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见自家娘娘失魂落魄地回来,也就猜到了什么,拿了一个小软枕给她垫着,一面去揉冰凉发麻的双腿。 “娘娘,莫要再伤心了,”翠儿安慰道,“奴婢知道你心里苦,可是殿下不知道。娘娘与其在这里独自伤心,倒不如想个法子把那个贱人赶出王府。” 尽管郑氏再心术不正,脸上端着的依旧是一副和善的做派,就连在翠儿面前,也不曾露出半点破绽。她的宽厚仁慈,王府上下得见,反倒是听雪院那位,永远都是高高冷冷,也不见笑,孤傲得很。 “翠儿,你又在胡说些什么?”郑氏道,“她想去哪,那都是她的自由。更不能因为殿下冷落了我,而迁怒于她。” “可是,娘娘的一片好心,被那些人添油加醋一搅和,在殿下眼里,娘娘已经是杀人凶手了。”翠儿替自家娘娘打抱不平,越说越气,恨不能将听雪院那位撕成碎片。 “殿下不会是非不分,在没有证据之前,就把罪名安在我的头上,”郑氏看着翠儿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又道,“你啊,不要总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回头吩咐下去,采买的食材的时候,务必小心一些,莫要再闹出这样的乌龙来。” “是,娘娘,”翠儿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一声,“娘娘,可如果殿下一直不来这里,他日大人问起来,必然是要大闹的。” 赵怀英那样的人,整日神龙不见首尾,又实在警惕,就算自己想下手,也没有机会。翠儿所言不假,只有让她永远离开王府,赵怀英才有回头的机会。 好在,郑氏也不是毫无防备,她早就察觉到衡阳对赵怀英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答应离开这件事,更是无稽之谈。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爹爹三番五次,咄咄逼人,殿下却从未因此对我红过脸,更没有动过要休妻的念头。这对于我的来说,已经很满足了,人不能什么都想要。” “娘娘,当初殿下娶你,不也是因为……”翠儿的声音轻了下去,她知道这话说出口,必然会叫娘娘伤心。 “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终成眷属的?”郑氏倒是看得开明,“殿下娶我,是为了拉拢爹爹,我嫁殿下不也是为了家族的声誉么?各取所需罢了。” “不对,”翠儿纠正道,“娘娘嫁给殿下,是因为喜欢殿下。娘娘不记得了,可奴婢记得,娘娘说过,从很小的时候就爱慕殿下,喜欢他的为人,他的才学,喜欢他堕落沉泥却永远干干净净。” 郑氏无奈地笑笑,“小时候的事,都是打打闹闹罢了。” 翠儿无奈,只得长叹一口气,心里早把听雪院的那位唾弃了千遍万遍,仍不觉得够。 “翠儿,过几日随我去趟端王府吧,”郑氏道,“我也有好长时间都没有去见妹妹了。那只小檀木箱里头,有我给她精心挑选的簪子,也一并带去。” 郑氏知道,仰仗赵怀英无望,对方看起来客客气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若真有朝一日,端王得势,和妹妹走近些,自然也就多了条退路,一家人更是亲上加亲。 翠儿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是,下去张罗了。 郑氏是个收敛的性子,虽然是诰命夫人,出行时一切从简。偏偏这趟去端王府,倒有些声势浩大。 衡阳躺在庭院内晒太阳,看画本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还以为王府又有什么喜事,看向一旁正在修剪花枝的萤灯,“外头怎么闹哄哄的?” 萤灯把新剪的花枝收好,回道,“是王妃,说是要去看端王府看妹妹。今早伙房里忙成一团,做了好些吃的,说是端王妃喜欢。” 萤灯摇头,“说来也怪,端王府比咱们这里阔气多了,什么吃的没有,非得做好了再送去。” 衡阳只听得端王府三个字入耳,匆匆把话本子收好,往外头跑去。萤灯见状也有些纳闷,不由跟了上前,“夫人,你要去哪?” 她没有说话,看着府门外那架马车,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守在外头的翠儿见她这般莽撞,也有些恼怒,伸手作拦,“站住,王妃娘娘的车驾在此,岂敢无礼?” “谁啊?”郑氏慵懒地问话,掀开车帘,看到衡阳的瞬间也有些惊讶,“妹妹,怎么是你?” “翠儿不得无礼,还不快退下。” “姐姐是要去端王府么?不知能否行个方便?”她想去碰碰运气,再不合规矩,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 郑氏有些惊诧,很快猜到了她的目的,一时间有些犹豫。若真叫她在端王府碰到了陆照枝,万一发生了什么,怕也不好收场。 “姐姐,我就想去看一眼,我会装扮成随侍的模样,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她也知道,这事很是为难,“若是不方便的话……” “我不是不相信姐姐说的,只是……” 郑氏明白她的顾虑,也不多劝,只是点了点头“那好。” “多谢姐姐。”她喜出望外,说罢重重地行了个礼。 “你我姐妹之间,不必这般见外。况且我也没帮到你什么。”郑氏知道,即便自己不帮,她也会去端王府一探究竟,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姐姐已经帮了我很多。”她轻叹一口气,转身回府换了身丫鬟的装扮。只是她这样丽质容貌,往人群中一站,也是极为显眼的,为此她不得不把头低了又低,捧着食盒默默跟在队伍的最后边。 端王府离得不选太远,皇帝膝下的皇子们皆已封王分府,离了京城。只有肃王和端王是个例外。一个才思敏捷,冠绝天下,一个精通天象互动,丹道修炼,便留了下来。 