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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九说的话总是在理的，十七思绪飞乱，沉默不语。 马车直直朝丰国去，一路上战火纷飞，死伤光景无数，哀嚎连天。战争如此残酷，无家可归的人数不胜数，都说佛渡众生，这些烧香拜佛的百姓怎能想到在战火之下，佛也不渡人。 逃的了，保全性命，只有自己渡自己了。 路途很顺利，拿着紫字通行牌穿越城门皆是意想不到的畅通无阻。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月就到了丰国。 丰国这皇宫原是崇朝皇帝行宫，名陪宫，昭高帝想把这里建造得和皇宫一模一样，只是地方不够，勉强把这里的规制缩小了一圈。因为太过奢靡，当时朱朝改朝换代之时把这行宫作封宫处理，现在奉华为王，这座行宫便重见天日，且越渐扩建，奢靡程度更胜皇宫。 “来者什么人？皇宫重地，不可再前行！”把守侍卫摆出一副拒绝的样子，凶神恶煞的神情足以唬住普通百姓。 卫九掀起帘子，手里拿着一个雕刻逆鳞飞蟒的和田玉佩给侍卫看，侍卫们凑前来瞧着玉佩上的卫字，马上转变了态度，和和气气的打开宫门请马车进入。 十七透过窗户看陪宫，这里与皇宫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摆放的奇珍异兽铜座更多，更奢华精致罢了。她的手指牢牢抓紧窗边，似乎从那个皇宫来到这个皇宫，她的命运，都离不开皇家人，这是她的幸运还是悲哀，亦或者说，这是宿命？ 马车走着走着，宫里的奴才奴婢来来往往，纷纷盯着这架特殊放行的马车，一切尘埃落定前，十七也不想引人注目，便把帘子放下了。 半柱香的时分后，马车停在一座草草布置的宫殿前，卫九先下车，把身子未好全的十七扶下来，抬头看着宫殿名字对十七说道：“明镜宫，皇上通常让犯了错的嫔妃在这里自省，他交代下来让你在这里待着，你就暂时住着吧。” “明镜宫……”十七喃喃自问，“我会在这里住多久呢……” 卫九听见，轻声笑一笑，又恢复原来的冷脸，“之前有一个贵人犯了错就在这里反省，皇上本想看看她是否认错了，怎知才到门前就听见她的咒骂声，第二天便一条白绫赐死了她。自此之后，晚上夜巡的奴才常常听到有人在这里说话，哭泣……我想，你这么怕鬼，不会在这里住很久的，也许几天不到便吵着要走了。” “我以前怕鬼，可如今最怕是人。”十七看向卫九，一脸漠然，“鬼无非吓唬人，而人却不止如此，人啊，算计着算计着，就把人命算计进去了，到最后人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卫九不语，默默回视她，想要说些什么，到后来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头，什么都说不出口。 明镜宫里简陋极了，桌上一个素色水壶，一个杯子，一碗一筷，柜子里也只有一套外衣，一套里衣，什么东西都只有一样，基本就是一个人所需的一些东西。 她拉开沉蓝色的帘子，打开窗户透气，发现院子里什么花草都没有种下，光秃秃的一片荒芜。偶尔几只鸟儿飞过，只是停在房檐半刻，也不做久留，很快就飞走了。 “你住在这里，按他的意思来说，是没有人服侍你的，凡事亲力亲为，洗衣做饭，都要自己动手。在你身子痊愈之前，每日都会有太医为你换药，痊愈之后，他们也就不再来了。”卫九转过身去，下巴往西边微微抬起，“那里是小厨房，基本的做饭东西都有，后头还有一口井打水……我每日都会来为你打上几桶，也够你每日用的。” “既然是他的意思，那打水我也自己来吧。”十七无所谓的笑笑，“他这样做倒叫我想起从前大家犯了错，他也是这般罚大家，关在塔里好几个月才放出来，这也算是轻的。” 卫九瞥她一眼，自顾自的朝水井走去，“要不是看你的腰还有伤势，我便不会帮你。” “……也好，还有个劳力来使唤，也算我命好。”十七反而心头舒畅，跟在卫九后头嚷着，“那你每日来的时候给我带纸笔，不然我呆着呆着可要长毛了。” 卫九忽然嘻嘻笑，“那不就好么，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毛怪，你要是让我大开眼界，也不算白活了。” 十七被卫九摆了一道，上前就是一脚，而卫九像后脑勺长眼睛似的飞快跑开了，回过头来互相笑了笑，十七突然发现，这种温馨高兴感觉，她是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第304章 回到丰国（中） 卫九果然每日都来，纸墨笔砚都给十七带来了。今日他来时，太医刚刚要走，他便在太医前头笑着问十七的情况，太医也和气，对卫九实话实说。 “姑娘腰伤有些严重，还有她产后落下了很多病根，这是比较难好的了，例如见风头疼，也是要伴随终生的老毛病了。”太医说道。 卫九知道这些情况十七是绝对不会对他说的，现在听太医这样一说，心里对朱朝的愤恨更深了一层。 “那她有没有可能再跳舞了？”卫九略微担忧地问。 太医摸摸花白长须，笑着说道：“腰伤严重，但也不是不能好的，好了之后舞也是可以跳的，卫公子放心就是……只是姑娘气血两虚，得好好进补才行。” “那就谢李太医上心了。”卫九礼节很足，很客气的把太医送了出去。 十七倚在木栏上看到全程，待卫九回来时打趣道：“干嘛？你不会是想现在看我跳舞吧？” “哼，我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看女子跳舞。”卫九挑起长眉，雪白的长衫被风吹起，样子倒有点不羁的意味，“要是让我看女子跳舞，还不如让我看女侠弄剑，更趣味十足。” 