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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看卫九还欲再说，便旋身跑走嬉笑道：“时间不多了，我也得换衣裳，天塌下来时你记得帮我抗住啊！” 快步进了舞班略略说了状况，舞班的人皆放下心头大石，把一身胭脂色绣鹅黄银菊轻盈薄纱对襟襦裙宽袖衫放在十七手中，又把一些腰封玉钗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叠放在衣襟上。 十七无语，默默把衣衫与这些首饰放到一旁，让闹哄哄又心急如焚的众人出了更衣房，自己挑着合适的装束。她叹了口气，宫中岁月，总是在最后一舞里结束了。
第20章 中秋宴（曼舞） 桃姬一人旋舞，舞班只派一人便足以。十七打开门，踏出每一步皆是稳稳落下。房外诸人转身一见十七，便惊讶得睁着眼睛说不说话来，目不转睛看着十七放佛看不够一般，恍然大悟站在众人面前的女子竟然是如此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十七只化着淡然若无的泪妆，粉色的红晕漫上她白皙的脸颊。一双杏眼明仁，回转时若含秋水。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她身穿一件月牙底连珠锦纹对襟大长袖纱衣，逶迤迤地殷红色紫阳团花纹样纱绣月华长裙，如墨色绸缎般的长发绾成别致媚俏的倭堕髻，轻拢慢捻的云鬓里缀着紫玉簪，腰系珊瑚圆月官绦，脚上穿着同一色的月牙软缎银丝绣鞋，堪比出水芙蓉，实在脱尘出俗。 卫九轻咳两声，走上前来护着十七往太和殿走。月亮之下皎皎光华，让人不自觉以为十七被一层薄银之光笼罩着。 她仰起头看了一眼圆月，忽然想起顼元那一句“嫦娥有玉兔陪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不用管天下的事，只消谈谈风月，看看落日，如此逍遥度过一生，真是太好”，无声叹息。 离近太和殿，听得舞火龙节目已入尾声，卫九停住脚步道：“你先去吧，我在你身后看着你。” 十七颔首，走了几步又回眸一笑道：“等我舞毕，你可要记得接我回去。” “当然记得，毕竟你还欠我月银未还。”卫九摆手示意她离去。 再回首，已是认真专注的神情。太和殿台上出现了一抹桃红身影，着一身正统的羽衣云团霓裳，梳着飞仙髻，身姿曼妙，便是桃姬。凭着这样的距离望去看不清她的容貌，不过听见座下一片惊叹，便知她一定是个绝色女子。 “只一人能舞出华丽恢弘的霓裳羽衣舞么？”皇上奇道。 桑儿赤抚掌大笑一声道：“一人足矣！” 一阵似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琵琶声响起，桃姬半掩面娇睇一眼桑儿赤，旋即起舞。翩翩的广袖被有力地拂出，一扭腰间一颦一笑更似仙子，恰到好处的旋转起跳，红霓裳顿时闪出一片金耀之光，飘逸得真如嫦娥飞舞一般。 十七回神，目光扫过一片看得如痴如醉的人群中，笃然迎上顼元投来微显诧异的视线，她本想避开，却无法逃开他温热的视线，唯有回以一笑。顼元亦是唇边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移开目光。十七正想看向桃姬，却被一缕刺骨冰冷的眼神牢牢看住，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人，不出所料的是奉华。 一舞跳完，座下的人都是痴怔。桑儿赤春风得意，亲自走到桃姬身边环住她的腰身，把她带到自己身旁坐下，随后趾高气扬看向皇上道：“不知皇帝所说的舞班真的及得上桃姬么？” 