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不受禄,拿着嫌脏,干脆都花出来好了。 “对,我们有的是钱!”有人撑腰,福灵的腰杆也硬,她的钱袋子更鼓,金锭银锭,金瓜子银瓜子,往桌上一摆,好似在跟人比,谁更有钱一样。 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这些钱,够上辈子的崔沅绾好吃好喝地过完半生了。 福灵与县主眼神都往她身上聚,崔沅绾一时受蛊惑,手不自主往腰间钱袋子掏,却被晏绥给拽住。 暗叹一声糟。小姊妹间聊得太欢,进了屋倒把晏绥给抛在了脑后。何况他总是沉默听人说话,更容易叫人忽视起来。 “当真是荒谬。” 晏绥蔑了福灵一眼,给为首的一个警告。 福灵心里一沉,她真是糊涂,倒把这厮给忘了。当着他的面,邀他的夫人入伙,不就是当面找面|首挑衅么。 福灵讪笑一声,正想装聋作哑地糊弄过去,就见晏绥捞起崔沅绾就往外面走。 “嗳,外面冷,你们要去哪儿啊!” 回应福灵一声问话的,是带着怒火的关门声。 再转眸看,博士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县主摩挲着茶盏,觉着场面难堪,摸了摸鼻尖。林之培站起身来,撑开雕花窗子,“公主怕是暖过了头,开窗清醒清醒罢。” 嗳,这厮居然敢讽刺她。 眼眸流转,兆革黯然神伤,恍如丧家之犬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福灵泄气,摆摆手,叫博士出去。 门扉还未关,县主就起身要走,“我突然想起,和他还有几句话要说。就先告别了,公主与兆三郎多说会儿话罢。” 他自然指的是林之培。既然县主要走,他这身份也无法再此多做停留,何况他倒也想回去,县主这话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林之培叉手告别,不过半刻,屋里暖气散了大半,只剩福灵与兆革默默相望。 “你倒是如意了,俊俏哥儿没找成,崔娘子跟县主倒走得快。”福灵绞着帕子低声抱怨。 兆革纵使再愚笨,也知道这是几位做的戏。 福灵一番惊骇世俗的言语,没人搭腔也就做罢。偏偏县主接了话茬,后面一发不可收拾,为的是叫他与福灵多相处相处。 外人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兆革心知机不可失,咬牙掐了指尖一把,挪步到公主身前,单膝跪地,仰头望着她。 “秉端会弹琴,也会吹箫。脸与身,心与声,都是公主的。小官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 有些话,说出来才知道没那么难。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崔沅绾站在楼下,有晏绥拿来的手炉暖着,不觉得冷。 “希望公主能觅得一位好郎婿,往后的日子顺风顺水。” 晏绥看她这般怅然样子,宽慰道:“放心罢,我清楚秉端的为人。他能放下功名利禄,不顾爹娘反对,就足以说明,他是个真性情的人。他能扭转爹娘对娶公主的看法,给公主一个风光体面的婚嫁排场,足以说明,他也有能力,能提供公主所需要的。” 崔沅绾也知道兆革的不容易。只是婚姻大事,非有情有义就能一帆风顺。 旁的小娘子就算嫁给纨绔,她也不会管,因为不在乎。而福灵是她的好玩伴,也是官家圣人最疼爱的孩子,有心眼,但不算多,真担心会被人欺负。 晏绥见她面上带忧,又道:“公主嫁给他,定不会受屈。兆公立下规矩,家里几位哥不能娶妾,不能有外室,非必要,不得去花楼拈花惹草。婚后,公主与秉端只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有,公主是皇家人,纵使兆家再强盛,也算是下嫁。何况公主得官家独宠,兆家都会待她毕恭毕敬,半点委屈都不敢叫她受。” 想想也是。福灵的婚事不需操心,反倒是县主,要嫁的可是个虎狼窝。 “那县主……” 晏绥道:“这就说不准了。” 其实彼此心知肚明,从嗣荣王手里的权被收回去时,县主的命救定下来了。 娘家弱,处处被人拿捏。大利面前,一位小娘子的婚事算什么?县主嫁到林家,嗣荣王便攀上了夏昌的高枝,往后纵使无权,也能讨几座矿山得利。 只要官家还在位,新法会持续发展下去,旧党势力终会被碾碎,死亡少不了。 不幸的是,县主被迫站在旧党那面。而崔沅绾跟随晏绥,站在新党这面。此盛彼衰,县主会随夫家一道消亡。 除非在夏昌下台前改嫁,表明投靠立场,或许会保住一条命。可县主连嫁谁都无权选择,何况是改嫁呢? 他们都知道其中利害,却还是选择了不同的路,期冀殊途同归,实则比登天还难。 崔沅绾闭眼深思,却被晏绥搂入怀中。 “身子这么冷?不如跟我回去罢。”晏绥说道。 破天荒的,在征求她的意见。她不点头,他就不走。跟从前大不一样。 从前晏绥从不在意她的想法,而现在,他也在学着去爱。 当真荒谬,却叫崔沅绾心里暖烘烘的。虽然不时还在发疯…… 再睁眼时,眼睫竟落上了雪珠。 身边喧闹声更甚。 在棚下喝茶暖身的汉子,瞧见天下起了雪,粗眉先皱着,而后又展开了来。下雪就不用打铁了,能早点回家陪婆娘和孩子。坏处就是,不打铁,就没铜钱可拿。 思索一番,起身回家。新年将至,挣多挣少,总归是挣了,回去不挨婆娘骂。 