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冠冕堂皇,面上更是一副恭顺的样子,话头里藏的刀子悄无声息地就露出来了。 高慎眉间不由拧了下:“我父王进京带的也就身边的那十来个侍卫,他们各个都是忠心耿耿……秦状元这倒是叫我不解了……” 秦恪也跟着微挑了下唇,双拳虚虚地抱起:“士子恕罪,臣不过是加个小心,不敢自作主张罢了,半点也不敢有旁的意思。怕就怕有人故意陷害赵王府,毕竟赵王在京中并未住在十王府,而是住在城北的弘业寺。” 高慎凛眼看着他装模作样,压住气沉了沉,仍旧淡声道:“秦状元才入仕途,锋芒太过确是不太好,不过么,说我们赵王府的人与鲜家余孽有关系简直是无稽之谈,朝廷养着你们这些个官,并不是养着吃闲饭或者乱吃饭的。” “多谢世子提点。” 秦恪垂着眼目送他进了养心殿,若不是自己命大,这赵王世子此刻该是高枕无忧了,不过么,有些东西也是命里注定的,该是你的,无论如何曲折,最后都会回到你手里,不是你的,就是拿到手了,也没那个福气享用。 原以为赵王是只老狐狸,没想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赵王世子平日里不显山也不漏水的,还真是叫所有人都疏忽了,不过想想他有那么一个拖后腿的父王,也是怪叫人心疼的。 就是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自己父王已经将底都露出来了? 秦恪脸上盈起起淡淡的笑,径自出了宫门,才一出去,就瞧见萧曼在那儿等着他,只是这会子她没有再穿那身红裙,而是换上了公服。 红纱裙有红纱裙的美,公服也有公服的韵味。 他瞧着她,怎么看都觉得喜欢:“验官,久等了。” 萧曼本是不愿来的,但自那黑衣人出现之后,他出入,身边自然都会有人跟着,不是自己,就是大理寺的衙差,虽然这几天都相安无事,但还是半点都不能放松。 毕竟我在明,敌在暗。 “我瞧别人都出来了,你这么这般晚,可是被人为难了么?”父亲回来的时候,她也曾问过,父亲说他应该被皇帝召见了。 “没有,不过是被陛下唤去问了一些话。” “他……嗯,陛下都问什么了?”虽然对皇宫皇室还有皇帝都没任何好感,但 * 与他相关的事,她也不免好奇起来。 “陛下倒是没问什么,三两句话就完事了,只是在殿外等的时间久了些。” 他又怎会告诉她,皇帝早就疑心他们家了,哪怕是自己从前钦点的状元郎,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之前在殿上说的那些,皇帝都当了真。 帝王心里想的是什么,又决定要做什么,完全不会因为别人的两三句话而轻易改变,他们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感受到的和看到的。 “不过,我倒是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赵王世子。” 不知怎的,秦恪在说起这人的时候,下意识就多看了萧曼两眼,她蹙着眉,神色间也是一片茫然,似乎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说起这个。 “验官怕是没听说过,赵王府有一门武学绝技,是得自当年高祖皇帝的真传,能用掌力隔空震碎人的脏器,倒是和龙川兄的死状有几分相似。” 闻言,萧曼神色一凛:“真的有专门练这种功夫的?” “只是听闻,也不曾见过,我也是刚才见到赵王世子才想起来的。” 萧曼却在心中不停地转着念头,赵王年关时候进的京,快要回封地的时候遇刺,于是就在京中养伤,这期间东阳书院就接二连三发生命案,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为什么赵王世子进京之后,周邦烨就被杀了,还挑了殿试这一天弃尸汴河? 无论是不是巧合,她都决定去查一查赵王府。
第41章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雾比晨起时又更浓了些, 重重的灰白涌起来,渐渐漫无边际,整个京城都被笼在其中, 仿佛穹庐间垂下无数白绫素幔, 遮天蔽日。 萧曼站在大理寺的廊檐下,只觉这天时倒是与眼下他们的际遇应景了, 先前的风和日丽反倒是像假的。 她叹了口气,正想转身回内厅的时候,就听衙差急急忙忙奔过来:“萧验官,秋校尉回来了!” 昨日,听秦恪说了那些之后, 她便去找了秋子钦,并且将自己的推断,还有赵王府有这种武学秘技的事都说了一遍。 往深处想,这事若真是和赵王府有关,那这背后必定会牵扯到谋逆, 所以父亲并不能真的着手去调查, 只能是暗中悄悄来。 没曾想, 才过了一晚上, 他那边就查到些消息了? 萧曼也有些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两下里, 对了个眼神, 微微颔首, 什么都不用说,秋子钦便随着她一起转过前厅去了后堂。 “昨夜我乔装了一下,然后去了弘业寺,那些赵王府护卫确实一个个都功力深厚, 能打出那样的掌力自是不足为奇。” 萧曼眉间轻蹙:“那些护卫每个人都能打出那样的掌力的话,却又该如何分辨……这种类似隔山打牛的功夫是不是真的就是赵王府的绝学? * ” 她虽不懂这些,但也知道,武学也是分门派的,若真是赵王府的绝学倒是好的办了。 “这种应该算不上。”秋子钦答得很果断。 萧曼不解地望向他:“不是绝学么?” 秋子钦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目光在内堂扫过之后,就落在了书案上的紫铜香炉上:“曼娘,你瞧。” 他走过去,先是掀开香炉盖子,将里面的香灰都倒了,然后随意拿了块檀香木料放进去,然后抬起右手,五指箕张抓按着那紫铜香炉,稍稍顿了顿,便又挪开了手。 