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的举子有些暗送一口气,眼里藏着激动,有一部分却如丧考妣,坐着都要摇摇欲坠,可见信心全无。 “有请圣上过目。” 卷子被收走,臣子恭敬呈交给皇帝,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是叫人屏住呼吸。 ** “姑娘,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吧。”冯妈妈端着刚熬好的梨水进屋,就瞧见林幼萱一手捏着针,一手握着绣绷在发呆。 自从考场回到,他们姑娘就神不守舍,这都不知是第几次出神了。 林幼萱被一喊,从思绪脱离,抬头笑了笑,把手上东西都放下了,站起身动了动发木的手脚。 “确实该活动活动,坐得全身都麻了。”她扶着桌沿站起身,冯妈妈忙上前搀扶一把,“姑娘在担心表公子和陆世子?两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此次殿试定然不会出错漏。” 哪知她摇摇头说不是:“考场上的事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是在想别的事。” 陆少渊昨日有话没说完,今日她就发现京城有人囤米粮,暗流涌动的不安才是她出神的原因。 冯妈妈不知这许多,抬头看看天色说:“表公子或者快考完了。” 林幼萱这才发现时间过得这般快,当即道:“走,我们上街去。” “这个时候上街?姑娘不等表公子回来?” 少女务必笃定地说:“我们在街上就能遇到他们!” 他们,那是带上了陆世子了,冯妈妈眼里闪过一丝明了,顿时跟着高兴起来。 姑娘的意思是表公子和陆世子都要高中。 可为何姑娘如此确定? 不管如何,先准备出门。 林幼萱带着冯妈妈直接到了宋记,然后登上二楼,打开临街的窗户。 她刚准备让端些点心上来,街上忽然就传来喧闹,先是快速移动的脚步声,很快人群就都被从中间分开,赶到路边。紧接着就是有人高唱新科进士三甲之名,是为夸官做准备。 “姑娘!老奴刚才听错了没有?!表公子是探花?!!”冯妈妈安静了片刻,忽然高声激动嚷嚷起来。 林幼萱倚着窗边,听着高唱的三个名号唇角有着微微的弧度:“是啊,表哥高中了。” 这一世,宋敬云成为了探花,可比前世进名次了,可见宋敬云的努力。又或许是因为这一世没有她早早嫁入陆家的糟心事,宋敬云得以一心一意用功。 她前世可把这大表哥祸害惨了。 冯妈妈激动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又尖叫一声:“陆世子是状元!!” 林幼萱再也忍不住发笑,把冯妈妈按着坐下:“妈妈怎么比表哥高中还高兴,被表哥知道了,要生气的。” “老奴……老奴这不是为姑娘高兴吗?”冯妈妈想起不对付的两个男人,不好意思咳嗽几声。 林幼萱闻言眸光却暗了不少。 为她高兴……可她并没有改变想法,哪怕和陆少渊纠缠不断,她只想和宋家人一块过自己日子的想法没有改变。 或许彻底解除危机之后,他们就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她沉默着,冯妈妈察觉到什么,懊恼自己过于激动,留下一句去给姑娘准备茶点匆忙离开。 金銮殿上,陆少渊和一众新进进士叩谢皇恩,随后就跟着礼部官员去准备夸官的事宜。 他换上了前世熟悉的那套状元服,依旧不太合身,袍子袖子稍短,但坐到马背上也看不太真切,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唯一不一样的是宋敬云成为探花,而前世原定的探花郎不知为何居然连卷子都不曾写完,直接被淘汰了。 这等变化亲眼看着多少是有神奇之感。 一切准备妥当,他按着礼部官员章程领着一应新进进士们骑上马,跟在浩浩荡荡开路的队列后。 街道两边人头涌动,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不少人高呼他们的名字,整个场面热情且热闹。 陆少渊坐在马背上,脑海里想的是前世。 前世他这个时候已经娶了林幼萱,许多百姓见到他欢呼之后是替他可惜,早早就娶了妻子,且还是个用尽手段嫁给他的女人。此时此刻,他是自由身,心里却空空落落的,直到一个什么东西朝他砸来。 身为武将,他下意识地侧头躲过,街边传来一阵笑声时他才反应过来,是有姑娘家朝他砸来了香囊。 本朝新进进士有不少的佳话,那都是在夸官时接受了路边女子扔来的香囊,自此成了恩爱夫妻。 这种新鲜事如今也落他身上,叫他脸色更是沉了沉。 起哄的人可看不懂他的情绪,纷纷大喊:“状元郎别躲呀,刚才丢你香囊的是个大美人!” 余下的人哈哈哈大笑。 陆少渊唇线抿得笔直,下刻感觉到身后又有东西袭来,他忙侧身再躲,回头就见到宋敬云一脸可惜。 百姓们再度哈哈哈大笑。 “我们的探花郎把那大美人的香囊给你捡起来,状元郎别躲啊!” 陆少渊:…… 宋敬云这混蛋东西。 正是陆少渊不悦之时,他发现周边的景致十分熟悉,一抬头果真就见到不远处的宋记。 而他刚才狼狈的一幕就被倚在窗前的林幼萱看了个真切。 她面上无悲无喜,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叫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冯妈妈被刚才那一幕逗得直笑:“姑娘,表公子心思也太坏了,怎么就和陆世子过不去呢。” 