权倾朝野的策氏祖孙,夹在中间一代的策驰对朝政毫无兴趣,只顾摆弄经书典籍,致力于培养有才之人。 盈枝满月那天,也是这位策驰先生代忙于朝政的父亲和女儿送上宴礼,她都记得的。因着这个缘故,秋云漪对策驰并无恶感,但这也不意味着她就愿意见自己的初恋和他夫人。 越冬殊隐约察觉到秋云漪的不对劲。他此前略略听闻过太女殿下的旧事,知道秋云漪回大凉前在东越待了十数年,也知道她曾委身康乐王,从侧妃再到王妃,陪伴康乐王走过煎熬的那几年,还知道她跟康乐王有个女儿。 至于女帝所说,身体不好自幼被送去宫外祈福、病愈方回等话,纯粹是遮掩百姓耳目罢了。 然而他对秋云漪进玉台之前的事一无所知,自然也就不明白,此时太女为何保持僵直而立的姿势沉默不语,周身都好似冒着寒气和怒气。 但在乡下和越府养成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让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上前挪动一步,把手放进秋云漪手心里,大拇指则在外侧轻轻而亲昵地抚摸她的手背,柔声唤她:“殿下。”就不再多说半个字。 秋云漪从情绪里出来,侧头看看他温和的面容,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暗示,稍稍捏紧了交握的手指,而后朝山长道:“既然如此,山长自去见策驰先生就是。孤这里有监院便可。” “这……”山长犹豫道,他虽是太女侍的远房表舅,可丢下太女殿下去见东越重臣的父亲……他哪有这个胆子? 秋云漪下意识蹙眉,复又想到此事确实怪不到他身上,有些无奈地叹息道:“去吧,孤不想再说第二次。” 山长被秋云漪蓦然沉下来的脸色吓了一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但太女的事他也不好多问,只得先行礼告退。 待山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越冬殊轻声询问道:“殿下,跟策驰先生有过节?” “孤跟策驰先生没过节,有过节的是他儿子。” 越冬殊若有所思:“殿下的意思是……” “陈年往事而已。”秋云漪不想跟自己的侍君谈起那段糟心的初恋,打断他道,“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备选朝臣,为母皇分忧。” “但愿别让我碰见他。” 越冬殊听见她的嘟囔,声音尽管小他也听得清楚,心中好笑。太女殿下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啊。他这么想着,对秋云漪的过往愈发好奇。 然而事与愿违,即便秋云漪刻意不见策氏一家,策风倒是自己来找她了。
第27章 沈二小姐 如果有人问秋云漪,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结识了不堪回首的初恋。连跟冶临那段不平等的爱情关系都要居于其后。 策风实在是个不成熟的恋人。相恋时不敢告诉家人,被迫断绝关系时不肯亲自说清,再见时倒想起来以前有多混账而设法补救,无形中又伤了新婚的妻子。策家把他保护得太好,让他不知愁滋味。 他恐怕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就像秋云漪不明白他为何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自己这个过去的初恋纠缠不清。 “殿下,策公子走了。”越冬殊添一壶白茶,为不影响她看书,声音放得轻轻的。 谢天谢地,他在院外站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愿意走了。秋云漪长舒一口气,意犹未尽地放下书,从越冬殊手中接过茶盏,吹开浮叶浅浅呷一口。 “监院。”把茶盏又递回给越冬殊,秋云漪唤道。 等候在寝房外的中年男人闻声赶来:“殿下有何吩咐?” 秋云漪用丝帕沾干唇边残存的茶水,起身道:“去学院区。” 在书院挑人入宫是太女来此的唯一任务,自然也是书院近日头一重要的大事。学子们卯足了劲用功,读书的声音都比平常洪亮许多。 难得一见的入宫为官的机会,以往这般机会只有文安太学院的那群世族子弟才能得到,如今好不容易能在太女面前露面,怎能不好好抓住? 秋云漪下令,命刚从策驰住处回来的山长召集东西两院所有稚儿和学子,打算在平日自由活动的空地进行露天统一考核。 不出一柱香的功夫,稚儿和学子搬着各自的矮几和软垫汇聚完毕,得到秋云漪允许后全部落座。 秋云漪站在最前方,把声音放到最大,尽量确保能传到每位学子耳中:“孤此行之目的,无非为大凉遴选出未来的栋梁之才,是以决心统一出题,汝等作答。所答出色者,均可获黄金百两,随孤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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