萧曼看了看香炉,分毫未损,再抬头又望向他,见他冲香炉微抬了下颌。 只这样简单就能将里面的檀木块震碎么? 她有些不太相信,可亲自将那香炉盖子掀开时,往里瞧时,果然就见那木块还好好的。 “这不是好好的……” “你动它一下,或者晃一下香炉再看看。”秋子钦眼中含着淡淡的笑。 将信将疑间,萧曼伸手探入香炉内,食指轻轻在那檀木块上戳了一下,顷刻间,那木块就在她指尖下化成了一堆木粉…… “哥,你也会这功夫么?”她目瞪口呆,就连手指也还维持着戳木块的姿势。 “这并不是什么秘技,只要内力练到一定程度就能打出这样的掌法,所以这并非是赵王府的不传秘技。” 萧曼有些讶然,她和秦恪都不懂,将这当做什么秘技,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样一来,疑凶又回到了原点。 不说别的,光是京城里,内功能做到这般程度的高手,应该就有不少,还有那些做着暗市勾当的,更是数都数不过来,这可怎么查? “那是不是每个人打出的掌法都不一样?”她又问。 就像文人写诗作画,都有自己的风格,还有习惯的用词配色,武者会不会也这样呢? 秋子钦沉思了一会儿,才回道:“有的,哪怕师出同门,也不是每一人出掌的习惯都不一样,除非是有意模仿。” “那你分辨的话,是看对方出掌时的动作,还是看打出来的手掌印?” 忽然提起手掌印,萧曼脑海中又浮现起周邦烨的尸身,验尸的时候,别说那么大的一个手掌印了,就连指甲痕都没见着,要不是摁了之后觉得胸腹里面不对劲,她也不会剖尸去瞧了。 “哥,有没有什么掌法是不留手掌印的?” “没有,任何一种掌法都会留下手掌印。” 这样的答案也是在意料之中。 萧曼低眸垂望着香炉里那一堆被震碎的檀香木粉,脑中却在不停地搜寻从前经过或者是瞧见过的案例。 忽然,她猛地一抬眸,看向秋子钦:“哥,你说得对,只要有接触,必定会留下痕迹!” 说完这话,她当即发足奔出内堂,径直朝殓尸房去了,秋子钦也随后跟了过去。 在衙差们惊诧的目光下,她再次掀开了盖在周邦烨尸身上的白布。 他们这儿有规矩,像这种凶案的尸身 * ,必须要在大理寺停三天,等这三天过了之后,死者亲属才能将家人的尸身领回去。 这规矩的背后却是有理由的,因为有些特别的伤,刚死的时候并不会显现,而是需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慢慢浮现出来。 这时再看,他胸腹间并没有寻到掌印,反而是后背处,确实发现了一个手掌印,但是由于尸斑的关系,这个掌印并不太明显。 萧曼伸出自己的手比对了一下,然后在那掌印处细细看了看,也没发现有特别明显的地方,拓下这手掌印。 看着上面指骨按压成印的形状,她暗暗推测,这人的手掌略方,手掌和手指近乎一样长,年纪么……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推掌的着力点在拇指根部的手丘位。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忽然闪现出那晚在秦恪小院里瞧见的黑衣人,莫名就觉得他就是这手掌印的主人。 但是,如果假定那人就是赵王府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秦恪那里,目的又是什么? 她实在想不出任何作案的动机,毕竟现下这样,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也没有必要继续“节外生枝”。 况且之前赵王还特意找过秦恪,怎么看都像是在示好,真这样的话,又怎会起杀心? 事情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虽然萧曼私心觉得秦恪哪里都好,也不愿意去多想,但很多时候只是一时的自欺欺人罢了。 重重疑团就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哪怕故意视而不见,但还是在心里生了根。 与他相处得越久,反而就会越来越让她想要刨根究底,弄个明白。 不为别的,只是想要拨开这层层的浓云,真真切切去看清楚他…… 关于他的一切,她早已在心中不知反反复复推演了多少遍。 他祖上便是京中人氏,后来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京城,虽然身在异乡,但仍然保留着一口地道的京腔。 而他幼时便被人下了蛊,五岁时,母亲又死于非命…… 再后来进京备考,就读于东阳书院,书院接二连三发生命案不说,还有锦衣卫的人找过他。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锦衣卫出动暗卫,又能让赵王亲自登门? 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跟现下这些案子有没有勾连? “曼娘?” 秋子钦在旁站了许久,一开始见她拿着拓下来的手掌印怔怔出神,也没多在意,毕竟她想事情的时候就是这般样子,但随着她不断变化的神色,他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萧曼现下自是心事重重,但这些疑惑之能藏在心里,并不能同别人说。 于是,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应了声:“一下子想入了神,哥,你也瞧瞧这个手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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