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站在雪下相拥亲吻。小孩子羞得捂上了眼,大人鼓掌叫好,看见人家幸福,总归是高兴的。 长街人来人往,总有归处要去。 崔沅绾窝在晏绥怀里,大氅闷得她心慌,挣扎着露出脑袋,吸着冷冽的气,背后却贴着暖热的身。 “就要过新年了。”晏绥搂着细腰,身挨着身,头贴着头,轻声道。 成婚前,新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节日罢了。跟谁过,在哪过都一样。成婚后,心里有了牵挂,自然想过得隆重些。 什么炮仗好,要给多少利市钱,守岁时要做什么,他都在脑里仔细过了一遍。 今年于他而言是五光十色的,对崔沅绾来说,也是别样的一年。 是她重活一次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簌簌飞雪打在肩头,打在她泛红的鼻尖,白花花的一片,把她的心也染得干净。 “回去罢,回家去。”她道。 还有一场恶仗要打,不能掉以轻心。 作者有话说: 尝试恢复日万,做不到就当我打脸,反正13号前要写完正文,收集番外中
第84章 八十四:前日 望着三驾马车走远, 县主才从月明地里默声走了出来。 方才她出来透气,林之培紧随其后。街上落雪,两人又都是没心眼的, 心里也没彼此,自然不会带伞。县主说要去相国寺里寻个卖伞的摊子, 叫林之培先回去。谁知这厮跟狗皮膏药一般,说不得劝不动。 崔沅绾跟着晏绥上马车,林之培才敢松口气。 “总算都走了。”林之培靠墙抄手说道。 县主嗤笑道:“你也走罢, 雪停不下来,半夜三更的, 还不赶紧回家侍奉爹娘么?” 林之培最怕爹娘,说是孝顺,不如说是愚孝。爹娘给夏昌卖命, 他也成了夏昌手里的一把利刃, 什么危险事都敢做。 要是崔沅绾一人前来,他还能顾念旧情, 今晚就撤了动作,叫这几位好好乐呵一回。只可惜晏绥紧紧护着她, 林之培趁着出来透风的空隙,眼色一投, 手下人就动作起来。 等晏绥回到丘园时, 自会发现事情异常。 林之培勾起嘴角, 眸意晦暗不明。瞥眼打伞站在一旁的县主, 嘲她清高。 “这处只有你与我,县主就不用再做戏了。我们俩, 年后就要结为夫妻。谁不知道彼此的样子呢, 现在多相处相处, 婚后也不用再磨合了。”林之培瞧她那副病弱模样,不自主地想起方才崔沅绾的娇艳模样,心里比较着高低。又道:“要是嗣荣王再听话一些就好了,县主也不必日日忍受蛊毒折磨,不用做戏给人看。” 林之培直呼嗣荣王名号,县主心里愤怒,脸却无半点愠气。两家做交易,牺牲的却是她。她嫁进林家,蛊毒却解不了。但夫家娘家都不在意这事,就算她横死荒野,想是也无人知道。 县主往后退了几步,她想离林之培远些,离得近,心里瘆得慌。在快走到巷外时,突然被人撞倒在地。 那是林之培的眼线。主仆二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鞋袜被雪沾湿,裙摆也沾了雪下埋的土,再狼狈不过。纸伞打落在旁,发梢上不断堆着雪珠,几乎要将她淹没。 良久无言。县主身子孱弱,微微抖着。她觉着冷,她想跑到暖和地去取暖,可脚踝崴了,站不起来。 县主断不会向林之培求饶。可林之培却乐意看她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认命地闭上眼的模样。 “起来罢,我林家将要过门的……新妇。” 林之培刻意把“新妇”二字咬得很重,伸手拽着县主的手腕,将人拉了起来。明明也是香肌玉肤,可他多看一眼都嫌恶。 “看你这幅样子?哪里还像个县主,倒比街上的叫花子还穷酸。”林之培讥笑道,“方才见你与她说得开心,难道就没一瞬恨过她么?” 县主拍打衣裳的动作一滞,不解问道:“我为何要恨崔娘子?” 林之培:“若没有晏慎庭那厮,她早是我枕边新妇了。婚事本是板上钉钉,可恨晏慎庭横刀夺爱。那时林家不比晏家强盛,家族劝我,忍辱负重。他们都没想到,不过半年,林家便跻身四大家族之中,曾经瞧不起我的,都跑来巴结。你家不也是么?我知道你对这桩婚事不满,你我定婚前素不相识,你要仰靠我,就只能一昧讨好我。若不是她,你仍会是高贵的县主,而不是眼下中毒的可怜虫。” 县主觉着他当真是疯了,反问道:“你想挑拨我与崔娘子的关系?想都别想!” 林之培疯,可她清醒。 “无论当初晏学士抢不抢亲,我家衰落是不可逃避的事实。就算你与崔娘子照常成亲,后来我还会嫁来做小,不是么?” 县主说到此处,眼眸乍然亮了起来,恍若能把林之培心底的阴暗都照射出来。 “横刀夺爱?”县主品着这词,轻呵一声。她弯腰捡起伞,抖落伞骨上的霜雪,撑在身前。她的伤疤每时每刻都被林之培揭着,林之培用肮脏的话语提醒她,她只是个工具,对待工具,不需尊重。 林之培常把她跟崔沅绾作比,以为能叫她俩心生间隙,却不曾想,她对崔沅绾越来越爱,对他是越来越恨。 恨到想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县主咬牙道:“崔娘子也好,我也好,都是你上位翻天的工具而已。她比我值得站在阳光下,若注定要有一人跟你做腌臜事,不如叫我上去罢。一条命而已,我还掂量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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