皇上坐直身子，沉缓道：“舞班的舞娘上前来。” 十七深吸了一口气，稳步向前走去。左旁是宫嫔，右旁是王爷贵族将军和使者，前方是金轮耀影的帝后，她一步一步走在红毯上，耳边听着众人发出的倒抽凉气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惊叹，她知道红白对比之下自然是动魄惊心的。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此舞亦是献丑了。”十七跪下行礼郑重道，“奴婢请求把古筝弹奏的霓裳羽衣曲换做古琴弹奏，求皇上允许。” 皇上不说话，颔首示意乐声起。从古筝转为古琴的调子一上，宫廷名舞的雍容便洗去了繁华，温润之意立时一涌而上。十七轻笑翩然而起，宽广的长袖一拂，似有白色流云围绕，她双手往上举袖，身姿一如新月，连同身上的紫阳花一同缠绵于月色之中。舞轻盈，旋逸仙，大抵挥洒出的每一柔美舒畅的弧度，都如嫦娥般逍遥自在。柳腰转，衣衫飘，满月之下银色光辉更是让人断魂欲追。 曲毕，这霓裳羽衣舞亦完结，十七定住姿势流转目光凝视奉华，他亦是夹着些许凉意的柔情目光看向自己。须臾，十七恢复下跪行礼之姿。 众人沉迷于十七的舞姿里不可自拔，不知是谁先回过神来鼓掌大赞，随后全殿里都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终是胜负已分。 “好！跳得好！”皇上转怒为喜，开怀大笑着命身边太监扶十七一把，“珠缨炫转星宿摇，花缦斗薮龙蛇动，香山居士的诗词赞叹的便是你！只是朕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十七并不正面回答皇上，端正地以首贴地行大礼道：“奴婢是百合宫和嫔娘娘的婢女，得娘娘空闲时指点一二罢了，又怎敢当皇上盛赞呢？” “和嫔……和嫔！”皇上神采飞扬，欢喜地看向和嫔道，“爱妃原来精于舞技，怎么不早早让朕知晓呢？爱妃可要再舞一曲才行！” “娘娘本该按皇上所说再舞一曲，但是有一件喜事比再舞一曲重要。”十七看和嫔含羞低头，便顺着笑道，“恭喜皇上！娘娘已有半月的身孕！” 皇上眼眸一闪，更是乐不可支，急忙走到和嫔身边握住和嫔的手道：“果真么？果真有了身孕？” “是。”和嫔也是欢喜之至，“因着身孕，臣妾不能起舞，还望皇上恕罪呢。” “这可是头等的喜事！”皇上大喜，举杯邀众人同饮，“中秋月圆，的确是好日子，连上天亦赐福大朱！” “恭祝皇上、和嫔娘娘大喜！”众人纷纷站起迎合道。 “好！实在好！”皇上扶了和嫔坐下，和缓道，“你有了身孕，可要在饮食上分外小心，朕很盼望朕的小皇子出世啊。” “臣妾也是。”和嫔看见十七朝自己示意，便眉开眼笑道，“自从刘选侍住进百合宫，臣妾重获恩宠，亦能有为皇上诞下孩儿的福气，这可是祥气呢。” 皇上一听刘选侍的名字，愣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也是身边的小太监顺嘴提及才想起。他有几分犹豫，看了看崔惠妃，便转脸道：“让钦天监正使即刻到太和殿来。”小太监领命，立刻下去传召。 十七稍稍安下心，准备悄悄退下时，桑儿赤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前，一指托起自己的下颚看着自己，噗嗤一笑道：“楚楚动人，国色天香。如此美人岂是一介宫婢？不如随孤回沙哈拉去吧！”