这头话音还没落下,百姓们忽然响起一阵高呼,林幼萱更是被惊动,却不是被百姓的喧哗声惊动,而是被直接朝自己飞来的一样东西吓着,甚至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了。 百姓们的呼声就是在她稳稳接住陆少渊向上抛去香囊时发出的。 带着他体温的香囊被她握在手里,林幼萱脑海里有一阵空白,沿街的百姓欢呼一声比一声高。 不知是谁喊了出来:“这就是状元郎看上的林二姑娘!郎才女貌!好相配!”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状元郎朝姑娘家袍香囊的呢!” 林幼萱:…… “他抛了又怎么样!表妹接住!” 一道和欢笑热闹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宋敬云把自己的香囊也解下来朝林幼萱丢了过去。 林幼萱这会子完全失去了思考,同样是肢体反应去接过,下一刻百姓们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她只听到状元郎不能输,眼前就是一抹红色。 陆少渊居然把他自己身上的红绸花解了下来。 被抛得高高的红绸花直接就落到了林幼萱双手上,明艳的颜色是她与他成亲当日的那朵红绸花一模一样。 她愣愣地看陆少渊,陆少渊仰着头,笑得灿烂,眉角眼梢的笑意都带着无尽的暖和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明媚,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此刻咚地一下剧烈跳动。 “——陆少渊!我和你势不两立!”宋敬云被气得鼻子都歪了。 林幼萱终于在表哥那饱含愤怒的叫骂声中缓过神,百姓们已经笑作一团,还有人起哄询问她究竟要嫁哪个。 林幼萱伸手砰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她靠着窗户,百姓们起哄的声依旧,可她只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脑海里都是陆少渊方才对自己展露的笑颜……
第89章 夸官当天的热闹在三日后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林幼萱都没敢出门,一出门听到的就是自己身为主人公的事迹,什么两男争一女, 什么她‘艳福不浅’, 甚至于连乡君养个面首也无所谓的说辞都出来了。 谁敢把堂堂两个新科进士当面首?! 林幼萱从来不知道京城民风已彪悍如此。 冯妈妈望着气了三天的少女,端来新茶劝慰道:“姑娘难道就真一直躲着吗?躲了今日, 明日就鹿鸣宴, 陆世子和表公子正式任命, 不又得再被拿出来说事。恐怕到下一届的科举都还是会拿出来做比较, 实在是表公子和陆世子太优秀了!” 林幼萱一听就鼓起腮帮子, 恨得咬牙切齿:“陆少渊不正经就算了, 怎么表哥还在后头刺激人, 不然他能把红绸花都袍上来吗!” 她哪里不知道躲得了一日, 躲不了一世, 而且还有个要紧的事。鹿鸣宴应当是放榜第二日就该举办的,可偏生皇帝那一夜就身体不适, 连带太子都卧床, 所以推辞到了明日。 这一推,让她不得不多想,毕竟陆少渊和她都猜测着鹿鸣宴那日或许要不太平。 年宴过了,最容易生事的场合也唯有最近的鹿鸣宴,实在是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她抱怨着, 脑海里思绪纷杂,冯妈妈瞧她又走神的模样就知道劝也没用,只能叹一声, 开口询问:“陆世子站墙根有小半时辰了,您还见不见?” 自从陆少渊袍她红绸花后, 她就不愿意见人,他不敢再惹她生气,乖觉的守着规矩。 “他这是有悔过的意思吗?真悔过还敢来爬我家墙头?!他分明就是在装可怜!”林幼萱一听更气了,气得端起茶杯灌一大口茶。 这是她刚买的新茶具,汝窑瓷的,可不值当为他生气而摔了,只好闷了一口茶。 这闷得更憋气了,把茶杯放下,拎着裙摆就出了门。 冯妈妈在她身后喊:“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当然是去找那惹事的出气! 林幼萱咬牙切齿在心里回了一句。 墙根下,陆少渊站得笔直,头顶高高的太阳晒得他鬓角汗淋淋,林幼萱出现的时候,他一双桃花眼瞬间就亮了起来。 气冲冲过来的少女二话不说,抬脚就先踹了过去。 踹得他吃疼闷哼一声,下刻眼前的身影一闪,他就被她狠狠推一把,后退两步撞到了墙上。 连着一顿捶打,陆少渊不但没觉得生气,反倒还吃吃笑了起来。在林幼萱又一拳要砸过来的时候,他伸手轻松就握住她手腕,把她手往脸上贴:“身上结实,别把自己弄疼了,脸上招呼还能省点劲儿。” 出气的林幼萱瞪大双眼,当真朝他脸上招呼。 又不是没打过! 在江南的时候是谁被揍得鼻青脸肿?! 但到底还是忌惮他新科状元的身份,明儿就要去鹿鸣宴了,给他脸上再招呼得青一块紫一块,别人猜测起来,指不定就能猜到是她下的狠手。到时候两个人更说不清楚了。 她的拳头改成了食指和拇指一掐,在他厚厚的脸皮上使劲儿,骂道:“你就是吃准了我不敢把你打成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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