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先是一愣,但瞧见他目光的落处,脸颊几乎要被簇起的火燎得红透,想抬臂遮挡,可又觉会令两人都窘迫,只能侧着身子,躲开他。 “这样很容易就被瞧出来了。”他皱着眉,仿佛这是个天大的问题。 萧曼双颊和耳根处红得要滴出血来似的,虽然他说的不是没道理,可这两年,别说她自己了,身边的人也没一个在意这些的。 再说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理寺的萧验官是萧寺卿的女儿,她这般打扮也只是为了行事方便。 “那……我收拾下,你……你背过身去!” “好。”他笑着应了声,当真就背过身去,只是与此同时也将自己的外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萧曼也是怔懵的,呆了半晌,最后才决定学着戏文里那些女扮男装的将身前裹缠起来。 闷头躲在他的外氅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这会子倒是瞧不出什么来了,只是自己跟受着酷刑似的,憋闷得厉害。 好不容易快要走到寺庙后院了,便见凭空蹿出两个持刀的护卫,将他们给拦了下来。 “寺庙重地,不得擅闯!” 秦恪不动声色地将萧曼护在身后,但见他微微抬起下颌,居高临下般对那两人道:“去禀你们主子,就说秦恪上门拜访。” 那两名护卫相视一眼,便有一人转身进了后院,剩下那人还是跟木桩子似的钉在那里与秦恪大眼瞪小眼。 不多时,里头就有人来传话,说是“赵王殿下有请秦状元”,然后比手请他们入内。 虽然言语里比之前稍显恭敬了些,但那些护卫看他们两人的眼神也还是木冷冷的。 萧曼一直都不太明白,进京的藩王一般都在十王府落脚,但这位赵王却很独特,居然要住在寺庙里,只是图个清静么?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秦恪身旁,沿着幽静的小 * 径,很快就来到了一排禅房前。护卫进了其中一件禅房去通禀,不多时又转出来,比手请他们入内。 秦恪点了个头,然后就带着她走了进去。 才一进去,青烟缭绕间就见看见了尊奉的阿弥陀佛玉雕像。 赵王父子二人皆是头束玉梁冠,身穿素衣,一个手捻佛珠,虔诚念着经,一个正跪在旁边的蒲团上伺弄着法器。 他们父子礼佛的样子都是平静淡然,眼中恍若无物,但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这种怪异感就像是瞧见两个五大三粗的糙汉,正手拈绣花针专心致志绣花似的,特别违和。 赵王世子高慎这时明明该已看到他们两人了,却连眼皮也没翻一下,将点燃的三炷香双手递过去,由赵王敬香。 秦恪倒是不以为意,走过去行礼:“臣秦恪,见过赵王和世子殿下。” 萧曼没也傻站着,当即也有模有样跟着行了一礼。 “不知秦状元是为了何事来?若还是先前那般无稽之谈的话,那还是请回吧。” 高慎冷冷的话还没说完,赵王却忽然开口道:“这是做什么,秦状元是来求医的,可对?”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对父子一唱一和的,还真像是王世子暗中防备,故意躲避,而赵王却坦然不惧,半点没放在心上。 萧曼来时就在猜测秦恪是想以自身的蛊虫引出那位深藏不露的“高人”,本还以为赵王会因为那日的拒绝为难秦恪,不曾想,他居然还这般主动。 秦恪微微颔首,面带愧色,抬手捂着心口,说道:“殿下好眼力,臣近些日子以来有时疼得有些受不住,所以……” “哎呀,这可是大事了,还是不要耽搁,尽早医治才是。” 赵王说着,便撇颌朝外面示意,在高慎肩头拍打似的一推:“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你师父来,让他来给秦状元瞧一瞧。” 高慎眸色微异,看着自己父亲的目光中竟也带着沉沉的探究,完全不像是在做伪。 “你怎的还犹豫起来了,只是让你师父来瞧瞧,若是能治好秦状元,也算是为你皇爷爷分忧了不是?” 高慎眼中的异色渐渐淡了下来,点头应声“是”,便起了身。 见儿子出了禅房,赵王这才对秦恪笑道:“秦状元稍等,前些时候本王说的那位故人便是犬子的师父,犬 * 子自幼体弱多病,险些就去了,有幸遇到了那位云游的高人,不仅救下了犬子,还收了犬子为徒,平日里也就是给犬子看看病,然后指点一下犬子的功夫。” 这番话果真是滴水不漏,入情入理,和缓不惊,半个字的破绽也叫你挑不出来。 而且也将所有的干系都撇得干干净净。 萧曼也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位赵王敢那般明目张胆地去找秦恪,并且还热心肠地要给他推荐“大夫”。 他要的就是这种胸怀坦荡,才能打消皇帝对他的疑心。 其实就算所有的人都不说,萧曼也能猜到父亲和秦恪心中的忌怕,那便是皇帝疑心他们家和鲜家有关。 从前或许还不懂,但自从知道鲜家就是在当今皇帝登基的时候被灭门的,她似乎就能想明白一切了。 既然他们都不愿意她知道,那她就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眼去瞧一旁的秦恪。 此时,秦恪脸上是如夜一般的沉静,瞧不出什么情绪。 “对了,这位小兄弟是……” “回殿下,这是臣的随从,因为怕身上有意外,身边有个人跟着会比较安心。”秦恪道。 赵王显然对一个小厮随从也并不放在眼里,目光掠过之后,就没再瞧她了。 “本王听说,你上书请旨去了大理寺?”