十七哈哈大笑，“你这么不喜欢看人跳舞，还问太医这个干嘛？” “我不喜欢看，不代表旁人不喜欢看。”卫九找个石阶坐下，双手往后交叉叠起，头朝手心枕去，望着浮游的蓝天白云说道，“他最爱看你跳舞，兰贵妃……就是以前的兰夫人，她是因为模仿你的舞而得到皇上的宠爱的，这么多年了都是如此，可见你的舞仍然勾动他的心。我为你想过一招，待中秋之日，你在宴席上一舞，什么错他都能原谅了，你也就能‘出山’了，你说是吧？” 十七静悄悄的听了一会儿，卫九的方法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想什么呢？难道你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卫九取笑自己道，“说来也是，你是做妃子做久了的人了，如何得到男人的宠爱，你比我想的更在行，我真是不该急的瞎操心。” 十七闻言嫣然一笑，走到卫九身边俯下身，脸庞遮住照射下来的阳光，清风徐来，笑意盈盈，一瞬间在无意中撩动他的心魄。 “我便按你说的做，不会让你白操心的。”十七轻轻说道。 日子流逝，十七每天的生活都在重复，早上从奴才的手机拿过一小箩筐食材，做饭，洗衣，午睡，写字，换药，与卫九唠叨一小会儿，便又到了夜晚。 她从来都不会做饭，好几次被油烫到手后忽然学会了掌握火候，吃蒸菜水煮吃腻了之后抓住能见面的人学炒菜，慢慢的，她的饭菜从能下肚变得秀色可餐，也是慢慢的，她的心境从浮躁不安变的平和从容，一个人生活，安静的时间能让她放下很多很多。 她本不该和他有开始的，如果那天被拿走信件之后，她不赌气进皇宫，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十七盘腿坐在院子里看残缺的月亮，她和顼元，就像这夜的月亮残缺不全，纠缠不清只会让他们越来越难堪，甚至把性命也搭进去……兜兜转转，他们彼此不属于彼此，情爱真心这么奢侈的东西怎能在仇人之间萌生呢？ 想明白了，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他父亲杀了她全族，而他也要放火烧死她，他已经对她不留情面不留余地，为何她还要对他留有善良心慈手软？ 不应该的，她不应该伤怀掉泪的。十七马上站起来，手背往眼睛一抹，从今往后，她一滴眼泪都不要为这种不值得的人流了！ 这样想着，院子里忽然落下一个人影，十七也是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路，躲在柱子后天探头观察……
第305章 回到丰国（下） “别躲啊娘娘！”那人影摘下蒙着脸的头巾，很是心焦地跑到十七跟前，“我是惜红！” 十七小心地瞧了瞧，拍了拍胸口舒出一口长气，眼睛溜溜转把四周看了个遍，确认四下无人，才说道，“你怎么来了，让人知道你偷偷来看我，说出去有够你受的。” 惜红摇头，苦涩道：“听说娘娘回来了，一直没寻到机会来看娘娘，今天大院的人都不在，我正好有机会来看你。唉，真想不到皇上会下旨杀了娘娘，逼得娘娘落入如此凄凉的境地……” “凄凉？我倒觉得在这里比在那里好太多太多。惜红，我和他的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仇恨而已，所以你不用再称我娘娘，直呼我的名字就好。”十七释怀一笑，一点都不生分的拉过惜红的手，“不过话说回来，也是你救了我一命的，要不是你急时告知紫字铺的人通知了卫九，我也许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说来我是要谢你的，连禅让你留在我身边，当真是把个福星给了我啊！” 惜红脸上有片刻不自然的腼腆划过，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如果你未雨绸缪，我再怎么快，也来不及通知卫公子。” “好了，不说这个了。”十七牵着她的手来到暖阁，倒了一杯刚晾凉的红枣甜茶，“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不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日子也过得清静舒心。来，尝尝我自个儿煮的茶，红枣补血养颜，对女子身体最好了。” “这茶闻着就很香甜。”惜红不知怎的，头往后仰着大口大口的喝下肚，因为喝的太急忽然呛到了，猛烈的咳嗽一轮后尴尬的笑道，“怪我喝太急了……不过这茶真好喝，让我想起老爷常叫我好好养生……他时常都叫我保重身子，他自己却不去爱惜自己的身子……” 十七看她难过的样子也不知如何安慰，也许惜红跟着自己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陈年往事，别再想了。”十七坐在她身边，转了话头说道，“都在说我生活的如何，也没问你的事情，对了，卫九现在把你安排在哪里住下，可有安排差事给你？” “卫公子考虑周到，把我安顿在这里的长杨苑住下，他把我当客人，没有安排差事给我，我看长杨苑的人都忙里忙外的，自己却很闲，说实话真是挺不好意思的。”惜红说道。 十七沉默，看来奉华是把长杨馆的人都接来陪宫里了，这么多年了，大家对奉华还是忠心耿耿，唯独自己“吃里扒外”，到头来还要他来收留。 这样看来奉华也不是太心狠手辣的人，那为什么对春秋下这么大的手，为什么又要骗她爹爹死在朱熠手上……如果没有这些事，或许他们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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