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朱炆的随身内侍前来禀告,有大臣已到金銮殿等候,朱炆才缓缓起身,忍泪含悲对十七柔声嘱咐道:“不久后就要下嫁,你把不愉快的事忘了吧,该做个美丽的新娘子才是。” 说罢,他瞧十七沉重地颔首,才抬步离去。十七做了个手势让苏姑姑去送朱炆出莱芜州,苏姑姑才跟上几步,朱炆又停了下来,看着殿前一大片如翠玉般华丽雅致的宝石花出神。 “宝石花寓意永恒富贵,正如皇家一样,种在这儿可是极好的。”朱炆身侧的内侍满脸笑容奉承道。 朱炆一嗤,“你只知道它寓意天家富贵,不知它还寓意顽强不屈。”他微侧身,并不正眼看苏姑姑道,“不必送了,回去照顾公主歇息吧。” “是,奴婢恭送太子殿下。”苏姑姑行礼道。 朱炆不理会,挪开看宝石花的目光,大步流星地离去。
第155章 下嫁前夜 日子一日日过去,霜雪一点点化成水滴消融,就连莱芜州干枯的树枝上都冒出了一棵青绿的小嫩芽,大抵春天就这样来了。 很快到了下嫁前晚,莱芜州从未有过像今晚这样热闹喜气。十七在内殿端坐着,任由内务府派来的梳妆姑姑梳头上妆,而殿外则是一些前来道贺嫔妃的欢声笑语。 和妃扶着香儿的手进了殿,直朝十七走来,她挂着真心欢笑的清丽容颜映入铜镜中,与浓妆粉饰的十七明显对比,她两手轻放在十七肩上,乐呵呵笑道:“今儿真是要成为新娘子的人了,我总有种妹妹出嫁的感觉,心里真是舍不得。” “十七也是舍不得娘娘。”十七把头缓缓挨在和妃的怀里,这宫里,她与和妃相处最长,经历重重,心里早就不把和妃当普通嫔妃看待,二人的情谊并非主仆之情,在宫中尤为珍贵。如今要离宫远嫁,她心里是真心舍不得的。 和妃和蔼地摸了摸十七的脑袋,眼里伤感与不舍的情绪交缠,泪光闪闪的样子让十七莫名心疼。 十七忽然想,这次离宫,她大概不会再回到皇宫中来了,所以这次相见,真是最后一面。往事接连浮上心头,叫她的心像被大石头压着一样,十分难受。 和妃又何尝不是这样想,所以她很是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粉橙色素绣银丝香袋,惋伤道:“你不喜欢金玉之物,我思来想去还是送你我亲手绣的香袋,里头装有香儿跪在宝华殿三日所求的平安符,只望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谢娘娘,十七一定把香袋带在身边。”十七接过香袋,这一针一线绣得极细密,银丝泛着如月华般的柔光,十七心里酸涩难言,抬眸去看站在一旁挂着红袍架子边上抹眼泪的香儿,更是伤怀。 香儿泪眼朦胧中瞧见十七黯然伤神的样子,急忙三两下用衣袖擦干眼泪,几步到十七面前蹲了下来,哽咽道:“你不要难过,不要哭,明日是喜庆的样子,该高高兴兴的。” 十七看香儿哭肿的红眼睛,低叹一声道:“傻丫头,你也别哭了,不然从我殿里出去,旁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我也想笑着来见你,可眼泪就是止不住掉。”香儿深吸了几口气,勉强自己笑起来,有些粗糙的手握住十七微凉的十指,打自心底道,“你要远嫁西昌,我是满心满肺的舍不得,难不成你还不许人家哭了?” 香儿一言可叫十七哭笑不得,唯有用指尖点点香儿光洁的额头,“看来娘娘也太由着你这张嘴了,现在说话倒叫人不知从何反驳了。” 香儿笑了,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小茹敲了敲殿门轻盈地旋身进来,“公主,惠贵妃娘娘来了。” 