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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思来想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咬咬牙颔首答应了。 渡过浴河，马不停蹄地往中都赶去，从天黑到天明，十七凭着春秋身上的令牌入城，一路顺畅。春秋也是在日出时醒转，听完十七说事情的经过，好生懊恼，也不敢在顼元面前趾高气扬的说话。 中都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忘记烽火连天的时光，十七定定地看着街上的皇榜，转头对春秋说道：“皇城打下来了，丰国一统江山了。” “意料之中，比想象的快。”春秋瞄一眼正闭眼休息的顼元，又对十七说道，“还有别的通告吗？” “有。”十七撕下另一张皇榜上马车，“定紫辉园为行宫，今日午时处斩‘罪大恶极’的叛党头领之一蒋玉甑……就在千鹤湖。” “一般处斩都在集市，怎么在千鹤湖？”春秋拿过皇榜，细看一遍文字后明白了，“全是官员参加，一个百姓都没有，看来也是杀鸡儆猴的大戏。夫人，恕我直言啊，你哥哥是神仙难救……” “想想办法，一定要救。”十七两只手捏着头，皱眉的样子看起来很辛苦，“有什么办法，究竟有什么办法，快想，快想……” “你不如直接回去紫辉园找老爷说说看？”春秋把皇榜叠起来，很难得为十七的事情忧心，“或许他会听你的。” “以死相逼，你觉得怎么样？”十七问。 春秋以一种“你是疯了吗”的表情看着她。 “我去换蒋玉甑，可否。”顼元睁开眼睛，表情认真得不似开玩笑，“他的名字我亦很熟悉，应该有很深的关系。我已失忆，孤家寡人，实在不知道留在世间有何目的。从你们的行为我知道我应该也是叛党，所以被追杀，我去换他，应该能成事。” “不可！”十七大喝一声，“我辛辛苦苦救下你，是让你去送死的吗？你不要想这些歪主意！”
第380章 朱熠送命 “但如果他肯换，蒋玉甑肯定能换下。”春秋不嫌事大，就差拍掌叫好了。 十七用力捏了春秋的手臂，气道：“闭嘴，别添乱！” “这不行那不行，你还救不救啦？现在全天下都是老爷的人，你一个女子，救什么？更何况你瞧我，喔跟妖蛾交手都能被暗算的人，可能连蒋玉甑在哪里我都没看清，我就被杀了，该怎么助你救人？” 春秋一通说教，十七霎时间哑口无言。 “你们说的老爷，是当朝的皇上吧，也就是奉华公子。”顼元对上十七惊讶的视线，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马夫跟我说了许多事情，加上那女子喊我朱熠，我该是朱朝的皇上，我分析的对么？” “呃……” 顼元点头，“所以你是皇后，是丰国目前失踪的皇后，然后也是以前朱朝的皇贵妃，就是我的妃子，我说的没错吧？” 十七涨红了脸，顼元逻辑缜密，她是无话可说。 “他应该最恨我。”顼元从春秋手里拿过皇榜，“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目的在引我出来，他的目标不是蒋玉甑，是我。” “王者的思维都这么敏捷吗？”春秋大吃一惊，“看来失忆对你影响不大。” “稍稍分析而已。”顼元淡然道，“失忆对我来说是好事，如果我还保留着记忆，只怕我会发疯。” “你没保留记忆，可我有，如果让你去送死，我做不到。”十七摇头，又低下眼眸逃避顼元的目光。 “你要做到。”顼元忽然用修长的手指握住十七的手，他并不熟练，但她的温度却让他很熟悉，他叹一口气，“你现在是他的妻子，不该顾虑我的死活，特别是两朝之间的更替，成王败寇，我的结局是已经注定了的，我能坦然面对，你为何要在意呢？” 他的皮肤触碰到她的手心，像有什么滚烫的流水一般汹涌地朝她袭来，她猛地抽回手，愣愣地回应他的浅笑。 “你看，你并不想跟我有接触。”他撑着下颚，眸中清澈有光，笑起来轻快又坦然，“身体的反应最直接，你念旧情，可念的是没有失忆的我，现下的我，并非你念的那个人了，换句话说，那个人早已死去，你们早已缘尽，你要学会放下。” 马车辘辘往前驶去，直奔紫辉园。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得像凌晨的荒野。 紫辉园凤皇殿。 奉华闭着眼睛，宫人们为他穿过一身缂丝绛色金龙常服，九五至尊，飞龙在天，历经三十年朱氏把持朝政，今又归崇。 一统天下，大权在握，本该顺心遂意，他的心却空洞了一块。 “皇上，宋将军在外求见。”徐管家毕恭毕敬地半弯着腰道。 奉华半睁开眼，“传。” 宋真得令，马上进殿单膝跪下，他抬头，纵使见惯奉华龙袍加身，也每次都能被他那盛气凌人的气势给镇住。 “何事？”奉华问。 宋真道：“回皇上，据探子回报，已看到皇后娘娘回到中都的身影，娘娘的马车已快到紫辉园！” 奉华没有应声，良久后问道：“还有旁人在马车上么？” “回皇上，除了春秋还有一人，但那人未曾见过。”宋真道。 奉华颔首，勾勾手指让宋真起身，转了话头道：“千鹤湖布置好了？” “微臣方才检查了几遍，千鹤湖刑场一切布置妥当。”宋真笑道，“九哥很上心，里里外外打点得十分细密，皇上把此事交给九哥办真没选错人。算算时间皇后娘娘的马车也快到了，九哥和娘娘交好，皇上可要让九哥去迎娘娘？” 奉华嘴角微微下牵，“不必，你去正门迎皇后，若发现那陌生人是朱熠马上扣下，直接带到刑场。” “朱熠？”