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孤教你的, 你还是没学会。” 这两日沈沉虽没出现,却时刻让人盯着注意着宝言的动静。 他恼了她, 所以没再来见她。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她竟然还这般无动于衷, 实在可恶。 沈沉不见她, 让她冷静考虑两天,但并不想让她考虑着考虑着选了周至行。 密探也是头一回做这种差事,盯着莫家的家长里短。见莫家出事, 密探立刻尽职尽责地禀报沈沉。 沈沉当时正在与东宫属官们商讨政事, 闻言几乎立刻撂下属官们, 出了宫。这一路上,沈沉一直在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定然又要哭鼻子,恐怕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吧? 她那般柔弱, 不知道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光是想着, 沈沉便认不得立刻飞奔到她身边, 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他原本看不惯她的柔弱,意图改变她,可这一刻,他忽然又觉得,她改不改又有什么所谓,左右他足够强大,可以替她解决掉那些麻烦。 当真正看见宝言站在身前这瞬,沈沉的心仿佛才平稳落下。他目光从上到下将人检查一遍,确认她毫发无伤之后,这才握住她的手,轻捏了捏指尖,安抚她的情绪。 “孤说过,这世上,除了孤的父皇母后与太后,你谁也不必怕。” 意思是,他在,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怕。 宝言抬眸看他,手被握住的那一瞬,不知怎么,倒更委屈了。太子殿下来了,她便觉得很安心,仿佛便不必强撑了。 眸中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手背上,她忍不住往前靠了一步,将头埋在沈沉怀里,失声痛哭。 沈沉拥住怀中的少女,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眼神却冷厉地扫向莫家那一群人,最后定在莫清珠身上,莫清珠被沈沉的眼神吓到,心猛地颤抖起来。 太子怎么会来替莫宝言出头,他们之间不是早就已经完了么?莫宝言不是已经被赶出东宫了么? “以下犯上,对太子妃不敬,该当何罪?”沈沉气势逼人,震慑得众人噤若寒蝉。 莫清珠听得此言,更是大惊失色。 太子妃?莫宝言?假的吧? 可这是太子亲口所言,又怎会是假? 莫清珠当即扑通一声,跪倒下去,“太子殿下饶命……” 柳氏也吓得不轻,心中更是懊恼,怎么也没想到这莫宝言还挺有本事,早知道她便一直捧着莫宝言……这下好了,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借机为难,祺佑的前程恐怕更暗淡…… 柳氏亦跟着跪倒:“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柳氏一跪,其他那些看热闹的莫家人自然也都跟着跪倒一片,齐齐战战兢兢喊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沈沉并未多加理会他们,只摸了摸宝言后脑勺,而后将她打横抱起,上了马车离去。 跪倒一地的莫家人也拿不准太子这是何意,只好又在地上跪了许久,才捏了把汗起来。他们面面相觑,各自都觉得如梦初醒一般。方才发生的事,是真的么? - 马车之上,宝言趴在沈沉怀里哭了许久。她嗅到沈沉身上熟悉的松枝香味,只觉得心安,便哭得畅快。 她想殿下一定对她现在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很不悦,可是她顾不上这么多了。她的心仍在为她不是莫伯远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激荡。 哪怕宝言听过许多说她母亲的坏话,但宝言从未相信过那些话,纵然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在宝言心里,她阿娘只是身处劣境,但一定是一个美好的温柔的人,绝不是她们口中所说的那般下贱。毕竟人生在世就是会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人的境遇诸多时候也并非能由自己选。 但今天发生的事,好像打碎了宝言对阿娘的美好幻想。 她不是阿爹的女儿,便说明她阿娘在与阿爹的感情里三心二意了,不止三心二意,还欺骗了阿爹,将自己伪装成他的女儿,送到他身边。 原来她从阿爹那里得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爱,也是原本不属于她的,是偷来的。 阿娘为何要这样做呢?难道真的是为了攀附富贵么? 她又是谁呢?这世上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呢? 宝言心中有一堆的疑问与不解,却无人可以给她解答。 她唯一能痛快发泄的,似乎只剩下哭这一件事。 宝言一直哭着,呜咽声声声入沈沉耳朵,牵动着沈沉的心。他一向认为自己是理智的,但现在,他似乎感受到了感性的主导,他想让她不要再哭了,不是因为厌烦她的哭声,而是因为共情她的伤心难过。 沈沉将宝言抱得更紧,用自己的怀抱温暖她。 宝言痛快哭过一场,全身的力气都跟着眼泪一起流逝,她就这样在沈沉怀里睡着。沈沉将人搂在臂弯里,小心翼翼将她凌乱的鬓发整理好,瞥见她眼尾的泪痕,亦小心用指腹擦去。 此刻,她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器,沈沉丝毫不敢懈怠。 沈沉带宝言回了东宫,仍将她安置在含英殿。从她走后,含英殿中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未曾变过。 沈沉将宝言放在床榻上,替她盖上软衾,之后便守在床边,等她醒来。等她醒来的途中,没忘命人备好她喜欢吃的吃食,这样等她醒来,就可以立刻吃到。