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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是出云轩的掌事宫女冯秋蕊。”其中一个穿柳色宫衫的宫女行礼道。 “奴才小德子是出云轩的掌事公公。”一黑瘦的公公回道。 刘选侍又问了其他人的名字，遂介绍了采翠和十七，又嘱咐了几句后方才让众人散了。冯姑姑打发了宫女香儿去取点心，留了十七与采翠说话。 “你们二人初来宫中，许多事情能慢慢学着，现下只记着几件要紧事。”冯姑姑细细道，“一是切勿得罪宠冠六宫的瑶华宫崔惠妃娘娘，二是不许经过太子所居的毓庆宫，三是不许与宫人冲撞，你们可记住了？” 十七一听毓庆宫，困意烟消云散，机灵道：“我们二人初到宫中，地形路途尚不熟悉，这个瑶华宫与毓庆宫的路是怎么走，我们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千万不走那条路才行。” 冯姑姑含笑道：“十七还是个聪明的姑娘。瑶华宫在西边，平素也不到那儿去。毓庆宫呢，就是从百合宫外左转直到景运门左转便是，你们看见景运门止步便可。你们到御膳房要经过那里，要避开才好。” 采翠暗地里瞥了十七一眼，朝冯姑姑笑道：“姑姑说得是，我们只要跟着姑姑便好。” “好，采翠你等小主用过点心，便来告诉我，小主入宫可是要向百合宫忆云殿的主位和嫔娘娘请安的。”冯姑姑说罢便离去。 “我才是小姐正经的陪嫁丫鬟，要你多嘴。”采翠拉下脸道。 十七摆摆手敷衍道：“我呆在宫中，不多话，总行了吧？” 采翠撇下十七，独自进了出云轩。十七耸耸肩，自个儿在出云轩附近转了转，原来百合宫不只是有主殿忆云殿和出云轩，还有云桥轩与云彩阁。云桥轩空着，而云彩阁则是放赏赐之处，但是赏赐也不多，可见和嫔并不得宠。朱朝皇宫是在崇朝皇宫的基础上扩展建造的，百合宫是扩建之一，失了崇君主建造皇宫时的极尽奢华之感。 十七几步走到了百合宫的小厨房，看小厨房只有香儿在打盹，便自己找东西吃。香儿听得响声醒来，喊了十七道：“你是今日来的丫鬟，叫……十七？” “是呀，欸，这儿怎么没有东西吃？”十七翻遍了小厨房都只是些果子而已。 “和嫔娘娘不得宠，不能有自己的小厨房，只由御膳房传膳过来。”香儿拿过一个苹果递给十七，“要是饿的话，吃个苹果吧。” 十七正伸手想接，突然想起什么迟疑道：“这苹果是和嫔娘娘的？吃了不好吧？” “和嫔娘娘也不爱吃东西，每每浪费份例里的果子，都是我们下人吃的罢。”香儿把苹果塞到十七手里道。 “我真是快饿死了，你真好。”十七几口把苹果吃掉，又拿过梨子吃起来。 “主子不对咱们好，咱们还不对自己好，这还活不活了。”香儿靠近十七道，“不过你要吃的话得快些，被冯姑姑发现了得挨骂。” “我想吃肉。”十七毫不顾忌坐在地上，问道，“你们娘娘有没有没吃完的肉啊？” “你想的美，娘娘不得宠，御膳房那帮人暗地里也克扣肉量。”香儿道。 十七不假思索道：“不得宠，让她得宠就好了。” “哪有这么容易，在刘小主来前，我都是在和嫔娘娘那儿侍奉，娘娘脾气好，又不争宠，皇上也没来看娘娘。” “都熬到了主位了，还不得宠吗？” “娘娘的主位是皇后娘娘的恩典，说是娘娘和气又安分守己，才晋了位份。”香儿难过道，“可是晋不晋位份都一样，娘娘依旧不得宠。” “好了好了，你别念叨着不得宠了。”十七看香儿瘦弱，“你们下人也没肉吃吗？” “娘娘都吃不上肉，我们下人怎么能吃上？”香儿叹气道，“终究是娘娘不得宠……” “打住，就此打住。”十七吃了几个水果后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得宠，咱们便让她得宠，我可不想顿顿吃水果。” “你是刘小主的陪嫁丫鬟，怎么不帮刘小主而帮和嫔娘娘？”香儿疑惑道。 “你笨啊，是嫔位的份例多还是选侍的份例多？”十七拍了拍香儿的肩膀，“做人要‘进取’，刘选侍要去向和嫔请安了，我们也去凑热闹。”
