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声音从帘帐后传出来,虚弱无力的模样,“你知道的,我常年吃斋念佛,身子一向就不大好。你也不必难过,生老病死,本都是人之常情的事。” 又交代,“等我死后,你在这世上就只有你大哥哥这一个至亲了,你们要好生相处,互相扶持。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这样交代遗言的话,裴子萋听了,忍不住落下泪来,哭泣哽咽道:“母亲这是说得什么话?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再看府里空荡荡,裴琮之并不在家。 上次裴老夫人和沈清棠一事她便对这个大哥哥多有怨怼,如今更是不能理解,“母亲这般病重,大哥哥怎么也不在府里陪着?” 江婉替他解释,“你大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忙,总不能一日到晚陪着我。” 裴琮之去了临安城。 快马快船,不过一日便赶到了临安。 沈清棠却又逃了。 她刚到青楼,装得乖巧听话,没有生事,安分守己的模样叫青楼里的人不免都卸下了防备。 她嘴巴也甜,老鸨本是做足了准备要来劝她——送她过来的人有交代,要吓一吓她,磨磨她的性子,日后好等人来接。 却不想推门进来,里头的姑娘安安分分坐着,瞧见了她,亦是不哭不闹——和从前强掳进来的姑娘不一样。 “呦,姑娘这是想通了?” 老鸨坐来她面前,仔细端详。 姑娘颜色清丽,容姿娇柔,实是好一张勾人心魄的脸。可惜了,却是不能接客。 沈清棠任她打量,盈盈水光,眉眼极乖顺的敛下,“如今已是到了这里,我还能如何呢,只求妈妈怜惜。” 这般温温吞吞的模样,当真叫人怜惜。 老鸨也是疏忽了,当真以为她不会生事,又仗着自己青楼里的龟奴甚多,谅她插翅也逃不出去,便放任她在青楼行走。 ——接不了客,拿着这张脸,招揽招揽生意也是好的。 不妨就这么一会儿没看住,人就逃了。 总有人觊觎沈清棠的美色。 她一边笑意盈盈勾引人家,一边又敛下眸来,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低泣。 那恩客哪受得了这般诱惑,当即将垂泪的美人搂进怀里。 她顺势掩着帕子哭诉,“不瞒公子,我是好人家的女儿,一时不慎,叫这青楼的妈妈强掳了来。但我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哪受得了这样的羞辱,我不肯,妈妈就让人打我。” 她轻轻撩起一点袖角,如玉皓腕上满是掐痕——是她方才自己咬牙掐出来的。 但恩客哪里知道。 美人哭诉的一滴泪,都叫他哭得心都要化了。 又听她说自己还是清白之身,这般花容月貌,若是带回家里做个小妾,红袖添香,不比瞒着家里偷来这烟花之地来得畅快。 当即满口应承下来,“美人别哭,有我在呢!我带你出去,往后你只乖乖伺候我一个人,可好?” 沈清棠自然娇滴滴应下。 她是刻意勾引他的。这位恩客和寻常不同,满身的绫罗绸缎,可见非富即贵,众人又都蜂拥着他,以他为首,可见他势大。 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将她带出这虎狼窝。 那恩客果然去寻老鸨。 老鸨可是急了,架不住那公子身份实在贵重——他是当地知县的公子。 他在此地一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哪里会听老鸨的辩驳之词,当即扔下一锭银子,这就要将人强行带走了。 “等等……” 沈清棠唤住他,又盈着满眼的泪来恳求他,“我有个婢女,是我从前在家里用惯了的。她如今也被困在这里,公子救了我,是个最最心善的人,也请公子救救她罢。” 她哭得伤心,泪珠滚滚而下。 也不过只是顺手的事,那恩客当即大手一挥,让老鸨将采薇也放了出来。 两人跟着那恩客坐上回府的马车。 马车辘辘行驶,那恩客摸着沈清棠柔弱无骨的手,简直爱不释手,反复摩挲道:“小娘子放心,我往后一定好好疼你。”
第114章 入狱 沈清棠忍着嫌恶点头,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采薇。 采薇当即明了。 路上正好有石子,马车不慎碾了上去,“咯噔”一声,正好掩盖住了人倒下的闷重声。 沈清棠和着采薇将被打晕的恩客轻轻放下,再撩起马车后头的落帘,咬牙跳了下去。 逃出生天。 两人不敢逗留,忍着身上的疼,相互扶持着,往夜深无人处行去。 今夜裴琮之正好赶到。 万春院哪里交的出人来,只得磕磕绊绊将原委说了。 砚书简直不敢看裴琮之冰如寒霜的脸,垂首问,“公子,我带人去追,必将姑娘寻回来。”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散出去。 等追上了马车,砚书撩开车帘,里头哪还有姑娘的身影,只有个人事不省的知县公子瘫倒在里面。 车夫诧异极了,“刚……刚刚还在里头的呀!” 沈清棠又逃了。 砚书来回禀,裴琮之拿了令牌给砚书,冷冷吩咐,“拿着令牌去衙门,封城!” 临安城衙门的衙役尽皆出动。 夜色惶惶,两个姑娘无论躲到何处,总会被寻出来。 她们被衙役抓住,丢进了牢狱里。 