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替他们求情?”他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妾不想……”她硬着头皮,思索了半天,最后也跟着跪了下来。 她已经用行动言明了一切。 赵怀英伸手将从地上牵起,温声道,“看在昨晚的那一刀上,此事我可以不追究。” “就一次。” “你们还不快走!”衡阳没想到他会答应,连忙叫跪在地上的人起身,有多远跑多远,总之天亮前,都离这个活阎罗远一些。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起了杀心。 “赵怀英,谢谢。”她走上前,踮脚去吻他。 他站着无动于衷,看着她身后那已经鲜/血染红的刑架,突然伸手将她拉到对望的刑凳上。 衡阳这才发现,他眼里泛起的猩红。 “你这是在替他们求情,还是在替陆照枝求情?”他道,“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人,他此刻应该被呈献给大理寺,你们却放走了他,私放朝廷钦犯可是死罪。邹衡阳,他若舍不得你死,又怎么会走?” 衡阳头皮一麻,讷讷不敢出声。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关他这么久?”他指着那一处处或深或浅的血迹,称心如意道,“你那么爱他,那就让你闻一闻,他血的味道……” “赵怀英,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她颤声问他,任由他用力地将自己掰过头去,看着刑架。 仿佛陆照枝就那样血淋淋地站在自己跟前。她才想起,自己在密室时里见到他时,新旧伤重叠的惨状。 “你这亡夫啊,全身上下,就只有嘴硬,”赵怀英摇头叹息地半蹲下身去,贴近她的脸颊,“整整二十二鞭,他一声不吭……” 她浑身颤栗,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 二十二划,是她的名字。 “我把你的名字,画在了他身上,我就要让他记住,”赵怀英低声附耳过来,轻轻咬住,又松开,“辜负你的下场……” “没有辜负……”她的喉咙里像堵了什么,极其艰难地发出一句,猛地摇头,“没有……” “你们拜过堂,成过亲,也曾许下白头到老,生死同穴的盟誓,如今跟你白头到老的人,是我。邹衡阳,别忘了那纸休书,他临死前,都不愿让你入陆家祠堂。” “不是的,是我自己要和离的。” 赵怀英一怔,指尖轻轻划过她脸颊上的泪,“既然你不喜欢,那这些眼泪,又是为谁而流呢?” 一颤一颤,和动心一样。 “赵怀英,你会下地狱的。”她甚至都不愿意挣扎,面对这种疯魔的人,再多的努力,也都徒劳无功。 “你总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他眉头蹙起,有些不高兴,“对于我来说,这世间可比地狱苦多了。” 他说过,不许背叛。 可她又一次忘了,甚至连这回都不曾记得。 “我赵怀英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可我又偏偏那么喜欢你。邹衡阳,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伸手抚向她没脖子,那么修长的天鹅颈,如若凝脂,也不知道拧断时发出的声音,会不会如同爆竹一样。 噼里啪啦。 她僵直着脊背,一言不发,赵怀英觉得那咬牙切齿的恨意,几乎要冲出骨子,可又好像看到了一丝其他什么东西。 他不愿意细看。他又重新把她的头牵向那桩血/淋/淋的刑架,“是不是看不清啊?我来告诉你,鞭子空抽是什么声音,抽开皮肉沾满了血又是什么声音?” “不要再说了。”她伸手捂耳,闭眼。她不敢回想,那晚去见他,听到动静的陆照顾总会本能身子一缩。 “现在是不是能看清他的脸了?”赵怀英附耳一句,几乎将她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睁眼,一身冷汗。 三年里,她无数次梦到过这种的场景,陆照枝浑身带血,蹲在墙角,一言不发。 “邹衡阳,这些痛苦的回忆都是他带给你的,”他搂过她肩膀,轻轻揉背,“如果忘不了,就要记一辈子。” “想一想,当年在国子监,那棵樱花树下你说过什么吗?” 她痛苦地闭上眼,而后缓缓睁开,点点头。 “记得。” <以后要嫁给像怀英哥哥一样的人> <怀英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从来,她一开始认定的夫君也不是陆照枝啊!可是后来怎么就变了? 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赵怀英变了?自己喜欢的是当年他身上的文质彬彬,一尘不染。 她从来都只喜欢,干干净净的人。 “衡阳别失望,你的怀英哥哥从来没变过,”他道,“就是略微贪心了些,想留你在身边……” 她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努力说服自己,世间万物有因有果,“我会慢慢忘记的。” 忘记自己曾经那么喜欢陆照枝。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摸向衣带。她眼神一避,推开他的手,“求求你,不要在这。” 这里密不透风,她闻得见那股熟悉的味道,是陆照枝身上留下来的。 在这里求/欢,和当着陆照枝的面,有什么分别?她也有卑微的廉耻心,尽管不值一提,却也不该由他赵怀英这般践踏。 “可我想要……”他深浅不一的呼吸声有些发重,挠得她脖子酥痒。 “你要求神佛庇佑,若下回,陆照枝栽在我手里,我一定会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把他化成齑粉,我要他……” 她含泪,碰上了他温热的唇角。 [陆照枝,对不起……] 要学会开始慢慢忘记,一点点把他从记忆里摘除。 猛然间,有股劲力充斥而来,疼得她四肢百骸都快裂开。混乱中,她终于抓住了什么,一下子又从手里滑走了。 “疼?” 她双眼微闭,眉心紧蹙。 永远都是这副不甘心的模样。