十七点点头,惠贵妃前来她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反而香儿倒是战战兢兢地站到和妃身后去了。惠贵妃人未见声先到,她从外头一片行礼声中踏步而来,虽然同在孕中,可那千姿百态还是不改分毫。崔惠妃傲气地抬起下巴看着殿内众人,最后把眸光落在十七身上。 和妃和香儿、梳妆姑姑按礼请安,惠贵妃眼尾亦不瞧一下她们,摆手让她们全部退下,吩咐宫女合上殿门。 十七看了看惠贵妃鬓边露出一缕碎发,就知道她急着赶来,便道:“你看,我快要远嫁了,他没来寻我,你就知道这个主公有多不可靠了。” “还没到西昌,你就打定他不来接你?”崔惠妃睨了十七一眼,随后认真神色道,“之前说过的事情,你还没忘吧?” 十七愣了半秒,嗤地笑出来,“谢奋已经放出来了,皇上一死,你和小凌天只是她的遗孀和遗孤,你们对谁也成不了威胁。大不了假死出宫,还可以享一家团圆之乐,又何须我带谢奋走呢?” 惠贵妃随十七笑,往旁儿贵妃塌上一坐,“其实我没曾想过皇上病重,倒省了我一番功夫,但在谢奋和天儿一事上,你有恩于我。” “我并没有有恩于你。”十七回眸看她,坦白道,“谢奋能出暴室,是因为他肯说实话,小凌天出生,是因为你赐予他生命。所以这样说来,我什么都没有做,说不上对你有恩惠。” “好吧,你的心思我了解。”惠贵妃瞧着梳妆台上放着的一定金银玛瑙珍珠宝石等等镶嵌的顶冠,想起让十七远嫁的皇上,她多年服侍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夜夜让他在自己身上摸爬,恶心得让她作呕,她带了十二分的狠意咬牙切齿道,“真希望他的病无人能治好。” 十七转过头去,稍昂着头看镜子里头浓妆描饰的自己,冷道:“很多人的病好比自己做下的孽,是要自己去还的,别人治不了。” 惠贵妃回味着十七的话,摇头轻蔑笑道:“病也好,孽也罢,我通通都不关心。”她取出一枚清澈如水的翡翠扳指,走到十七面前将其放入十七手中,“我还是相信,他会来接你的,倘若有什么变故,你只要到紫字铺让人看一看这信物,自然有人帮你。” 十七拿着这发沉的扳指,看到里头一圈雕刻的繁盛牡丹,如烟眉头一紧又舒,缓缓吐出一句话,“我知道有何用,可我已经用不着了。” 惠贵妃一双娇媚的桃花眼幽深得很,幽幽看着把扳指还给自己的十七,似乎漫不经心地一笑,“你用不着,我也是如此,要是你看着碍眼,便扔了吧。你这恩情我已还,如无意外这应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你明日出嫁,可要一路平安。” 随后,惠贵妃不再说半个字。鬓边金灿灿的流苏随着她漫步离去轻轻打在她额边,荣华而冷清的光晃了十七双眼,她再聚神去看时,惠贵妃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宫中规矩,十七身为朱朝公主,应在自己宫中出嫁,所以十七一换衣完毕,便乘舟自莱芜州回到了珏别宫待嫁。 吉时到,珏别宫外好大的阵仗,苏姑姑听了一会儿,对十七说道:“是皇贵妃和太子来了,按礼说,公主应与他们拜别。” “那动身吧,无谓误了时辰。”十七道。