也是此时,府衙里近日住进了一位贵客,是从上京城里来的大官,只是向来深居简出,衙门里的人连个模样也没瞧见。 临安县里接连落了几日的雨。 这个时节,甫一落雨,便是遍地生寒,身下躺着的草堆也泛着阴冷冷的潮气。 沈清棠和采薇将身子拼命蜷缩起来,想要抵挡这寒意,却是徒然。 总有风,从四面八方渗入,钻进她的四肢,侵进她的肺腑,冷得她连骨头缝里都是钻心刺骨的疼。 她们已经被关在这狱牢里好几日了。 狱牢艰苦, 吃喝不堪是一则。 最主要的,是磨人心性。 每日都有犯了事的囚犯被抓进来,鞭打上刑,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听着都叫人心惊。 采薇害怕极了,拉着沈清棠的手,哆嗦着身子,“姑娘怎么办?我们不会也要这样受刑吧?” 娇养在深闺的姑娘,哪能受得了这样的苦楚,怕是那一鞭子打下来,就能生生要她性命。 沈清棠也是脸色生白,紧紧咬着嘴唇,身侧攥着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两人的惊恐自有人看在眼里,回禀给衙门里的贵客。 他负手立在窗前看落雨,温雅贵重的侧脸,疏淡不明。 听完,眼眸渐深。 负手在背的手发力攥着,关节处隐隐泛出青白,青筋显露。 原来也是会害怕的吗? 那就让她跌进泥沼里,总要让这凄风苦雨都叫她受尽了,才能心甘情愿的回来。 两个貌美的姑娘沦落在狱中,总是格外显眼的。 看守她们的狱卒已经惦记她们许久了。 “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生得这般标致,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倒不如叫我们哥俩乐一乐,也省得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白白糟蹋了去。” 狱卒眼里泛出猥琐的精光。 两人一拍即合。 这样的事他们做的不在少数,已是习以为常了。 ——沦落进来的姑娘大多犯了事,就是被欺负了也不敢声张,只自己默默受了,是以他们格外猖狂。 何况这次,还有人特地送银子给他们。 这样的好事,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难得。 这夜里,沈清棠便叫狱卒唤了出来。 黑暗中,甬道深长,唯有高窗透进一丝皎皎月光。沈清棠步履蹒跚得跟着狱卒走出牢门,去的却不是审讯刑罚的暴室。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沈清棠抵着身子不肯,叫两个狱卒推搡着往外走,不耐烦的语调,“啰嗦什么?叫你走你就走!” 羸弱纤瘦的姑娘如何抵得过两个衙役的蛮力。 她被他们推搡进了一间厢房里。 四下无人。 只厢房里落着一道遮挡视线的珠帘,里头坐着一个人,瞧不清脸,只能看见一点鸦青衣袍。 他听见了厢房里的动静,没有出声,只抬手,沉默饮了一盏酒。 “你们要干什么?” 沈清棠满眼警惕,看着两个衙役。 “干什么?”两个衙役相视一笑,眼里都是不言而喻的龌龊。 沈清棠从未有过如此绝望。 她慢慢后退,直到背抵在墙上,再也退无可退。 面前是衙役阴瘆瘆,不怀好意的眼,要将她生生吞噬。 她再躲不过去。 只能拔了头上一根簪子抵住脖颈,眼里是惊恐,却又隐忍着不肯落下的泪。 “别过来!” 沈清棠连声音都在颤抖,秋水眸中泪盈于睫,经这潋滟烛光一晃,反而更添了几分倔强,如琉璃易碎。 “呦,还是个烈性子。” 这反而激起了衙役的玩味,他们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她,咧出一个猥琐的笑来,“小美人,一会儿在我身下你可也要这样挣扎,这样才更有意思。” 她叫这话激住,扬起手里的簪子就决绝往脖颈刺。 却轻飘飘就被衙役打落。 簪子打落在地。 连带着她最后一点希望,也被夺去。 那其中一个衙役见她再没了要挟,顷刻便扑过来。沈清棠拼命推搡着,也是徒然。 她挣扎地厉害,那人气急败坏,说话也格外污糟难听,“装什么清高?老子肯要你,这是看得起你,你当你自己是谁?进了这牢狱,都得听老子的话。” 他动作粗鲁,要在这强行要了她。 外衫一把叫衙役扯开,露出里头的细削锁骨,再往里,是影影绰绰可见的冰肌玉骨,细软身段。 当真是美人如玉。 旁边的衙役看着,跟着起哄,窥视的眼几乎要将沈清棠活生生戳穿。 她要在这样的耻辱和不堪中叫人肆意糟践凌辱。 沈清棠浑身都在发颤。 有那么一刻,她在想。 她为什么不干脆死在那个滂沱大雨的雨天,又或是死在尸首成山的陵川。 她为什么要活下来,活下来受这样的屈辱? 不甘与愤恨一瞬间涌没了她,她紧紧咬着唇,眼里都是波涛汹涌的恨意和绝望。却隐忍着泪,半点不肯落下。
第115章 住手 珠帘后,一双矜贵淡漠的眼半掀着,静静看着这边的动静。 直到那姑娘紧咬的唇渗出血来,他才淡淡开口,“住手。” 话音落地,刚刚还蛮力要她屈服的男人顷刻停手。 屋子里的狱卒退了出去。 珠帘后的男人也起身,撩帘慢慢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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