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妈妈正巧从外头探得消息回来,就瞧见站在门口的祥福居丫鬟,翻了个白眼拎着裙子入内。 “姑娘要去祥福居吗,老奴陪您。”冯妈妈见到守门的婆子,明白果然是请人来了。 林幼萱颔首,挽着冯妈妈的手一路往东院去。 路上,冯妈妈就满是怨怼地数落身为长辈的林老夫人:“说是刚从锦衣卫那头回来,银钱越送越多,探望的时间越来越少,连私房都贴进去不少。听说三老爷送回来的银子也都用尽了,又去信要,还没有个说法呢。虽说大老爷案子吃紧,可兄弟俩都是她儿子,多少有点厚此薄彼了!” “大老爷这一遭,恐怕要连累马上回来述职的三老爷,届时三老爷不得恨死这无能的兄长和拎不清的母亲。多少得留一些银子来给三老爷疏通疏通不是?” “如此说来,祖母这遭是要开口跟我要银子了。”林幼萱就知道祖母贼心不死。 而且大笔钱财支出,林家已经没有什么产业能维持得住,找上她是迟早的。 或许今日就该要拿出杀手锏了。 她面色如常地来到祥福居。 长子几个月都在牢狱,让林老夫人操碎了心,今日出门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也盖不住颓色,又哭过,眼泪将脸颊的粉冲刷出一道道痕迹,更显得落魄了。 林幼萱冷眼望着,草草见一礼。 “二丫头,我知道你恨我狠心。”林老夫人一手揉按着太阳穴,疲惫不堪,连场面话都不说了,“可你到底还姓林,你大伯父如今在诏狱不知明日如何,真要出了事,所有林家人都别想免于责难。你准备个三万两,我好拿去给你大伯父打点打点。” “三万两……”林幼萱算是长见识了,就是明目张胆抢钱啊,“祖母可真是能开得了这个口,我一个姑娘家,上哪里能给你拿三万两出来?” 林老夫人揉按太阳穴的手一顿,浑浊的双眸斜斜看了过去,戾气徒生:“你怎么会没有,岳氏吞的银子就够这个数了!再且,你没有,宋家没有吗?!别说三万两,就是三十万两,宋家也拿得出来!” 林幼萱倒吸一口冷气:“宋家凭什么一而再掏家底来养这么一群豺狼虎豹?!别说三万两,就是三个铜板,宋家都不会再掏一个!” “林幼萱!”林老夫人怒吼一声,面目狰狞,“宋家不掏银子,那就等着都一块上断头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让你去要,已经是给他们宋家脸面了!我手上拿着的把柄,可不是你吊死了宋家就能避免,足够叫宋家全家老小一块跟着陪葬!” 到了这个时候,林老夫人唯一指望的也只有宋家了,应该说是庶子留下的那封信。 话落,她就等着自己这个不怕死的孙女害怕,哪知等来的只有她淡然地一句:“那你就拿着把柄,让我们跟着陪葬啊。” 林老夫人错愕。 “我看你不见棺材不流泪!我今日就叫你知道,是我林家一直在保宋家人的命,而不是林家亏欠宋家什么!” 回过神的林老夫人几乎气得没有了理智,大声放下狠话,扭头就进屋去了。 冯妈妈在此时和林幼萱对视一眼,点点了头。 林幼萱更是老神在在的站着,直到她祖母拿着一封信出来,然后亲自开始宣读那封信。 里头是她父亲笔墨落下的罪状,一条条,确实足够让她和宋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林老夫人读完后,扬了扬手里的信:“宋家若不给银子,这封信,明日就会出现在皇帝案台上!到时候,别说你那求娶的表哥能不能入仕,就是你的二舅舅也要丢官夺职,命丧黄泉!” 念完了信,林老夫人终于在这个硬石头一样的孙女脸上看到了惊恐,这些天来憋的一肚子郁气终于有了宣泄的口子。 林老夫人顿感神清气爽。 哪里能够只有她一个受苦,所有人都不能置身事外,特别是那可恨的宋家女生下的孩子,还有越过越好的宋家! 凭什么商贾也能翻身,他们就是最低贱的人! “我想二丫头是聪明的人,此事是真是假,你也可以去信问问你舅舅。三万两,三日之内,你必须给我凑齐了!” 林老夫人扬了扬手里的信,笑得无比恶毒。 她原本是公主之女,丈夫是首辅,是生来就该高高在上的。怎么就能被一个妾生子抢去了自己尊贵血脉诞下的长子的风头,他们永世都是她脚下的奴隶! 林幼萱铁青着脸离开了,那窝囊不敢辩驳的背影叫林老夫人笑声得意,可她不知道的是,出了祥福居的林幼萱就变了脸,笑容满面,哪里有方才的惶恐。 “姑娘,你真要给她三万两?”冯妈妈在自家姑娘拟造父亲笔迹的信时,就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这不是多此一举? 如今还被要挟要银子,万一那封信真落在其他人手里,就是隐患啊,哪怕笔迹是假的。 可真要置人死地,有时候假的东西也会变成真的。 林幼萱笑着点头:“当然得给啊,不然怎么能收场呢?” “可是那封信……”冯妈妈还是担忧出意外。 她道:“那封信另有乾坤,她也就现在能嚣张嚣张。我必须要拖延时间,不能让她现在就发现信丢失了,不然我怕我的婚事会有变故。” 她这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确保自己能等到陆少渊来提亲。 还有快两个月呢,好长的时间啊。 既然她有自己的成算,冯妈妈便没有再多问,随后按着她的话去准备银票。 三日后,不用林老夫人催促,三万两银票就由着冯妈妈送到了祥福居。 拿着银票,林老夫人趾高气扬道:“告诉你们家姑娘,林家好了,才有她的好处。”随后便出了府去。 