第7章 自荐和嫔 十七跟香儿蹲在忆云殿外悄悄听着里头刘选侍跟和嫔说话，刘选侍只不过与和嫔刚见面，便即刻亲近起来。 “娘娘宫中清雅，美悦十分喜欢。”刘选侍喝了一盏茶道。 和嫔笑着说道：“刘妹妹嘴巴甜，必能获圣宠。” “娘娘笑话了。”刘选侍掩面娇羞笑道。 香儿蹲在十七身边，轻声道：“你家小姐很平易近人呢。” “我才认识她两天不到，这可说不准。”十七说。 “不会吧！”香儿惊讶地看着十七，“那你也能跟着进宫，不是陪嫁丫鬟吗？” “这个先不管。”十七半直起身子，透过窗缝看和嫔，她容色清丽，动作间比刘选侍优雅得多，只是神色忧郁，显然一副厌烦的模样，“和嫔有什么所长么？跳舞唱歌之类的？或者琴棋书画其中一样也成。” 香儿摇头道：“娘娘平日喜欢看诗词，但也不多说。” “当今皇上呢？喜欢不喜欢诗词？” “皇上并未对歌舞感兴趣，只是崔惠妃娘娘专宠，也不知道为何而专宠，听说也没有唱过曲儿跳过舞，皇上也是宠着她。”香儿道。 “那崔惠妃漂亮吗？” “倾国之色。”香儿道，“这是皇上说的。” 十七微微思量之时，殿里的刘选侍已经告退。和嫔像松了一口气道：“应对年轻的妃嫔，本宫也真是心累。” 香儿拉了拉十七的袖子道：“人都走了，我们也散了吧。” “散什么？现在才是要把握的时机。”十七拉起香儿的手，一阵风似的三两步走进殿中。和嫔一惊，她身旁的宫女立即横在两人面前，神色一肃呵斥道：“什么宫女连忆云殿也敢贸然闯进？” 香儿吓得慌忙跪下道：“回和嫔娘娘，我们不是故意闯进的，还请娘娘恕罪……” 十七神色自若，并不下跪，紧紧盯住和嫔的眼睛道：“敢问和嫔娘娘，还曾想过再得圣宠吗？” “你这宫女胆敢出言不逊！”和嫔身边的宫女气急败坏，想到十七身边教训她，却被和嫔伸手拦下。 “本宫从未在百合宫见过你，看你衣着倒像是新人。”和嫔慢慢道，“是刚才刘选侍的陪嫁丫鬟么？” “娘娘好眼力，但娘娘还未答我。”十七刚说完，香儿便用力拉着她的裙摆哀求道：“赶紧下跪吧，对着娘娘不能自称‘我’啊！” 和嫔看了香儿一眼又道：“香儿说得不错，可见你宫中规矩还不熟悉。” “我敢自称‘我’，总是有理由的，只看娘娘信不信我。”十七半蹲着按住香儿的手，抬头道，“娘娘刚才说我是刘选侍的陪嫁丫鬟，如果娘娘愿意，我只当娘娘身边的丫鬟便好。” 和嫔看住十七的脸，神色平静，随手端过一盏茶抿了几口，“本宫从未想过再得圣宠，得宠这事算是年轻妃嫔的事情了。” “娘娘优雅端庄，清丽至极，就这样甘心一辈子守着寂寞深宫？”十七试图走近和嫔，那宫女再次拦住，十七自顾自说道，“娘娘对我心存疑虑不敢正面回答我的话，那我跟娘娘说心里话，我没有任何阴谋暗算娘娘，只是觉得娘娘一味忍让，御膳房克扣肉量，宫人皆是瘦弱。娘娘既是一宫主位，为何不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呢？” “应得的东西？”