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仍说着这样的话,明知道是绝无可能,但依然有着股怪异的执念。 李幼如背上浮起恶寒,恶心的感觉随之涌上心口。 “仪式还要继续,国师,最后一步是将箭射向祭品对吧。” 娄旭说完便将慕容听云狠狠一脚踹开,手中开弓搭箭对上了李幼如,带着悲哀道,“我绝不会将你交给他们。” 这个世间若有什么东西不能属于自己,便去毁掉。先王曾这般和他耳提面命说过,不择手段也好,只要结果能达到不就好了。 开弓之箭没有回头的道理,而这瞬息之间,李幼如看到视线中天地在自己眼前颠倒,胸口像是再度遭遇当初取心头血般的钻心之痛。 祭天台旁原本只是围观一切发生的鹰也被弦声惊吓到般飞起,翱翔天际的翅膀划过天际,远远在观星台的上空向外飞去。 微生敛猛然抬起头,心中钝痛好似也有什么碎掉了。 他焦躁不安看向观星台高台的方向,“阿游……!” 军队已然攻进观星台,而他顾不得其余人,将事情丢给微生元雅同慕容千后便飞快离去。 知晓今日娄旭会在祭天台处举行仪式,那么阿游也必然会来此处。 与他行径方向相反的人们为了活命从里面往外逃出,而祭天台处竟燃起了熊熊大火,不仅是单这一处,观星台各处都有黑烟飘起。 微生敛义无反顾朝着火势最旺的地方跑去,终于在一处稍微靠外的地方找到了李幼如,她身边的人正是国师。 两个人的衣物都浑身带血,分不清是谁受伤了。 “阿游!”微生敛扑向她身前,却满目绝望看见了她没入胸口的箭,“不要,不要丢下我,阿游求求你不要死!” 他眼泪扑簌流下,瞬间恨意涌上心头。 “…娄旭人呢。”微生敛环抱着李幼如,眼神瞬间没了往日光芒,只是死气沉沉看向国师,“他去哪了?” “跑了。”慕容听云淡淡道,“就在你来前不久。” 微生敛闻言只将李幼如小心打横抱起,“我要带她去找大夫。” “我没事,只是没力气将公主抱出此处。”他站起身,忽而伸出一指轻划过李幼如的眉目间,这是第一次他与李幼如相接触,随即就收回手,“你不必着急,她会没事。”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般,李幼如感觉到面上有些湿润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眨了眨眼,发觉自己竟被阿敛抱在了怀中。 “我怎么晕过去…对了,娄旭朝我射了一箭!”李幼如刚想摸向胸口的箭,却立即被微生敛制止了,“别动,可能会拉扯到伤口。” “但是…” 慕容听云打断他们话语道,“先从此处出去,火势变大了。” 浓烟滚滚将碧青的天空染上阴霾,李幼如才发现四周都是一片狼藉,原先作为净土的观星台也被卷入了战火,甚至娄旭走前命人四处放火烧了此处。 而李幼如在重新摸向胸口染血的长箭时,发现上面的血并非自己的。 箭射中了自己不错,但是有一物替她挡下了这致命的箭伤。 在旁人震惊的目光中,她解开衣物并拔出了没入胸口的箭,可却是毫发无伤。 李幼如微颤着手从胸前处摸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物件,一枚长命锁。当日从娄旭府中地道内带出的物件,那枚寓意平安顺遂的长命锁。 慕容听云凝视着她手中的长命锁,似乎陷入了短暂失神。 虽然因为娄旭肩上受伤未能使出多少力气,但长命锁刻着隼姬福满那一面上仍留下了箭痕。 而李幼如看着那道痕迹沉默了许久,才道:“她一定是个很爱多管闲事的人。” 难得的是慕容听云也附和道,“她的确是想要守护很多人,一向如此。” 微生敛看出了她眼角强忍住的悲伤,怜惜的抱住她,给了她一个不叫人瞧见的地方,“想哭便哭吧,不必忍着。” 李幼如带着哭腔声音含糊,第一次说出心底深埋已久的话语:“如果没有我,也许她不会死,漠北也不会因此遭遇现今的大乱。” “阿游。”微生敛轻轻摸着她的头,悦耳的声音附在她耳畔安抚,“没有人会责备你,爱你的人如此,不爱你的人也并不因为与你有血缘关系而改变。其余人我不了解,但阿游你值得被人所爱,若你觉得不够,那就让我来填补不够的那些。” 余生他只会偏爱一人,不再叫眼前的她感到寂寥。 “你们怎么回事都杵在这里?”慕容千终于一路清扫残兵败将到了这里,瞧见他们都狼狈不堪的模样才问,“公主这怎么了,该不会是受伤了。” 微生元雅紧随其后赶来,“娄旭人呢?” 慕容听云道:“他大概率要经由观星台西门逃亡,那里离一处港口很近,他早先命人备下了船。” “坏了,那不能叫他跑了。”微生元雅多看了一眼微生敛和他怀里的人,“我现在叫人去西门堵截,你们自己在此小心。” 慕容千这才注意到慕容听云,“你是?” “…国师。” “啊!”慕容千这才反应过来,“你就是我爹提过那位…” 整理好情绪的李幼如从阿敛怀中离开,“我们不能在此拖延下去了,十公子,此处与国师就交由你善后了。阿敛,我们也去追娄旭,这次我不会放过他。” 