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见和爹爹相关的事,林幼萱有些茫然,愣愣地望着他。 他的手碰触到了她冰凉的手指,用掌心包裹着,顺着她纤细的指节一路又来到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将轻巧的她带着和秋风一块拥进了怀里。 “这些日子没敢与你写信,是因为被人盯着,怕他们发现我全力以赴谋划的重审是有着私心。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过不了多久你父亲的冤情一定会被洗清。” “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才会让你高兴,才会让你相信我。但只要你想要实现的,我都会尽我所能。” 他的声音和跳动心脏交织成了一段奇妙的共鸣,林幼萱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把他正因为不安而激烈的心跳声听得真切。 她时常会为自己的处境不安,时常会为牵连宋家不安,所以她无比熟知心脏这种节拍所带来的情绪。 他明明做了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之事,却言语间藏着怯弱,胸腔中埋着不安。 他……比她想得更想要讨自己欢喜。 且不提这些,就为他那一句能替她父亲洗刷冤屈,便足以让她勇往直前! 她所有的犹豫彻底消散。 “好,我信你。”她闭上眼,声音很轻,却坚定地给了他回应。 柔软的手臂,一点一点的绕上了他的腰。 ** “姑娘怎么还贪杯呢,好在陆世子是正人君子,但凡换了别的男人,能好生地让姑娘回家去吗?!” 往林家疾驰的马车内,冯妈妈又好气又心疼,不轻不重地在林幼萱脑门上点了点。 林幼萱趴在软枕上,哼哼唧唧喊口渴,讨来水,就着冯妈妈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上,喝够了就往后一靠,在摇晃的马车内笑出了声。 “你家姑娘我啊,今儿高兴,也正因为是和世子爷在一块,才敢贪杯啊。他真的好像天上的神仙,总是不动声色就把我的愿望实现了,就连准备的甜酒都是我喜欢的。” 说着说着,她声音低了下去,冯妈妈扭头一看,脸蛋染着酒气的少女居然就那么睡着了。 冯妈妈把一边的薄毯给盖上,失笑道:“是甜酒得姑娘喜欢,还是陆世子得姑娘喜欢啊。” 不过陆少渊是真宠他们姑娘,名贵的菊花旁人多看几眼都觉得此生不枉来了,他见自家姑娘喜欢,居然说和园子的主人交好,喜欢就给姑娘送去。 她家姑娘当时已经喝上头了,脸蛋红扑扑的,是人都能看出来醉态,酒后一句只想用那菊花花瓣入药,陆世子居然当场就询问要如何摘取,要如何炮制。 她家姑娘说一句,他就当真照做。 连皇帝都得不到的金贵东西,就在一个醉鬼的指示下,被辣手摧花了! 冯妈妈想,等姑娘酒醒想起来后,会不会后悔得尖叫。 但林幼萱待到夜里醒酒的时候,没为自己祸害了花儿尖叫,反倒得到另外一消息而欢喜。 “我正等着这一日呢,我这算不算得上是好事成双了呢?!”她抚掌发笑,眼角眉梢却染着冷意。 科举结束,中秋佳节也没几日了,林家因为林大老爷在诏狱还乌云覆盖,除去林幼萱无人有心情过中秋。 林幼萱花出去了三万两,管家的时候要支出,都痛快一推,只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林家人随便勒紧裤腰带子过日子就是,反正她二房不用勒。 林老夫人那头呢,刚要走了三万两,也深知不能把林幼萱逼得太紧,就转头逼着岳氏要银子。 岳氏为了还二房的东西,嫁妆已经抵了大半,婆母一逼,自己的私房银子再失去了三分之一,再下去也该捉襟见肘了。所以婆媳俩又开始明争暗斗起来,中秋的家宴上的菜色比平常看着还要抠搜,像是各种边角料凑出来的,可把林老夫人气得直接摔筷子。 林幼萱扭头就回了自己院子加餐一顿。 冯妈妈给她剃了鱼刺,把白玉般的鱼肉放入她碗碟,笑着问道:“怎么姑娘不答应世子爷去看灯会?” “人多,容易被撞见,以后有的是机会。”她眯着双眼笑,可见心情不错。 冯妈妈闻言便放心了,原本还担心她是忌惮林家人才不曾答应的。 此时的威远伯府灯笼高照,陆少渊坐在圆桌主位下的左侧,闵氏在右侧,再往后就是陆少清。而主位空缺着,碗筷和酒杯摆放得整齐。 陆少渊时不时举杯,朝虚无一人的主位上敬酒,再一饮而尽。往往这个时候,陆少清也会跟在后头,跟着兄长一块无声喝酒。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闵氏才真正屏弃继母和继子之间天生不可磨灭的争端,和陆少渊说几句真心话。 “又一年中秋,我们陆家何时才能再堂堂正正在京城直起脊梁骨见人呐,不管如何,世子爷还是要多费心力才是。” 也只有这种时候,闵氏才愿意承认陆少渊就是陆家的主心骨。 陆少渊没有说话,闵氏起身,拎着酒壶给兄弟俩都倒满了酒,视线落在荡出几圈涟漪的杯口上,语气有几分幽怨:“我知道世子爷是不喜欢我的,不过世子爷给我留的难题,是不是该解了。林老夫人想起来半年之约了,名帖送来三回要见我,再回避恐怕不好了。” 