端王府的阔气是肃王府比不得的,大红门楼上端王府三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两旁左右各蹲守着威严肃穆的石狮。守卫身穿铠甲,手执长枪。 衡阳只抬头看了一眼,便默默低下头去。很快有个如黄莺般动听悦耳的声音传来,随即而来的还有一阵香浓的脂粉香,“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得空过去瞧瞧姐姐,不曾想姐姐就来了。” 肃王妃郑清岚是郑清棠的亲妹妹,感情深厚。虽然两兄弟走得有些远了,可丝毫也不影响她们姐妹往来。即便许久未见面,但一见面仍有许多说不完的话,没有半点生分。 衡阳跟在最后面,眼角余光轻轻带过四周,跟着肃王妃沿着抄手游廊往里头走去。 王府内亭台楼阁,飞檐青瓦,处处雕梁画栋,奇花异草,更有小溪潺潺经廊下蜿蜒而过,折入百花深处,时有暗香扑鼻而来,正是寒梅绽放的好时节。 郑氏姐妹有说有笑,在花园中逗留了好一会儿,闲谈的无非是一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譬如某某阁又穿了新衣裳。郑清岚和姐姐不同,她性子活跃,大部分的都是她在找话引子逗得姐姐咯咯咯地笑。 她嗓音甘甜,也叫衡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郑清岚高腰襦裙,双眸似水,肤色极好,像婴儿那般吹弹可破。最惹人注意的还是那张滚圆的脸蛋,小小的,一点也不显呆板。笑起来时露出甜甜的虎牙,更显娇俏。 趁两人聊得入神,衡阳又偷偷朝四周瞧了瞧,没有发现陆照枝的身影,说不担心都是假的,即便对他没有半点感情,到底是念归的爹爹。只是不知端王的性子,又会如何对待他?从前听陆照枝提及过一二,是个随心随缘的人。 再谨慎的举动还是被一旁的翠儿瞧在了眼里。她本就对衡阳不满,替自家娘娘打抱不平,正好得此机会奚落一番。 “你在胡乱看些什么,知不知道王府的规矩?”翠儿仗着她眼下不敢吭声,毫不犹豫地训斥起来。 即便对方想秋后算账,也得顾全主子的面子。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衡阳一言不发,默默隐忍着。郑清岚瞧见这边有动静,也把目光投了过来,二人对视的瞬间,总觉得眼前人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郑清棠生怕妹妹发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打圆场道,“我特意让人新做了一些点心,带来给你尝尝。” “我这里什么都不缺,难为姐姐这般费心,一早起来给我准备这许多。”郑清岚看了眼跟前那排排站着的丫鬟,每个人手中都捧着精致的食盒。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是姐姐的一点心意,从前我们姊妹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总囔着喜欢吃我亲手做的糕点么?” 郑清岚心花怒放,点点头,“姐姐手艺可比那些人厉害多了。” 眼前一幕,衡阳不知怎地有些失落。平时郑氏也与自己姐妹相称,不过是因为客套。谁都知道她唯有一个妹妹,便是端王妃,那才是真真正正血浓于水。 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笑颜,郑清棠目色柔和地替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和自己不同,妹妹嫁入王府以后,备受宠爱,端王性子寡淡了些,但对她十分宠爱,说什么依什么,叫人艳羡。 “姐姐,庆哥哥还没有尝过你的手艺呢,可巧他今日在府上,我们送去与他一道享用,可好?” 郑清棠还在犹豫,妹妹就火急火燎地拉着她想往内院走。还没走出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我的绢帕好像落在马车上了,我得回去找找。” 郑清岚一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更是不让走了,“姐姐让翠儿去跑一趟就成,何必费那脚力?” 之所以有这个念头,是因为她总隐约觉得会发生些什么,心扑通扑通跳得不停。 到后院门口,郑清岚起先进去,郑清棠则把随行而来的丫鬟通通打发到了外头,只剩翠儿和衡阳两个人。 翠儿不愿意和她站在一起,又见郑清岚迟迟不肯出来,便将自家娘娘搀扶到了一旁的石桌前坐下。 衡阳捧着食盒,杵在月洞门前,有些不知所措。正当她以为,扑了空的时候。身后头传来时断时续的脚步声,最后在离她不远处的假山后头停下。 “殿下于我陆家恩重如山,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是陆照枝的声音,短短几日便恍如隔世。 她原本耷拉着的眼眸,突然明亮了起来,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往声音的方向靠了靠。 “你言重了,我帮你亦是在帮自己,也是为了大周的江山。我能做的,就是不让任何一个忠臣蒙冤受辱。若父皇听信谗言,忠奸不分,我虽是他儿子,可我更是天下人的子民,断然不会徇私枉法,也会引父皇回正道,”端王的声音清澈明朗,就像冬日午后暖阳,不燥热,缺能让人格外安心,“只是皇弟那边……” “他素来与我不睦,”端王叹气,“你说,你也呈送过证据给他,因何宫中不曾有半点动静?” “因为,”陆照枝浅浅停顿了一下,语气平静,“是假的。” “我给衡阳的证据,是假的。”
第30章 第 30 章 ◎……◎ 她的心像被石头狠狠砸穿, 手中食盒险些跌落,强撑着不让自己流泪,最后扬起嘴角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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