回府的时候,据房门说林老夫人满面红光,似乎是真的为长子打通了一条道。 在林老夫人拿出三万两疏通关系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陆少渊耳朵里。 此时他跟前正坐着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指挥使手里的刀血未干,桌子前面还有一摊没来得及处理的血迹,屋内是浓郁散不去的血腥味。 “世子爷一句话,就叫我失去了一个有能力的属下啊。”指挥使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说话时微微撩着眼帘,漫不经心中带着叫人不可忽视的戾气。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再是遮掩,杀虐过多,身上的那股戾气也无法遮盖。血腥与残忍早就深刻在他们这类人的骨子里。 陆少渊三指捏着茶杯,闻言只是笑笑:“不忠之人,再有能力,也只是会反咬一口的毒蛇,指挥使以为呢?” “本指挥使就是好奇,世子爷究竟是怎么发现他的不忠,又是怎么说服圣上让武定侯出征的。难道世子爷真的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身为指挥使,敏锐是必备的。 陆少渊做的事一一查起来,没有破绽,正是因为没有破绽,是真实的,细想后才叫人毛骨悚然。 “指挥使不知听过一句话吗?疑人不用,圣上深知这个道理,眼下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哪个不是有私心的,以其用风头正盛的,不如再提拔一个卸甲老将。起码能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有危机感。” 年轻公子吹了吹浮起的沫子,话落后抿了一口清茶。 俞成武是这个时候就钟爱黄山毛峰,随身带着的茶都是这个。 陆少渊品着茶,在慢慢的回甘中一笑,抬头就见到俞成武对自己忌讳莫深的表情,不由得笑得更是温和:“指挥使这般看我做甚?”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会成为下一个世子爷口中的疑人啊。”俞成武拇指顶着剑柄,擦拭干净的剑身倒映着他暗藏杀意的眉眼。 “那得看我在指挥使心中会不会也成为那个‘疑人’了,不过短期内是成不了,毕竟我给指挥使化解了危机,起码五年内,指挥使无后顾之忧,不是吗?” 陆少渊无视涌动的危机,把茶饮尽,站起身整理着袖口。 这番话是实话,俞成武将绣春刀入鞘,也跟着站起身:“看来世子爷是有着起码五年的谋划。如今圣上太子一切皆好,山河亦无恙,五年后难道还能反了这天不成。而且和当年的百尸案又有何牵扯,为何世子爷想方设法都要让圣上重审?!世子爷有这个精力管一个贪墨案,为何不给自己的父亲申冤?!” 百尸案惨烈,是因为一桩贪墨案而发生的,百尸是十余名官员带着家眷在一夜间自戕而得名。在皇帝眼里,贪官污吏杀之而快,可作俑者居然让知情者都死了,无疑是挑衅他的威严,震怒之下更是血流成河,死的人何止一百,可以用千字而替。 其中还有不少冤魂,杀疯了的皇帝根本不管不顾,只为了震慑朝臣,但凡一点牵连者都无法幸免。 所以陆少渊想让皇帝重审百尸案,那就是相当于让皇帝自己打自己的脸,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陆少渊说林大老爷是百尸案中真相的重要一人,如今把人关起来的借口是利用了大皇子犯事当掩护,俞成武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跟陆少渊合作。 这相当于也是跟皇帝作对。 身为皇帝的爪牙,和皇帝作对……俞成武只能说一句:陆少渊这人太邪门,肯定是习得妖法,在当时迷惑了他,才让自己不要命了。 “我会亲自替我父亲申冤,现在不是时机。指挥使只要记住一点,百尸案受益者绝对会是你,能过稳保你的指挥使之位即可,圣上愿不愿重审,那是我该考虑的事……也是太子殿下要考虑的。” 俞成武在听到太子殿下四字时脸色发青,随后骂了一句:“我真的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跟你干这活计!” “太子殿下本就是该登大典的人,指挥使的选择没错。” 没错个鬼!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帝属于任何一个皇子,都不愿意让太子登基! 不然大皇子能在太子头上作恶?那不都是皇帝纵容的,只是莫名其妙失了手,被太子抓到把柄,然后落得一个关禁闭下场,连带着母族都快要被清算了。 如若他不是早就查清其中有陆少渊的手笔在,被他那千年狐狸般狡猾的谋算折服,他绝对不会信陆少渊一个字! “林家送来三万银子孝敬,世子爷替我转交给太子殿下吧。” 不管如何,这钱他拿着也不安心,倒不如给太子,就当自己的孝心了。 锦衣卫素来会来事,陆少渊却说:“既然是林家给的,指挥使安心收着就好,太子殿下是那种跟自己人伸手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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