陆少清不知道什么半年之约,只知道兄长有着喜欢的姑娘,顿时就笑了:“那不是正好吗,兄长可以和嫂嫂定下亲事了!” 哪知陆少渊薄唇一张,吐出一句:“不见。” 陆少清差点吓得筷子都掉了:“兄长不是要娶嫂嫂为妻的?” 闵氏责怪地瞪他一眼:“什么嫂嫂就喊上了,定都没过,怎么胡乱喊人!你哥哥自有他的主意,你闭好你的臭嘴!” 挨了训,陆少清委屈巴巴地望着陆少渊。 陆少渊倒是不在意地一笑,举杯邀他喝酒:“不用改口。” 林幼萱他当然要娶,但是要娶的不是如今的林家二姑娘,而是自由身的林姑娘。 时机不到。 闵氏闻言心里怨气更浓,可上回险些就犯了灭族的大错,这会子万不敢多为抱怨的,只能嘟囔一句:“实在不成,就只能让世子爷面对那难缠的老货了。” 那可是连孙女名节说丢就丢的老东西,她实在不想被这样的人记恨上。 虽不足为惧,但万一被找着机会算计一回,也够她恶心的! 陆少渊颔首。 京城大多数人家都是欢聚一堂,远守在外的俞成武却在收到一封家书气得砸了酒杯。 “我就说那日要把三万两孝敬了太子,陆少渊拦下作甚,原来是那银庄早就出了变故!四月之前就出了变故,那老东西居然还敢明晃晃拿着废纸一样的银票送到我手上来!他们林家和宋家来往甚密,能不知道银庄出事吗?!” “宋家早就换了银庄银号,她倒是真敢啊,连我都蒙蔽!如若不是陆少渊拦一把,我就把这废纸给太子殿下了,少不得再要补这个窟窿眼自讨三万两给太子殿下解释,还得惹殿下心里对我有微词!” 俞成武越想越气,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原来他把留下的三万两叫家里收好,中秋的时候正好给府里各房添置东西,结果管家拿银票去兑换才发现捂得死死的消息,原来的银庄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所以那三万两就是废票!瞒得紧是百姓的小钱来去都兑,那些大商户们的银子在一点点往外套出来,银票还在流通,所以大家都不曾声张,连他们锦衣卫没留意就都不曾发现端倪。 如若不是管事再三没能兑出银子来,发现不寻常,一查之下才惊觉正在套中,那真是不知何时才会想起来。 骂到最后,俞成武是一阵后怕。 “老子又欠那陆少渊一个人情,那老虔婆也别好过!以为稳住几个月就万事大吉了,那就叫他们这个节也过得更不痛快!”俞成武恨得咬牙,招手喊来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 ** 林幼萱自从知道陆少渊为了给自己爹爹翻案被人暗中盯着,便秉着谨慎没有跟他联系。她能沉住气,林老夫人却沉不住气。 和闵氏的半年之约到了,去了三份帖子都没回应,她免不得就焦心起来。 如今长子在诏狱,陆家要反悔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谁都有趋避厉害的私心。而且林幼萱已经十六岁多了,再不说亲,过了最好的年纪还怎么能高攀京中世家。 于是她在中秋第三日后就坐不住,亲自登上马车去陆家要见闵氏。 门房早就得到吩咐,只要见到林家人来找一律说主子出门了,不知何时归。 林老夫人也是个倔强的主,硬生生在门口等到日落,也不见伯府有人进出,便知道果然是闵氏的推托之词了。 “陆家居然敢出尔反尔?!”林老夫人气得肺都要炸了,但陆家人不见,也毫无办法,只能又想办法让人去查探陆少渊的行踪。 到了第二日,得到陆少渊今日会到醉仙楼会友,林老夫人杵上拐杖再次出门去。 她今日非得逼问出陆家的意思来,他们林家的姑娘,既然定了出去,是他们能反悔的吗?! 出门会友的陆少渊就那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林老夫人怒气冲冲堵在了醉仙楼门口,进退不得。
第43章 所谓兔子急了咬人, 狗急了跳墙。 林老夫人此时此刻正是急了的狗,见到陆少渊这块肥肉只会咬着不放。 醉仙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达官贵人最爱楼里的外域舞姬, 有空闲时间都会来啜两口清酒看舞姬扭腰肢, 久而久之醉仙楼就被京城百姓打趣成朝廷第一大衙门。 今日醉仙楼依旧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陆少渊被堵了正, 楼里的声乐未停, 笑闹声起伏, 焉知下刻热闹会不会就落在他身上。 林老夫人赶来堵人倚仗的正是那群比女子还八卦的达官贵人。 “老身且问一句世子爷, 贵府是否要出尔反尔!”林老夫人双手拄着拐杖, 垂落的眼皮下一双眼光芒锐利, 质问更是中气十足。 陆少渊余光扫了一眼醉仙楼拥挤的大堂, 缓缓回过身, 眉宇间没有林老夫人想见到的慌乱, 端的是一派温润坦荡。 说起来,林老夫人是首回正式和陆家这位世子见面。 第一眼是惊叹, 武将中居然出了个相貌如此周正之人, 虽有耳闻却不如实实在在见了真实。第二眼是在她逼问下陆少渊从容的反应中再叹,关乎终身声誉的事他也不慌,内敛沉稳,是个人才,却被她配了那个白眼狼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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