吃到喜欢吃的东西,应当会开心一些吧。 “打盆热水来。”沈沉低声吩咐宫女。 宫女应声而退,很快捧来一盆热水,意欲上前伺候时,却被沈沉拦下。沈沉亲自接过打湿的棉巾,仔细地替她擦拭脸庞。 宫女眼中难掩惊讶,她在东宫伺候有些年头,见过不少意图勾引殿下却被殿下发落处置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如此。她认得宝言,前些日子曾是东宫的良娣,可后来不知怎么竟走了。 如今这情况是……? 宫女不敢多想,静静退到一边候着。 沈沉放下棉巾,慢慢抚摸着宝言细嫩的脸颊。 虽说她一向爱哭,但哭成今日这般,倒还是头一回。 - 宝言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意识混沌,尚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很是熟悉。片刻之后,她想了起来,这是含英殿。 她恍惚以为自己仍在含英殿,仍是莫良娣,慢慢撑起身,眸光看见了床边的沈沉。 “殿下……”她出声唤道,嗓子疼得厉害,不由咳嗽起来。 沈沉皱眉,当即给她倒茶水,亲自喂到嘴边。宝言就着杯沿喝了好几口,将那杯水喝到见底,又被呛到。沈沉便放下杯盏,替她轻轻拍背。 宝言心里还想,殿下今日太过温柔…… 下一瞬,脑子里便闪过了无数的事。 她眸中光彩霎时暗淡,垂下了眼睫,喃喃自语道:“想起来了……” 她早已经不是莫良娣,她甚至都不该姓莫。 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刺痛起来。宝言几乎又要哭,她吸了吸鼻子,强忍住落泪的冲动,看向沈沉。 沈沉伸手握住她的手,这样的时刻,她需要他的安慰。但怎样安慰人,还真是个棘手的活。 “饿不饿?孤让小厨房备了你爱吃的菜,要不要吃一些?” 宝言摇了摇头,她没有胃口吃东西,吃了也是浪费。 沈沉陷入沉默,她伤心到连吃饭都不想吃了,怎么办? “那……孤给你讲个笑话。”沈沉思忖着道。 宝言掀起眼帘,难掩诧异,殿下还会讲笑话么?殿下这张脸讲笑话,着实难以想象是什么样子,宝言燃起了几分好奇。 见她当真想听,沈沉思索片刻后,开口:“一只白猫和一只黑猫走在路上,忽然间,黑猫掉进了一个洞里。白猫很着急,你猜,此时它会说什么?” 宝言听得认真,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沈沉又道:“喵。” “因为它只是一只猫,压根不会说话。” 这是在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笑话,但沈沉那张冷冰冰的脸,学猫叫了声,还是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宝言破涕为笑。 沈沉见她笑,亦跟着笑。 “好了,吃些东西吧,不然会饿肚子的。你不是一直很讨厌饿肚子的感觉么?” 宝言被沈沉逗笑,心中阴霾暂时压下了些,便嗯了声,打起精神来进食。她又想到自己的确说过,以前小时候饿肚子的事,没想到殿下竟该记得。 宝言小心地偷瞄一眼沈沉,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宫人们很快把吃食送上来,都是宝言爱吃的菜。杨大厨也跟着吃食一道来回话,这是沈沉的主意。 杨大厨先与宝言寒暄了几句,又问起宝言厨艺之事,最后又道改日教宝言做菜。宝言心情稍霁,点了点头。 杨大厨很快退了下去,宝言看着杨大厨的身影,恍惚想,当时在东宫里的日子可真是好。又看着那些吃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分明在东宫的日子还是不久之前,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似的。 小桃亦跟着进了宫,听说宝言醒了,当即来伺候她。小桃跟着布菜,要给宝言喂饭,却被沈沉接过。 小桃愣了下,随即退到一边。 沈沉拿过碗,先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他还是第一次亲自伺候别人。沈沉用勺子舀了一勺饭菜,先用嘴吹凉了,而后送到宝言嘴边。 宝言颇为不自在,殿下金尊玉贵,怎么亲自伺候她。她伸手要拿勺子,却被沈沉避开。 “殿下,我自己来吧,您也吃点东西吧。” 沈沉道:“孤伺候你,你还嫌弃起来了?” 宝言赶忙摇头,她哪里敢嫌弃,只是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但殿下都这么说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小口小口地吃沈沉喂来的饭。 她的确没什么胃口,纵然都是爱吃的菜,也并未吃下太多。沈沉看在眼里,眉心微拢,看得出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的确太大。 沈沉没勉强,叫人把东西撤下去。 宝言倚着圆枕,情绪不高,又想到了自己的阿娘。 “殿下,能否让小桃帮我取我阿娘的画像来?”她小心翼翼开口。 沈沉嗯了声,小桃很快便将画像取来。 那幅被莫伯远撕碎的画像,宝言又粘好了,但破碎的痕迹触目惊心。她伸手轻抚画像,碎裂的痕迹在指腹碰触时有些突兀,画像上漂亮的女人温柔地笑着,宝言却再次难过起来。 所以,她到底是谁呢? 沈沉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倏地开口:“宝言,你是谁的女儿,或者不是谁的女儿,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你自己。” 宝言抬起模糊的泪眼看向沈沉,听出沈沉这是在安慰她。 “殿下,谢谢你。”她带着哭腔开口,“你……真好,真的。” 沈沉已经听她这样说过许多次了,忽地笑了声,玩笑一般说:“孤既然这么好,为何不答应孤的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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