第21章 中秋宴（危机） 桑儿赤说得响亮，整个太和殿都能听见。十七心里咯噔一下似要停止跳动，沙哈拉国君桑儿赤竟然开口让自己嫁与他！若是皇上回绝亦有余地可讲，倘若自己回绝则是一罪了！ “国君很喜欢这婢女么？”皇上复又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地看着桑儿赤轻描淡写道。 桑儿赤眉眼间尽是玩意道：“孤喜欢得很，非得娶回沙哈拉去。若皇上肯让她随孤走，孤愿百年之内不与朱朝起任何争端。” 百年之内不与朱朝起任何争端！这是如何了得的交换啊！十七看桑儿赤欲伸手抱起自己，便旋身躲开离开几丈远，带着几分狠意直视他。 “有意思！”桑儿赤大笑着朝自己走来，几乎逼得自己躲无可躲。 十七伸手截停他，转脸求皇上道：“皇上！奴婢不愿意嫁与沙哈拉国君！皇上是明君，性情中人，怎能漠视一人意愿强迫她去做不愿意的事情呢！” “性情中人？”桑儿赤摆首耻笑道，“隆武皇帝有多狠，经历过崇朱之战的人怎会不知！你公然讽刺皇帝，还望他帮你么？” 十七扑通一声跪下，看着高处的皇上哀求道：“奴婢并无此意，沙哈拉国君才是公然讽刺！奴婢知以一低贱侍婢换取一国安定非常划算，但是皇上若真的这样做了，必然会被后世议论当今的隆武皇帝只能靠女子才能让国家安定！朱朝的锦绣江山，是皇上一兵一卒打下来的，而不是以女子换取而来的！” “伶牙俐齿！孤实在太中意了！”桑儿赤放肆道，“无论是一兵一卒打下的江山还是用女子换来的江山，只要皇帝之位还是隆武皇帝，他便不在乎用何种方式得来江山！你说这样多，无非不想跟孤去沙哈拉罢了，现在孤让你选！”他转身从乞一手中夺过剑，一把横在十七脖子上大喝道，“一是随孤走，二是死在太和殿上，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皇上勃然变色，大发雷霆道：“你身为国君，敢在别国放肆！” 时间瞬间静止，面对桑儿赤的威逼，除了皇上为挽回颜面怒斥一句外，众人半是看好戏半是惊得不敢多言，再无人为十七站出来。眼角余光看向奉华，他一手摁住欲把剑上前的卫九，只是忍住怒不可遏的气焰，再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前有春秋，后有自己，早已知道结局，却还是存着一点希望在他身上。如今剑刃架在自己前，他依旧不会，不会向自己伸出手。 “哈哈哈……”十七仰天大笑，笑自己命途多舛，也笑自己痴心错付，终于笑容渐渐低沉下去，拉成一声长长的哀叹，“罢了，罢了，我便随……” “随什么随！”不远处的顼元拍案而起，阔步走来对桑儿赤怒目而视，“她不会随你回去沙哈拉，但若你敢伤她——” “孤为何不敢伤她？”桑儿赤冷眼看着顼元，手腕一转要刎十七，顼元立即徒手死死握住刀刃，鲜红的血滴顺着剑身滴在十七的衣衫上，像一朵朵张牙舞爪的红花。 十七惊愕，反应过来便用力推开桑儿赤，迅速撕下纱衣一角捂住顼元流着血的伤口嚷道：“你是疯了吗！” “若是让你走，我才是真正疯了。”顼元淡然一笑，把十七护到自己身后，转首对惊得木然的皇上恭谨道，“正如父皇与各位所见，我与她，情难绝。我不会让她到沙哈拉去，还望父皇亲口回绝沙哈拉国君。” “原来太子才是性情中人。”桑儿赤不等皇上开口，把剑往乞一一抛自顾自道，“比起龙椅上那人，太子更适合拥有这锦绣江山。孤欣赏太子的为人处世，美人犹如画中娇，非君子不可得，今日孤便敬酒三杯，一是罚孤误伤太子，二是为表赞赏之意，三是祝你们二人……”他有意无意地看向奉华处，嘴边一勾，“比翼双飞。” 事出突然，又归于尘埃落定。桑儿赤同饮三杯后，钦天监的正使也到了，面对皇上的疑问皆是面面俱到地回答，连带着皇后也帮腔，刘选侍终于解了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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