第156章 坐上喜轿 “是。”苏姑姑打开殿门,外头的人们见十七出来,都欢喜地说些祝贺之词,十七含着得体的微笑一一谢过。 皇贵妃亦笑,平日穿宝石绿华衣的她如今着一身华贵的蹙金丝云锦衣,头上的赤金缀玉十六翅宝冠更是光辉万丈。她朝十七走去,艳丽的妆容把她略显衰老的容颜衬得年轻不少,连眼神也是神采奕奕的,当真是春风得意。 “母妃瞧你平日素净已经极美,今日看见穿大红婚服的你,倒是更加光彩夺目了。”皇贵妃慈爱地牵过十七的手笑道。 十七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敛衣下拜,“十七拜别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叠声应好,忙叫苏姑姑扶十七起来。太子朱炆掀起金玲喜轿的红锦门帘,笑道:“吉时已到,皇妹可动身了。” 满宫华灯绢彩,热闹非凡,鼓乐声响彻天边,都拥簇着十七上喜轿。十七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和嫔和香儿,她们当真是难过,一边用手绢拭泪,一边与十七挥手作别。 十七报以一笑,缓缓转身上轿,朱炆亲自放下门帘,扬声道:“起轿!” 抬轿的奴才领命起轿,十七在这狭小的红色空间里默默不语。苏姑姑在身侧细说着抬轿人数,还说到了神武门,自己便不再送十七了。十七心下感触,衷心道:“谢谢姑姑,姑姑在宫中千万要保全自身,我总期望着会和姑姑有重逢的一刻。” “谢公主挂心,可奴婢私心想着,只要公主过得好,见与不见当真不要紧了。”苏姑姑笑着说话,语气里却是哀戚。 罢了,自己的前途尚不可知,又如何忧心他人之事。十七双手合十,虽说心里有底,但还是止不住紧张害怕,要是事情真有什么变故,自己真是应接不暇,说到底,这次除了依靠顼元,她真的毫无准备。 神武门一到,等在门外的西昌军一拥而上,领头的人率兵下跪迎接,带着恭敬和歉意道:“臣鹰兹奉命迎亲,不敢直视皇妃,但为求稳妥总得一看,还请皇妃勿要怪罪。” 正当鹰兹想要掀起门帘时,沿途响起一男人沉稳的笑声,那人道:“素闻西昌国鹰兹将军骁勇善战,今日算是一见了。” 鹰兹的手从半空中停住,见了来人当则退了一步,双手抱拳有礼道:“蒋大人抬举鹰兹了,大人才是闻名四海的人物,鹰兹算什么呢?” “都是客气话。”玉甑摆摆手,对视鹰兹警惕的目光,慢条斯理道,“照礼制,公主远嫁,当由皇子第一个掀门帘,才算吉庆。将军是武将,怕是对文人书生所定下的礼节不熟悉,玉甑怕将军冲撞了喜气,不得不上前提醒一二。” 鹰兹哦了一声,“是,鹰兹知道朱朝向来讲究规矩,还请大人指点。” “不敢说指点,只是随口一句而已。”玉甑笑了笑,手一抬示意苏姑姑掀帘子,又对鹰兹道,“由公主身边婢女来做此事,也就无妨了。” 鹰兹点头,凑前一看轿中人,又地头看手中紧握的绣帕,霎时安心道,“正是皇妃。” “将军好。”十七朝眼前这身材魁梧的胡子大汉点头笑道。 鹰兹立马单膝下跪,诚惶诚恐道:“皇妃向臣问好,臣实在受宠若惊。” “将军不必多礼。”十七的目光停留在绣帕上,她认得所绣那名叫芊芊的女子,本还不信娶亲是容成轼的意思,现在倒是八九不离十了。 “将军既然确认过了,可就别误了吉时了。”玉甑笑吟吟地说,又唤过身后跟着的刘诚,对鹰兹道,“皇上不能出来相送,心里却很担心公主,所以命刘诚送公主一路到玄关,之后的路可都要拜托将军了。” “皇帝担心皇妃,咱们西昌国更甚,应当确保皇妃无虞。”鹰兹与刘诚彼此点头作礼,命身后几百士兵上马,朝玉甑道,“鹰兹就此别过,还望日后与大人有把酒言欢之时。” “当然。”玉甑抬手,“起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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