宋真惊讶不已，“朱熠身受重伤出逃，怎会想跟着皇后娘娘到紫辉园？” “若真是朱熠，朕倒想看看他打得什么算盘，如果他敢挟持皇后要求换出蒋玉甑，便让埋伏的阿六箭杀。”奉华睁开双眼，一字一顿道，“勿伤皇后。” “臣领命！”宋真行礼告退。 奉华坐下，任由宫人替他绾发。他打开镜前华贵的九层首饰盒，里面每样发钗都是十七常戴的，他拉出最底层匣子，里面一套纯金花丝镶嵌珠宝凤冠展现眼前，顶端衔着葡萄大的红宝石吊坠的凤凰振翅欲飞，在阳光下绽放璀璨的光芒，耀眼得让绾发的小宫女停下手里动作，看的目瞪口呆。 “皇后曾说，战事未平，银子用在有需要的地方，不必此工艺为她制作凤冠。”奉华指尖落在极细的金线花丝上，嘴角浮起温柔的笑意，“现在天下归一，想来她也不会拒绝这顶凤冠，你说是吗？” 小宫女手一抖，梳子啪一下掉在地上，吓得赶紧跪下哆哆嗦嗦地哭着请罪。 “无妨。”奉华取过匣子里十七惯用的沉香梳子，梳子把手末端还嵌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琉璃小珍珠，他撩动一把穗子，温和道，“用皇后这把吧。” 小宫女战战兢兢接过，再不敢四处张望。 紫辉园正门。 紫辉园气派非凡，各种富丽堂皇的琼楼玉宇、长廊堂阁倚山而立，从半山到大地，皆是奢侈华丽。紫辉园已成行宫，士兵们都驻守此处，整齐划一精神奕奕的面貌不失强国风范。 十七和春秋对这般气派光景都见惯了，而顼元第一次见，颇为震撼，仔细地欣赏着。 “臣等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宋真率领数百人围住马车，全部下跪勤谨地行礼问安，声音滔天，震耳欲聋。 春秋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士兵很有眼力见，马上放一个脚踏子让十七踩着下来。 十七临下马车前转头看向顼元，他把假面揭下，露出清隽疏朗的脸庞，他见十七踌躇犹豫，反而淡定得似乎事不关己一般地笑若清风，“命运使然，无须介怀。你快去吧。” 她忽然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快下马车吧！宋将军等着呢。”春秋低叹，无奈地提醒。 十七吸了吸鼻子，长舒一口气，袖子抹去眼泪，迎着明艳的阳光下来。 “宋将军，马车上还有一人。”十七直挺挺地站在马车前，“我想你去问皇上，我把朱熠带来了，想用朱熠换蒋玉甑一条命，可不可以？” “皇后娘娘，车上真是朱熠？”宋真蹙眉，不等十七回答便朝顼元扬声，“来者可否露面？” “不行！”十七突然从袖里抽出匕首搁在自己脖子上，挡住马车上顼元的位置，眼睛红红的大声道，“只要他露面，你们就会杀了他！他死了，蒋玉甑也不会放出来，你少套路我！” “皇后娘娘，不可！”宋真双手往下压，着急道，“不可这般用刀，万一伤着自己怎么办，我马上派人禀告皇上，娘娘请把刀放下！” “你快些去问！”她不肯听，一直紧紧地抓住匕首。 马车里的顼元从窗帘处伸出手，准确地握住十七持刀的手腕，道：“宋将军，我不会让皇后娘娘伤害自己，你去问吧。” 此话一出，宋真马上确定来人确实是顼元，挥手让士兵去问。 僵持一刻钟后，士兵火急火燎地跑来，在宋真耳边说话。 “皇后娘娘，皇上应允了，已经把蒋玉甑请到凤皇殿等候娘娘，不过……”宋真斜眼看向马车，“不过我们要把朱熠押去千鹤湖刑场，皇后娘娘，请放下匕首跟我们走吧。” “不……还不行……”十七再次上马车，“等我到了凤皇殿，我才能把朱熠交给你，否则我就——” “唉……”春秋把十七往车内轻轻一推，放下帘子，自己充当车夫，而后对宋真道，“回都回来了，你还怕他会跑么？走吧！” 宋真咽一口唾沫，招手示意士兵们跟上。 “放轻松。”顼元在十七手里拿过匕首放到一旁，“方才你的举动太危险，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十七深呼吸几回，忍不住哇一声大哭。 “傻子。”顼元轻拍她起伏的背脊，安抚道，“将死之人都无所畏惧，你又何须把自己逼得这样辛苦？” “顼元……”十七大哭着，双膝一软瘫坐在他面前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你说的我都知道，我都明白，可是此刻我亲手把你送上刑场，居然是我亲手把你……我想了我们之间有一百个结局，却没有想到这一个……对不起，对不起！” 顼元也愣了，脑子一热，问道：“你叫我什么？顼元？” “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十七捂住脸，眼泪从她的指缝渗出，“我很难受，我不知道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让你走，我不知道为什么鬼斧神差就听了你的话把你带到这里！我不该隐瞒你，你失忆之后，我突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我突然觉得我们两不相欠了，顼元，我太自私了……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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