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罪犯滔天,他仍然与我流血一样的血脉,要是我杀了他,那我跟他还有什么区别?”顼元不是不恨,而是下不了手,“况且朱炆已经被关大牢,一辈子都在那里囚禁着,成王败寇,他哪敢再起杀心?” 十七看着顼元,忽然想起她对胡卉也是这般慈心,反而纵容了胡卉再伤害自己,她也因此失了孩儿。顼元今日情状,不就是当时的她么?顾念旧情,心慈手软,不就是顼元的致命弱点么? “顼元,在这件事情上,我同意连禅的做法。”十七不顾顼元惊愕失色,把胡卉的事提了几句,再往下说道,“你念朱炆是你的兄弟,他可有念及兄弟之情?你把一条狼养在身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国不可一日无君,连禅的上奏很合理。” 顼元微愣,“我便知道你和连禅想到一处去了,才不把这事告诉你。” 十七握住顼元的手,极是认真道:“顼元,我曾经和朱炆有过一次对话,他已经不把你当兄长看待,所以你更不能再姑息养奸了,不然日后麻烦不断。” 顼元不可置否,只是轻轻把手抽回,语气渐渐变得冰凉失望,“十七,你从前总是不愿意伤人,但如今说起杀人来,却是云淡风轻。” “我不过是为你着想,不想你受到伤害……”十七想要解释,顼元却背过身去不听,她满腹失落,露出一丝苦笑,“现在你是皇上,生杀大权自然在你。” 话毕,十七依足嫔妃规矩请安告退。不知道是不是身份改变,顼元成了皇上,她感觉不像从前了,现在的顼元,让她感到陌生,她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娘娘,是不是现在要回宫去?”小茹迎上来问道。 十七不说话,走到连禅面前蹲了下来,平视目光涣散的他,一字一顿道:“我跟你想的一致,都觉得朱炆该杀。” 连禅听到十七的话,瞳孔里的暗淡突然燃起生机。 “但是乾清宫里的那个人就像聋子,谁的话也不听。”十七气道。 连禅勉强地挤出一笑,“娘娘竟敢这样说皇上,就不怕他砍你的头吗?” “那就随他吧。” 连禅又是一笑,眼睛一闭,突然就横着倒地上去了。 “连军师!连军师!”小路子赶紧伸手掐了他一把人中,连禅没有任何反应,小路子慌了,“俪妃娘娘,这怎么办好啊,要不要先回禀皇上啊?” “你的皇上正在掩着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你去禀告他的话大概会白忙活一场。” “娘娘……哦哟这要是急死人了,娘娘这该怎么好?” 十七站起来,拂一拂裙摆,毫不犹豫道:“把连军师安置莱芜州,然后你亲自请谢太医来。” 小路子有点踌躇,不敢去传十七的意思,“娘娘把连军师安置莱芜州,要不要先告诉皇上?” “你这般畏手畏脚,等你办完事连禅可能都救不活了。”十七瞪了小路子一眼,吩咐小茹道,“你快去,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莱芜州的莱芜殿里,连禅正睡着,十七就在一旁和谢奋用膳。两人很久不见,闲话说了许久,谢奋还是感慨万千。 “总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想不到还有相见的一日,真是心情复杂。”谢奋以茶代酒,举杯对十七道,“来,我敬你一杯。” “干嘛敬我?” “深宫犹如万丈深渊,你见识过了,还敢回来,你说完该不该敬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十七唉地一叹,与谢奋碰杯,饮尽这杯暖茶,“当时头脑一热留下了,真没想到会有这般憋屈。” “进宫容易出宫难,憋屈的日子还长,你要是现在伤心,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谢奋说的都是真话,想起崔彤进宫后的生活,忍不住对十七投去可怜的目光。 两人说着说着,连禅便醒来了,哑着声音道:“你们吱吱喳喳说些什么?” 十七和谢奋顿时不说话,他上前把脉,点头道:“军师身子好转,得快点吃些东西补充体力才是。” “又不是去打架,补充什么体力?”连禅转头对十七道,“娘娘给我一碗粥吃就好。” “几日不吃东西,只喝一碗粥怎么够?”十七不理连禅,喊小茹去御膳房传几个小菜来。 谢奋与十七相视一眼,知道十七有话和连禅单独说,便行了礼,安安静静地退了下去,顺带合上了殿门。 十七把虚弱的连禅扶起来,“连军师,顼元他不允你便由他吧,何必跪着伤害自己呢?你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连禅不言,像想起什么东西,眼睛灰暗得似要绝望,他努力地合一合眼,才道:“就算跪到我死了,皇上肯下一道杀朱炆的圣旨,也算我没白跪,值了。” “连军师真是忠烈。”十七无奈地笑道。 怎知连禅不以为然,“我忠烈?恕我直言,我并没有这么伟大,为了一个国君会不会被人刺杀长跪不起,我只为了我自己。” “这话怎说?” “朱炆被关入大牢,我去问过他一事。”朱炆不愿回忆往事,这无疑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痛苦回忆,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仿佛有泪光在他眼眶闪烁,他咬紧牙关道,“原来是他杀了我的夫人!” 连禅一五一十告诉十七,朱炆被捕送入大牢后,连禅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就只身一人去问个究竟。原来真相是……当年他的夫人撞破朱炆手下抓无辜女子炼丹,朱炆怕被发现,亲自杀了连禅的夫人。