和嫔手一抖，茶杯里溢出几滴水，但仍得体笑道，“宫中嫔妃这样多，恩宠如流水，今日你得宠，他日她得宠，若每个人都为争宠而活，那也失去自我了。” “娘娘入宫，难道只为了保持自我么？当今皇帝选秀纳妃，都不选贵族之女，而选小家之女，那娘娘是想自己的家族永远只是小家么？还是能为自己的家族争取一点君恩呢？”十七说得极快，“如娘娘所说，宫中嫔妃这样多，娘娘这样默默无闻下去，来日忆云殿可是要易主了，娘娘说呢？” 和嫔定了定神，忽然一把把茶杯用力往桌上一放，把众人唬了一跳，纷纷跪在地上求她息怒。十七趁着那宫女也跪在地上之时，快步走到和嫔身边半俯着身子轻声道：“娘娘大可把我交由刘选侍发落，但娘娘聪慧，要不要得宠全在娘娘一念之间。” 和嫔斜看着十七，目光中夹杂着惊讶、难过和期盼，她侧过身走下高台淡淡道：“今日之事，一个都不许传出去。” 众人应声，随后都散开各自干活去了。十七看香儿吓得腿都软了，递手把她扶起来。香儿小心翼翼地往内堂瞧去，捂住心口道：“和嫔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今日这么张狂，她本可以罚我，但却不罚我，你说是什么意思？”十七跟香儿走出忆云殿，笑道，“刚刚才认识你，想不到这样投缘。” “幸好，幸好。”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我也是想不通，刘选侍才是你的主子，怎么你倒愿意帮和嫔娘娘争宠都不帮着刘选侍呢？” “我悄悄儿告诉你。”十七压低声音在香儿耳畔说，“刘选侍才是个选侍，要晋为嫔位要多长时间？得找个能依靠的人才行。” “这不是背弃旧主么？”香儿眼睛睁大道。 “她从来都不是我的主子。”十七叹道，“我也是昨晚才跟她见上一面，怎么能说是我的主子呢？名义上的而已。” “那你进宫干什么呀？多少人盼着出宫呢。”香儿道。 “这你就别管了。”十七机灵一笑，“为报答你在我饿极的时候给我吃果子，我得在出宫前帮你争取到能吃上肉才行啊！” “出宫？我们得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呢！”香儿讶然，又笑起来，“什么要报答我的恩情，简直就是自己想吃上肉而已嘛。” 两人正说着笑，采翠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朝十七一瞪眼道：“你到哪儿躲懒去了？不知道过些时候便是传晚膳的时分了吗？还不赶紧去御膳房看看？” 香儿赶在十七答话前道：“翠姑娘，十七对宫中规矩还不熟悉，她第一次传晚膳，我是否能带她去？” “当然可以。”采翠客气道，头也不回地回出云轩。 “怎么同样是陪嫁丫鬟，她倨傲得像你的主子一般。”香儿道。 十七笑而不语，随着香儿满宫逛去。香儿又陆续说起两日后新小主便开始侍寝，从前和嫔刚侍寝时也曾意气风发过一段时日，很快便有了身孕，但小产后郁郁寡欢，也不争宠了。偏这个时候崔惠妃娘娘进了宫，侍寝后便晋了贵人，因着皇帝的宠爱，一直平步青云，才不到三年便晋了妃位。 “如果崔惠妃娘娘有了身孕，怕是要封贵妃了。”香儿想了想，“从前赵贵妃生了周王才晋了贵妃，杨贤妃娘娘生了晋王也只不过是妃位，崔惠妃这样简单就成了妃位，也怪不得六宫怨声载道，连皇后娘娘也极是头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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