第18章 第 18 章 ◎你想把我当替身◎ “这件事,你真的不追究了么?”她把散落满地的衣裳,一件件穿回到身上,不安地看着他。 从来没见过他为谁破了例,有错必然要受到惩处。 “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么?”他声音冷了下来,听起来有些不悦。 她半点也不敢招惹,只是上前握住他的手,一言不发。 “我也没打算杀他,不过,话说回来,就让他这么走了,实在有些无趣,邹衡阳要不……”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尽管心里害怕得不得了,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既然答应了你,从今往后,这个人是生是死,也和我再无半点瓜葛。” “那就好。”他揉了揉她的手背,更像是忠告。 萤灯看着她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回听雪院,便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心疼地不行,忙将她扶上榻,又用软枕轻轻垫起腰部,好让她舒服一些,“夫人,奴婢去给你备洗澡水。” “站住,”她看着半月花窗,声音有些虚弱,“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夫人……”萤灯往回折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不出话。若真死成了,永无对证,自己也无遗憾了。 “奴婢知错了,实在不忍看到小侯爷受这种折磨,”萤灯抹了抹眼泪,悔恨不已,“所以才会一时心切,动那样的歪心思。是奴婢连累了夫人,夫人打奴婢吧,奴婢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不会连累我,”她道,“可你会害死他的。” 萤灯神色凝重,不解地看着她。 按理说,逃出王府已经算是躲过一劫,纵然赵怀英有再大的能耐,大周这么大,只要他陆照枝不再自投罗网,就没有人能叫他束手就擒。 正要说什么时,外头响起了叩门声。萤灯收了收眼泪,起身往外,才发现是郑氏。 “娘娘,夫人她……”萤灯欲言又止。 郑氏轻轻挥手,萤灯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她刚要起身行礼,郑氏忙上前,“妹妹无需多礼,你身子不好,还是躺着吧……” “姐姐怎么来了?”她突然间想到,上回被赵怀英识破,眼下真不知道该如何同郑氏开口。 郑氏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担心,并不提那事,“上回我去寺庙烧香,听翠儿说,我哥哥来府里找过你。” 她沉默半晌,点了点头。纵然再憎恨郑从善,可她始终对这个妹妹讨厌不起来。 “我早就想过来,可惜一直没能有机会。”郑氏顿了顿,先前也来过几次,都是看见她和赵怀英在一起。若当着他的面,求谅解,怕只会被当成来耀武扬威的。 郑氏自认胆小懦弱,因而隔了这么久,心底也很是愧疚,“哥哥他性子向来暴戾,从前在府里的时候,除了爹爹,没有人敢拦他。姐姐今日来,是特意来赔罪的,让妹妹受惊,实在过意不去。” “我确实生气,”衡阳直言不违道,“我知道,他是想为你打抱不平,以他的立场来看,并没有做错。我也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所以即便你们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还手。因为,我本就有所亏欠,可他万不该,拿我弟弟作威胁……” 郑氏神情复杂,微微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错不在姐姐,你也是受害的一方,”她轻叹一口气,“我只是希望,以后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不要再去伤害我的家人。” 郑氏点点头,“妹妹宅心仁厚,姐姐自愧不如。不过妹妹放心,姐姐向你保证,从今往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衡阳自觉话有些太重,语气缓和了许多,“说到底,是我有错在先,怨不得旁人。当初也是我自己要进的王府,从未想过要伤害姐姐……” 郑氏笑了笑道,“我嫁给殿下,本就是父母之命。除了这个王妃的名分,什么都没有。殿下平时对我也总是很冷淡,甚至是生疏。可作为一个女子,倘若得不到夫君的爱,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妹妹不用觉得亏欠,即便没有你,殿下也一样不会爱我。我和殿下之间,从来都只是利益的交互,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添衣问暖,做一个简单纯粹的人。” 衡阳低头苦笑了一下,握紧了郑氏的手。 “其实殿下一直都很孤单,他阿娘去得早,又不像其他哥哥那样受父皇的宠爱,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靠他一己之力,”郑氏道,“殿下他很喜欢你,很小的时候就喜欢……” 衡阳神情微滞,突然之间有些猜不透郑氏,胡乱说道,“或许是因为当年在国子监的时候,我与他走得比较近吧……” 郑氏转头望了眼窗外,方才小心翼翼道,“府里都在传,昨晚从密室逃走的那个刺客叫陆照枝,这是真的吗?” 衡阳点点头,知道也再无法隐瞒,“是。” “真是他,他真的没死,”郑氏脸上浮现一阵欣喜,“三年前,他们都说他里通外国,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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