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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记得顼元深情款款的每个眼神，笑容，甚至对她说过的话，都清晰无比。他说过，命运不如她意，他如她意。 他也曾经对隆武帝说过，要是罢黜他也好，他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能和她做一对平凡夫妻。 成亲时，他说愿与她成为结发夫妻，心如磐石无转移。 将死时，他说交代出丰皇和贵族们，能留她一命。 男人的心和他说的话一样变幻莫测，他对她没有情意也罢了，为什么要连他们的孩子都要祸及其中？他不是最渴望有孩儿了么？得知她有孕时，他不是最欣喜若狂了么？为何现在却要让孩子自生自灭？ 啊——！ 她恨啊！她太恨了，恨他，恨自己！太怨了，怨他，更怨自己！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不曾想会有走到砍首这一步！ “要是能重来……能重来……” 十七一边大哭一边双手用力捶地，十指的关节骨因过分用力而出血，血液绽放像一朵朵开在稻草上凄美的红梅，无不诉说她悲惨的下场……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大牢牢门迅速打开，一个帽檐压低的奴才拿着火把进来，什么也没说，手上一抛，火把落在干稻草上，轰！稻草点燃，大火很快烧了起来，升起一股浓浓的黑烟！ 一片火光！ 十七惊了，骨子里剩留的求生欲使她一跃而起，拼命的摇晃这个纹丝不动的铁栏栅，放火的奴才早就跑走了，大牢的门关得死死的，她再无活路的可能！ 她眼巴巴的望着对面有密道的牢房，不得不感叹这就是她的命！小时候八歧楼在火中陨落，哥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推出火海，想不到二十年后，她依然是要葬身火海！ “救命！救命！”十七高呼，撕心裂肺的高呼，外头缺没有一声应答！ 是啊，他要她死，斩首是死，火刑也是死！不拘于哪一样，她的结局是一样的，过程是怎样谁又会去管呢！ 火势蔓延开来，很快就逼近她的脚边，她脱下外衣扑火，也不能阻止几回！死亡离她仅仅半步之遥，她害怕，无助，吸入太多浓烟的她开始头晕目眩，快要站都站不住了…… 呜呜…… 十七被眼泪浸湿了双眼，可大火烘得她双眼刺痛，她突然什么也看不清楚，绝望的坐了下来…… 只能等死了么…… 真的要死了么…… “傻子！还坐着干什么？是不是想赖在这里，拖欠我的银子就不用还了？” …… 是谁？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被火烧死吗？”男子没好气的喝她一道，然后牢门大锁发出咯嗒一声打开了，他好快就把她打横抱起，才缓缓说道，“别怕，我来带你走。” 在他怀中，她霎那间认出他有磁性的声线……是卫九！
第302章 皇贵妃殁 大牢无故燃起大火，让满皇宫震惊万分，内务府的奴才们纷纷提水前往浇灭，葛德胜的腿不住的抖，他忐忑的在大牢外等着进去里头看个究竟的奴才，虽然皇贵妃被下令斩首，但是她对奴才们还是挺好的，要是真被这把无名火烧死，未免太残忍了。 葛德胜忍不住从心底祈祷，要是有奇迹，他真愿意皇贵妃在大火前被什么人带走了，也不用这么凄凉的丧命火海。 “公公……”一个奴才脸被熏黑，咳嗽着跑了出来。 葛德胜马上上前急冲冲问道：“怎么了？里头找没找到皇贵妃的尸首？” “找到……找到了……”奴才摸了一把黑灰脸，断断续续咳嗽说道，“找到了一具女尸，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了，大牢里就关了皇贵妃一人，不是她还能是谁呀？” 葛德胜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心里难过，叹了一口气后慢慢走去乾清宫。 乾清宫此刻很清静，没有前些日子围得水泄不通的大臣，也没有心急如焚等在外头的嫔妃，只有几个扫地奴才在干活，别的侍卫依然站的如雕像一样。 养心殿里刚出来的小路子看见葛德胜来了，悄摸儿说他一嘴道：“你这人，天还没暗呢，这么快就要皇上翻牌子了？” “去去去，说什么东西呢！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葛德胜推搡一道，脾气特别冲，“我是有急事跟皇上说，你快去告诉皇上我来了。” 小路子耸耸肩，“皇上心绪不好，谁也不见，我就不去传了，你有本事自己闯进去啊！” “滚犊子！”葛德胜瞪着小路子，骂骂咧咧道，“大牢大火，烧的黑烟冲天，皇贵妃没了，你说这种事能不能瞒得住皇上？你不去传，我也不说，皇上要是听说此事怪罪下来，我全赖你！” 小路子闻言瞠目结舌，像结巴一样，“这……这这……皇贵妃没了？大火哪里来的啊！这……种……这种事情怎么跟皇上说啊！” “皇上都下旨赐死皇贵妃了，还在乎娘娘是怎么死的吗？别废话了，你快去说一说，我在这里候着！”葛德胜不住的催促。 小路子真是又惊又气，哎呀一声直跺脚，“你不懂！” 葛德胜气得拍小路子的脑袋，说道，“我是不懂，传个话而已，有这么难吗！” 小路子左右徘徊，他也不是不知道重要性，只是事发突然，他不知如何启齿……再三踌躇，他还是推门进殿了。 顼元已经坐在蟠龙座上，两指拖住下颚闭眼悄悄歇息，听见小路子进来半睁开眼，轻轻说道：“朕叫你把玉甑送到大牢，你怎么还不去？” “皇上……”小路子扑通一跪，浑身哆嗦，极不愿意说出这个噩耗，憋得他生生哭了出来，“皇上……皇贵妃娘娘……没了……” 顼元犹自未听清一样，心跳却越来越快，突突的像要从喉咙迸出来，他完全睁开眼，拉拢着一张脸，语气沉沉，“你说什么？” “皇贵妃娘娘不在了……”小路子不敢直视顼元，“葛德胜说，大牢起了大火，娘娘就在里头……活活烧死了……” 顼元不敢相信，脸色瞬间惨白。