因为夫人谈吐不凡,容色出众,所以朱炆格外印象深刻。 连禅至今想起夫人的死状,都会惊得一身冷汗,“杀人填命,何况他手下冤魂这么多,就不该死吗?” “所以你请旨,让顼元去杀他?” “是,不过请旨总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娘娘懂得的。”连禅咳嗽几声道。 十七沉默了。 不久,小茹带来几个小菜,请连禅上桌用膳。连禅吃的不多,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娘娘,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宫去吧,免得皇上来承乾宫找您时您不在,皇上可要生气的。”小茹低声劝道。 连禅耳朵灵敏,听到十七要走,忙到十七面前拜倒,“还请娘娘为连禅在皇上身边说话!娘娘的话有分量,务必使皇上准了连禅的奏折!” 十七摆摆手让小茹退到一旁,语气变得有些奇怪,她俯身问连禅道:“要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准奏,你会怎么样?” “我……” 十七不等连禅说完,追问道:“你会自己去杀了他么?” 连禅一愣,万万没想到十七会说这样的话,“娘娘的意思是,让我越过君威,爬到皇上头上去做事是么?娘娘,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十七只稍一想到胡卉对自己的伤害,便心有余悸,后怕之心挥之不去,朱炆和胡卉是同一路的人,要是真存了刺杀顼元的心,凭朱炆残余的势力……十七不敢想象,揉着太阳穴道,“我不想落在我身上的伤害在顼元身上再重演一遍,朱炆已经派人刺杀过顼元很多次,甚至他亲自上阵拿剑刺破顼元的心脏也试过,我不能冒这个险。” 连禅听十七说完这番话,突然觉得眼前人已然不是他认识的朱夫人了,她下手之果断,是以前的朱夫人不曾拥有的。 “娘娘,我只是冲着为我夫人报仇,不杀朱炆难以平息心头愤慨。那娘娘呢?我所上的那道圣旨,不过是我为了达到一己私欲的借口,而娘娘是真的要下手了吗?朱炆现在囚禁着,并未有其他举动……”连禅坦白心声,诚恳再劝,“娘娘,皇上毕竟是皇上,娘娘不能越过皇上自己做主啊!说白了,娘娘和皇上的关系,不仅是夫妻,还是君臣啊!还请娘娘打消这个念头!” 的确,她和顼元,不只是夫妻,而是君臣。臣子怎可以做君上的主呢?十七心头憋着一股气,无法泄出,闷闷的很是难受,思量再三她还是妥协了,她道:“好,君臣有别,我听你的。” “娘娘心绪不好,还请娘娘回宫歇息。”连禅递了眼色给小茹,小茹也伶俐,扶着十七就出了莱芜殿。 今夜顼元没有再来承乾宫,十七着人去问,顼元已经在乾清宫睡下了。她睡不着,整宿整宿地琢磨顼元的话,他说自己说起杀人已经云淡风轻……十七难受,算了算,死在她手下的性命还少吗?比如从前的刘选侍,她一日不死,便一日陷她于险地,再比如胡卉,放过她,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己。她大声苦笑,什么时候,她已经变成了这样心狠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变成杀人不眨眼的人了?医者仁心,然而她的手,却已经沾满鲜血。 “娘娘,月上三更了,快睡吧。”小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 十七也是心累,蒙上被子入睡。 然而事与愿违,她刚睡下,徐长明就急煎煎地来了,似乎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他慌张害怕的话也说不清楚,尖声喊道:“奴才有要紧事回禀娘娘!皇上,皇上出事了!” “什么?”十七马上掀了被子冲出去,“有话好好说,皇上怎么了?” “皇上……皇上……,皇上被刺客所伤,太医们都去乾清宫了!娘娘可要过去看看?”徐长明慌得说话也不利索了。 十七一边回寝殿换衣裳一边大骂徐长明,“你身为本宫宫里的掌事太监,要是遇到什么事情都六神无主,本宫要你何用?” “奴才知罪!”徐长明一跪到底,哆哆嗦嗦道,“奴才无用,惹娘娘不痛快,请娘娘降罪!” “你还说这些干什么?还不快叫步辇!”十七劈头盖脸骂道。 上了步辇,一路风风火火到了乾清宫。乾清宫前跪了全太医院的太医,都在扎堆说些什么。 “皇上伤势如何了?”十七揪住一个章太医问道。 章太医见问话的人是十七,先请了安,方道:“皇上被刺客刺进腹腔,伤口不深,微臣已经为皇上处理了伤口,只是皇上吸入安眠香太多,暂时还未苏醒……” 十七点点头,到殿内看顼元。顼元躺在龙床上,虽然包扎了伤口,但是还没有醒来,好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受了伤一样。 这时玉甑走来,循例请了安,然后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刺客刚把刀刺进皇上腹腔就被我制止了,皇上等会儿就会醒来的。” 十七嗯了一声,眼睛视线没有离开顼元,“刺客是谁派来的?抓到了没有?” 玉甑道:“抓住了,也审过了,是朱炆安插在宫里的亲信,刺杀皇上为主子报仇。” “哼,朱炆……”十七冷笑,冰凉的玉指探上顼元暖和的脸颊,自言自语道,“顼元,你留他一命,他何曾想要放过你啊?” 玉甑大概知道十七的用意,“十七,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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