他望着秦恪又问道。 “是。”秦恪不急不缓,将冠冕堂皇的话又说了一遍。 赵王先是“嗯”了一声,目光垂垂地落在他脸上,不知怎的,这张脸越瞧越觉得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淡淡的一笑:“虽说大理寺也挺好的,但是依你……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他虽然这话说得不响,但却极容易引起麻烦。 虽说这是秦恪自己上书求来的,但毕竟还是皇帝同意了的,让连中三元的大才去大理寺…… 万一传到皇帝耳朵里,那又将如何呢? 萧曼额角突跳了下,只觉这赵王其实还是没安好心,正替秦恪担忧时,就听他应道:“回殿下,大理寺也好,翰林院也罢,只要能替陛下分忧便是臣最大的荣幸。” 他话刚说完,外面忽然传来轻碎的脚步声,随即便有护卫道:“主子,世子和秦先生来了。” “哟,瞧本王这记性,居然忘记了,他也姓秦,倒是与秦状元是本家了。”赵王微阖的眸一抬,笑了笑,手 * 上兀自捻着数珠不停,“那就赶紧让他们进来吧。” 外头应了个“是”,很快,就见高慎恭敬地领着一个须发皓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萧曼有些好奇地瞧过去,乍见那白须白发,心里猛地一跳,但见真是个上了个年纪的老人家,便莫名松了口气。 这位秦先生虽然看起来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但比起她遇到的那位“鬼仙”却是差上了许多。 单凭这一眼的模样,只能得个粗浅的印象,谁也瞧不出真实的心性,更不知究竟有几分能耐。 萧曼继续垂下目光,静静地站在旁边。 秦恪在那人进来的时候也是带着探究的目光,而那位秦先生同样亦是如此。 进来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秦恪的心口上,也好似在半真半假地探究着什么。 “秦先生,这位就是先前同你提过的秦状元。”赵王淡笑了一下,“既然人来了,本王就不多扰先生看病了。” 高慎见父王这是要起身的意思,忙上前去扶,赵王起了身,抬手在儿子臂上轻轻拍了两下:“你就留下吧,也好有个照应,况且秦状元与你年纪相当,想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处也比同我这个老人家有话说。” 有什么话说? 萧曼都忍不住撇了下唇,再抬眼时,却发现转身朝这边走来的赵王世子高慎居然正在打量自己。 那双鹰隼般的眼的确让人生惧。 她压着心中的不适,面上也是一派漠然,也不做声,只做样立在秦恪身边。 “小厮?呵。” 终于还是高慎先开了口,双眸略垂,落眼在她前襟上。 那里一片削平坦缓,瞧不出丝毫起伏,也不知里头是怎生缠裹的,居然能完全遮掩住。 萧曼觉察到他紧盯的地方,登时更觉不自在起来,于是假装恭敬的样子,抱拳掩在身前:“是。” 现下也终于明白秦恪先前为何非要自己收拾一下,若还是先前那般样子,此刻被人盯着瞧,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来,帮我宽衣。” 正尴尬间,秦恪忽然开了口,萧曼当即就扭身背对着高慎,伸手就开始帮秦恪解了外氅,搭在手臂上,还要去扯他腰间系带的时候,却是被他轻轻按住了手。 “好了,剩下的我自个儿来,你帮我拿着衣服就好。”他冲她笑笑。 萧曼心下一暖,瞬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就垂眼站在旁边,双手抱着他 * 的衣裳,这个姿势也挡住了她的身前,让她自在舒服了不少。 高慎也走到了那位秦先生身边,冷眼瞧着秦恪和萧曼。 原本还不算小的禅房,这时偏四个人都挤在了一处,一抬眼便是你瞧着我,我看着你,萧曼自是各种不自在,但看看其他三人,却都是处之泰然。 对比之下,萧曼才惊觉得自己欠的火候不是一两成,要学要练的还有更多更多。 “状元公,等会儿老朽会施针探一探。”那秦先生这时已经从袖中摸出了一只针囊。 萧曼不由警惕起来,这下针可不是随便下的,若是另有图谋的话,只须稍稍一偏,便可以叫秦恪丧了命。 她担忧地看向秦恪,希望他能回绝,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秦恪倒是淡然如常,似乎毫不犹豫就应了。 “师父,可有治?”高慎这时也开了口。 “这还得等老朽探了之后才能下定论,虽然这蛊虫一直都是蛰伏状,但毕竟毕竟自身就带着奇毒,怕就怕,蛊虫好取,奇毒难解,况且又有些年头了,体内脏器必然受损。” 他说得条条是道,萧曼听着都忍不住心惊肉跳,而秦恪却是连面色都不曾改变过一分,仿佛事不关己似的。 “真这般严重么,我瞧秦状元面色还不错啊。”高慎不由自主地皱眉看向秦先生,“那事不宜迟,师父快动手吧。” 这赵王世子究竟安得什么心?萧曼此刻只恨自己不通医术,等会儿这秦先生真做了手脚,她也瞧不出来。 但看秦恪,针都要戳上去了,他还是半点都不着急。 那秦先生倒是没有在他心口处施针,而是在后背上,且只用了三根针,明明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但却好似过了很久,直到那三处都渐渐泛起黑来,秦先生才将针都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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