她死了，这消息如同五雷轰顶，惊得他忘了自己是一个皇帝，忘了这里是皇宫，拔腿就飞奔出养心殿，朝大牢跑去。 十七……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死了…… 明明做好了所有部署，只要玉甑也到大牢去，便能把她带走……为何……为何……为何事情总会在意料之外！为何！为何！ 大牢飘出阵阵浓郁的黑烟，手里提着木桶的奴才们个个都像半截插在土里的木头，呆呆的望着抬出来烧得黑糊的尸体，鸦雀无声。 顼元穿过乌泱泱的人群，这具女尸面目全非，整个人蜷缩着，血肉粘连不分……这幅景象映在他的眼中，像千万根银针穿梭而过，刺得他体无完肤。 他深爱的女人，刚刚见面还活着，生着大气大叫他滚，现在却成为一具尸体了…… “皇上……” 小路子追了上来，来不及扶正戴歪了的帽子，先扶住摇摇欲坠的顼元，“皇上节哀……” “查！给朕查！”顼元几乎要站不住，他心痛的要肝肠寸断，含泪怒吼，“是谁纵的火，查，给朕查！朕要把他碎尸万段！”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背后响起悲痛愤怒的声音—— “谁是纵火的人要紧么？要杀她的人，就是你啊！朱熠！”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顼元最恨的声音，他转头，一双如发狠狮子一样发红的双眸盯紧这个蒙面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手撕了他！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男子负手而立，但双手已握成两个实实的拳头。 小路子大叫：“没有皇上的允许，西昌君主是怎么进来皇宫的？私自闯宫，可是大罪！” “孤进都进来了还在乎这个？而且说来，你们皇帝也配给孤定罪？”容成轼朝小路子一指，身边的符登眼疾手快，马上把小路子扣下了。 而让容成轼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下一个瞬间，一把锋利的剑刃冷冷又稳稳的架在他脖子上，而持剑那人正是顼元。 “就算你把剑架在我脖子边，我要说的话也收不回。”容成轼一点儿害怕闪缩也没有，面容往女尸那边望去，他怔了怔，更是语气不善，“我没有想到，让她回来原是我毕生最错的错误。朱熠，你杀了我的王后，可不能就这样算了……但要是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可以考虑不立即发兵，你和丰国正是难分难解之时，只要我发兵，你必输无疑，自己选择吧。” 顼元手上用力，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绵绵是朕的女儿，何来还你一说。” 容成轼沉默，空气仿佛静止凝固，任何人都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这步棋稍加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须臾，他冷笑，“好，你不要江山，我成全你。”
第303章 回到丰国（上） 车马辘辘，逃出生天的十七趴在马车窗边撩起帘子，望着这座让她厌恶的皇宫渐行渐远，她立誓，此生，她不再回去了。 “还是想皇宫里的人么？”卫九看着她远眺的样子问。 十七摇摇头，“我只挂念我未出月的绵绵。” 卫九心头一松，收回目光，“她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公主，这一生都会无忧无虑的。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我都这幅样子了，拖着残躯败壳一天天过日子就罢了。”十七鼻头一酸，无声流泪。 卫九目光微冷，为她怜惜更恨其不争，“上一次见你，你也是拖着残躯败壳回来，但是哀痛过后，你也不忘复仇，这次他要杀你，你居然就这样认输，真枉费了我大费周章救你。” “你真以为我不想报仇么？他想杀我，我对他付出如此之多，他居然要杀我！你以为我不恨他吗！”十七猛地回头，一双通红的泪眼逼视卫九，情绪复杂难梳理，爱恨纠缠里，她的怒火与委屈交织，而后一声痛苦哀喊后，她道，“可是卫九，我一个女子，用什么和一个皇帝抗衡？我在他枕边时没有杀了他，现在岂不是更难？” “你是女子，杀不了一个皇帝，那另外一个皇帝，总有能耐杀吧？”卫九撇过头去，仍咄咄逼人，“你可别再顾念旧情心慈手软，他对你下的是杀无赦的命令，和他老子对你全族下的命令是一模一样的！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两人，相爱又有何用？到了被揭发身份那一天，他可有维护你？他爱你的是什么？爱的是你的美貌，爱你的血液，还是爱你这个人？这么多次的受伤，你——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这一针见血的话，说来说去都是她活该，明知如此还飞蛾扑火，她真是自作自受。十七悔恨，她受了伤还是要回到奉华身边得她庇佑，她还有何脸面见他？有何脸面要他为自己报仇？ “要是自身弱小，依靠强大的人其实并没有过错，这也是你的能力。”卫九和十七相识多年，怎会看不出十七所想，“只要目的达成，过程难看些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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