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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但笑不语。
第101章 梧桐飞花 第二日午后，十七午睡醒转，却不想起身，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赖着。忽然唇边有酥酥的痒，鼻子嗅到一缕梅花清冷沁香，便知是顼元拿着梅花在捣蛋，于是张嘴咬下一片花瓣含在嘴里，也不睁开眼睛看顼元有何反应。 “嗬！你这人真是！”顼元看着手中被咬了一片花瓣的黄腊梅愣了愣，然后气得两指捏住十七的鼻子。 十七透不过气来，张嘴呼吸着，顼元便顺势从她嘴里取出花瓣，噫了一声嫌弃道：“我种了许多年的腊梅就今年开得特别繁盛，你这不解风情的叉烧包就这样给我糟蹋了，还在装睡？快给我起来！好好的给腊梅赔罪！” “今年的腊梅之所以开得这样好，全因我在这儿，何来有赔罪之说呢？”十七眼皮也不抬尽在耍嘴皮子，嘟一嘟嘴然后慵懒地伸个懒腰便翻了身背对着顼元继续躺着。 顼元玩意大起，唇边挂着轻俏的笑意，掀开被子把十七拦腰抱起，一步一步朝外头庭院走去。十七欸了一声，两手环住顼元的颈脖睁眼看他俊朗得如琉璃琐玉的脸庞，而他看自己的眼神一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柔和而晃眼，那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映在脸上，叫十七有说不出的舒适惬意之感。 一路走到庭院，冬风吹落梅花阵阵如雨，有一瓣浅黄色的梅花飘飘浮浮地落在十七的鼻尖上，似乎更显十七俏皮可爱，顼元的笑意更浓。他把十七轻轻放在大片腊梅树中间那铺着雪白光滑鹅羽软毯的长塌上，附身用唇齿把落在十七鼻尖的花瓣吞入口中，惹得十七盈盈笑着伸指点点他的鼻尖软语呢喃：“方才还嫌弃我糟蹋了你的黄梅花呢，怎么自己也吃起花瓣来了？” “鼻尖一点梅花落，食罢犹存。”顼元嘴角上扬，笑影深深。 十七与他四目相对，从他一双清冽瞳仁里唯独可见自己的甜笑与披散如墨玉般流水青丝，十七的心忽然怦怦地跳，双颊酡红，须臾后才轻声道：“心尖一点朱砂痕，拭罢犹存。好好的一句话被你一说都没了意境，当罚。” 顼元唔了一声，与十七再贴近了些，在她耳畔轻笑道：“那依你所看，该罚什么好呢？” 十七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她脑中有许多念头飞转，然而侧眼一瞧，旁边正放着一把梧桐琴，便笑嘻嘻道：“良辰美景，要是眼睁睁地欣赏也是缺少了些情致，便罚你弹一曲梅花三弄吧，好给美景添添致趣。” “习武之人，怎么会屈指弹琴，你这顽皮鬼故意为难我。”顼元垂下眼睑盯着十七脸上的作弄之色，虽然收敛了笑容，但脸色不见有丝毫不豫，“既然如此，那我弹得不好你也不准取笑。” 说罢，他便立身走到梧桐琴边坐下，纤长的手指一挑琴弦，发出清脆的当一声，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一勾道：“琴声脆响，不愧是好琴，那我便献丑了。” 顼元着一身宁绸长衫，午后平稳的暖阳蒙罩在他的伸手，一阵风吹动他身后梅花簇簇地响，有花瓣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身上，他亦不拂去，只双手抚上梧桐琴，突然有力不失温柔地下指，一声琴声悠扬，让侧耳倾听的十七神色一震。梅花三弄有十段，其难在“三弄”的高声弄、低声弄与游弄，但顼元却意外地把梅花三弄弹奏得天衣无缝，润园清透的情致显露无虞，琴声清澈叮铃，让人置身于梅花静若微霜与动若风荡的情景中，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让十七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本太子弹得如何还请冷姑娘品评。”顼元转过身来，一副自得样子。 十七从不知道顼元会弹琴，只惊讶得张大嘴巴说不出一个字。顼元朗声一笑，唤十七道：“八岐楼楼主王御藏的梧桐爱琴果真名不虚传，只瞧你愣住的模样便知道我弹得多妙。” “这是……王御藏的琴？”十七不知是惊讶还是激动，下榻几乎是扑着到顼元那儿去，两手摁在琴弦上瞧个不住，熟悉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仿佛还是那年在八岐楼，爹爹带上梧桐琴来园子里弹奏高山流水给她听，于是心思潮动难以平静，低头垂首十分眷恋地轻拨丝弦，眼角突然落泪，滴在梧桐木上扩成一个小小水印。 顼元把十七抱在怀里，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别哭。” 十七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都怪你弹得太好了，动听得让我流泪。” 顼元嗟叹，挽起十七宽广长袖，露出她手腕上的白纱布道：“自昨晚起，你就一直很小心，用长袖遮住自己的手腕，生怕让我看见你的伤口，可是你越是故意，我就知道越不妥。世上没有起死回生的药材，有的只是八歧楼特殊的血液……十七，你并不姓冷，是么？”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怎会相信几味药材就能配出起死回生的药汤。十七抬头看他，他亦瞧着她，目光交缠间生出情爱的流光。她心想，他如此爱惜她，她也应当坦诚相待。思虑再三，她终于松口，“我不姓冷，我姓王，是八歧楼的后人……不过这是个秘密，因为世人皆以为这种血脉传男不传女，所以我爹爹就把我和我哥哥分开养育，除了亲近的人外，没别的人知晓我的存在。” 顼元听担十七诚恳的回答，一颗悬心也终于放低，“因为世人皆如此传，所以我昨晚想了很久，还是要问问你的身份，你不知道，我多怕你继续欺瞒我。” 十七泪中带笑，转了话头问道：“一场大火，八岐楼的东西全都化为灰烬，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梧桐琴？” “其实……放火烧尽八歧楼时，我在那里。”顼元不打算瞒着十七，即使他内心挣扎，内疚，他都决定坦白告知，“可惜我年纪太小了，未曾说一个‘不’字，才致你们一族全部葬身火海……十七，你我可是仇人？”