慕容千啊了一声没来得及反对,她已经走至慕容听云面前,朝他伸出手说:“把流光弓给我吧,多谢你还想着带它出来。” 对方并没有多言就将流光交还给了李幼如,两人沉默着对视一眼,又仿佛已经都说完了。 微生敛先上马才将李幼如紧紧抱起,叫她侧身整个人贴在自己身前,“你只要抱住我的腰际,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李幼如环抱住他精瘦有力的腰身,重重点了点头。 娄旭从他人手里抢过了一柄剑,正打算再抢一匹马出观星台外,西面走水路绕去找他国盟友。 刚骑上马便发现四面八方不知何处涌出了许多士兵,他咒骂一句,“该死!” 可另一处微生元雅已经来了,虽然在娄旭眼中只是个武艺不精的绣花枕头,但是他却足以拖延时间等到其余人来支援。 娄旭所带的人马已经不多,大部分都已经殒命在观星台内。 “娄大人,上官大人可是在地牢里很寂寞,等着你去陪他呢。”微生元雅阴阳怪气道,“难道你不打算救他了吗?” “哼,一个残废罢了。” 不知是在骂谁的话,微生元雅也没有跟他聊天的心思,“你乖乖地放下剑主动跟我们走,还是死在此处,选一个吧。” 见他挥剑,“动手!” 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时,没成想是娄旭忽然抓准了一个空子就忽然一剑刺向马臀,受到刺激的马立刻嘶鸣着冲向了人堆出撞出了一条路来。 微生元雅暗骂一声,正要追上前去。 忽而一道骑马的身影也极快从余光间闪过,即便认不出微生敛的背影,他也不会看错他怀中的红发女子。 如一阵风般,两人就这么共驾一马追着出了西门,紧追娄旭而去。 李幼如久违再次感觉到了这种在马上飞驰的畅快,原以为再也不能有的感觉。 她被阿敛稳稳抱在怀中,而这一切只需要安心将自己交付给他。 “阿敛,刚刚的话也谢谢你。” 若没有那番话她很难立刻就恢复精神,可能真的会被娄旭那意图不轨的言论所侵害。 微生敛道,“比起感谢,我更想要见到开开心心的你。” 突然他放在李幼如腰间的手一紧,“看见他了,阿游。” 眼前娄旭逃亡的身影已然出现,而他显然也知道身后有人追来,丝毫不敢松懈停下,反复用剑刺伤马臀加快速度。 “阿敛,我将自己交给你了。” 明白她话意的微生敛稳住她的身形,李幼如能腾出手来握住染血的流光弓和箭,他们曾并肩作战,如今这份力量也随着时间流逝愈加强大了。 紧握流光弓那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十五岁的李幼如在雨夜拖着腿痛哭爬行,在盘缠被人骗光以后忍痛卖掉流光弓,被追捕自己的刀剑留下的伤至今仍能看到疤痕。 为那些死于娄旭贪欲之中的人,以及仅仅生来红发就被当作玩物的女子。 这一箭,迟来了十二年。 马仍旧一路前行跑远了,哪怕骑在它身上的人滚落在草地上,它也是头也不回的跑了。 李幼如下马走到他跟前,发现中箭之后的娄旭躺在地上还有一丝薄弱的气息,不甘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她。 仿佛是在问,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这一次也该轮到你了。”李幼如声音寡淡,再也听不出恨或怜悯,“娄旭,你最后也没能完成仪式啊,哪怕是自己亲手搭建出一场梦,你也没能成为你心中的王。” 没有流血死亡的祭品,只有梦醒后一无所有的人。 微生敛拔剑上前道:“我来解决他吧。” 李幼如摇了摇头,微笑着看向远处,“他已经死了。” 她想,这场源于人心贪婪而起的无趣战争终于可以结束了,至少这片土地会短暂迎来平静,直至不知多久以后可能会出现的下一次。 为了平复收尾最后的混乱花了些时日,漠北民间都知道从此再没有什么摄政王了,漠北王赢得了这场争斗,漠北往后只有这一位君主了。 奉安与萤卓都安分没有在边境惹出事端,不久后奉安也发动了政变,太子终于取代年迈的皇帝成了新皇帝,宁国公府被抄了家,但与之相对出现了更多的新贵门第,这就是后话了。 萤卓积极与漠北开展了商路往来,其中不少是医谷在其中牵线,商路大多途经了一块漠北王特赐给他的妹妹阿游公主的封地,在多年后仍是繁茂的商都。 上官家因为参与叛乱迅速没落了,再没有了往日三大世家的派头,与一块牵连造反的小贵族们很快就被历史的尘埃所湮灭。 慕容家的变化最为平稳,他们尽忠职守镇守国境,只从后代子嗣之中的改变逐渐能看出,不少人后来并非成为武将,而是各行各业之中的普通人,更甚者是名留青史的大家。 微生家是这场平叛中的有功之臣,分得了上官家曾有的一块最富庶之地,虽然家主曾传言与公主有过婚约,但大多数就是当玩笑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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