第102章 坦白身世 他们是仇人么？十七与当年不过十岁的他，算得上仇人么？要是说仇人，她的仇人，该是当今的隆武皇帝才对。 “要是再有一次机会，我无论如何都会阻止这场灾难。”顼元愀然不乐，既自责又可惜，他道，“八贵族不仅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且人命数百条，父皇为了江山稳定一句杀无赦无情宰杀八贵族，真是错的离谱。” 他有这个心，十七就安心了。她爱着的这个人，从来就不是奉华所说的小人之辈，如果日后他能坐上帝位，对江山社稷，对黎民百姓，是百利无一害的。 “往事不再追究，我只求你保持此心。”十七抚摸着梧桐琴，盈盈漫声道，“爹爹经常在八歧楼的雀台上弹琴，时常引来鸟雀停留细听，叫我当真怀念。” “梧桐琴放在雀台上显眼，我也不愿看这样的好琴毁于火中，便让人取了出来，一直放在宫中库房。”顼元叹气，“有今日一曲，兴许是命中注定，倒也不辜负此琴。” “顼元，谢谢你。”十七转身抱紧顼元，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上，他身上的淡淡的梅花馨香，让十七悲痛中得到许多安宁。 顼元宠溺地笑了笑，抚着她的背道：“今日是十七，因你名为十七，所以我便当今日是你的生辰，既为生辰，那可不许再哭了。” “今日是十七，可并非我的生辰，虽然我名为十七，但并非我的真名。”十七伏在顼元耳边，泪中带笑道。 “嗬？既然如此，在下皇城朱顼元，敢问姑娘芳名？”顼元含笑问道。 十七莞尔一笑，“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柳绾别离。八岐楼王之绾，见过太子殿下。” “绾别离……”顼元嘴里禁不住重复了几遍，忽然一皱眉头，“我最厌恶垂柳了。” “垂柳向来是惜别之物，若然你不喜欢……”十七突然从顼元怀里跳起，到梅树旁捡了一朵完整的黄梅花，笑吟吟地把它别在顼元头冠一旁，“那就另说一句‘唯有蜡花绾别离’吧。” 顼元取下头冠旁的梅花，抢白道，“为什么非要离别不可？” “因为没有谁能笃定以后没有离别的时刻，但有心的人就会千方百计努力重逢。”十七倚在梧桐琴边，拈一朵幽梅，低手微嗅，浅笑回眸。 而这一刻，顼元却是一呆，难以从十七的一笑里回神。那一刹的浅笑，随算不得光华慑人，但却异常的灿然夺目，直透顼元心底。 黄昏时分，十七趁顼元外出，便不辞而别，回到百合宫去。和嫔知道十七回来，交代了小厨房做了几道十七素日爱吃的荤菜，亲亲热热的迎了十七回来。 和嫔与十七一同用膳，说起蕊儿的事又气愤又委屈，本是香儿求情，和嫔又可怜她的遭遇，才让她回百合宫的，怎知就落入了蕊儿的利用里去。不过蕊儿也不算狼心狗肺，她给和嫔与香儿的安神茶里，的确没有半点毒物。至于她为何要向青菖下毒，蕊儿直到被五马分尸也没有说，也算是个迷了。 用了晚膳，十七与和嫔闲聊了一会儿，服侍和嫔睡下后就到毓漱宫去看青菖。青菖精神倒好，脸色红润，可知恢复不错，可她见了十七突然就哭了出来，抱住十七说什么都不松手了。 十七倒觉得好笑，打趣道：“公主很粘人啊，要是以后成亲了，可不天天粘着驸马爷，半刻都不分离呀？” 青菖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哭哭唧唧道：“我都听楠儿说了，本来我都到阎王殿去了，是你把我救回来的，你是我的恩人，日后我认你做姐姐好不好？” “你是公主，我就是一个奴婢，奴婢怎么能当公主的姐姐？”十七轻抚青菖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 青菖一想，闹十七道：“你说的对，你可不能当我姐姐，因为你迟早要当我皇嫂嘛！” “嘘！”十七捏捏青菖粉嫩的脸蛋，“人小鬼大的家伙，不许胡说。” “我是胡说吗？不信你就问问楠儿，宫里的人都知道你快是我皇嫂了，你莫非要做逃跑太子妃？”青菖怕十七不信，忙招来楠儿作证，楠儿刚要说话，十七就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我信你，我信你总可以了吧？”十七屈服了，她还真没想到青菖比她还会闹腾，接着又叮嘱青菖几句注意保养，就要回百合宫去。 青菖拽着十七的衣袖，娇气道：“皇嫂，今晚可不可以留在毓漱宫陪我啊？” “当然不可以了。”十七不容置喙道，“我现在是百合宫的姑姑，要是我擅离职守，你父皇母后动则一条罪名强加而来，我的小命怕是又要丢了。” “唉……”青菖很失落，连连叹息，水汪汪的眼神让人又爱又怜，她道，“十七，我是真心害怕，这回我身体活过来了，心却是死了。” 十七又坐下，凝神倾听。 青菖便接着道：“母后早上来看我，她说不出几日，西昌国皇子就要来朱朝面见我，看来父皇心意已决，我是当不了逃跑王妃了……你说我活过来有什么好的，不能嫁给心仪男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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